晚上六點半,鍾墨在返回市公安局的路上,接到了周漁打來的電話。
“鍾隊,你那邊情況如何了?”對麵傳來了周漁的問詢。
“不樂觀。找到了三色,但又讓她逃掉了。”鍾墨苦惱地按了按額頭,如實說道,隨後他問周漁,“你那邊呢?”
“我已經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並將所有線索整合在了一起,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大體的思路。”周漁說道,“我現在正在回去的路上,你如果有時間的話,等會過來一趟吧,我們討論一下。”
“半個小時吧,我先回局裏安排一下。”鍾墨看了一眼車窗外陰沉的天空,低聲道,“還是老地方對吧?”
“對,老地方。”周漁道。
鍾墨回到局裏後,將抓捕三色的行動方案和搜尋深淵組織地點的任務安排了下去,他隻做了整體的行動安排,剩下的那些細枝末節,則由手下去完善。鍾墨心裏很清楚,想要跟在三色的屁股後麵,將她抓獲,除了智力上的相互博弈之外,還需要一些運氣成分,因為警方能想到的,三色應該也能想到。
從前麵兩次的抓捕行動來看,三色或者說三色背後的高人,具有很強的規劃和統籌能力,甚至對警內的一些行動習慣和方案也比較了解,總是能先警方一步,未雨綢繆。也正是因此,三色才能兩次從警方的眼皮底下溜走,並且還兩次都做出了對警方的蔑視行為。
鍾墨安排好任務,並向範德重和薑局長簡單匯報了工作進展後,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便急匆匆離開了公安局。
七點十分,鍾墨馬不停蹄來到了那座老舊的小區。他還是像之前一樣,繞了一圈後才從側門進去。上樓,來到門前,鍾墨有節奏地輕敲房門。片刻後,房門被打開,穿著一身墨黑唐裝的周漁站在門內,望著鍾墨。
“你來了。”周漁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他的神情看起來比較輕鬆。反觀鍾墨,則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精神狀態有些頹喪。
鍾墨跨步進門的一瞬間,便聞到了一股燒雞的香味,他的肚子不由地咕咕叫了起來,他摸著肚皮,抿嘴道:“你竟然在家裏偷偷吃好吃的……”
周漁笑道:“人是鐵,飯是鋼,隻有吃飽了飯,才有力氣上戰場。一看就知道你還沒有吃飯,來,咱們不說事情,先吃飯。”
鍾墨咧嘴一笑,倒也沒客氣,走向飯桌,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真是奇怪,為什麽每次一來這裏,感覺心情就輕鬆了許多呢……鍾墨環顧四周,看到了房間內的環境和物件擺放位置似乎又發生了變化,應該還是和環境有關吧,總不能是周漁無意中給我進行了什麽心理暗示吧?
鍾墨略微搖頭,輕笑一聲,決定不再多想,管他是什麽原因,反正他不會害我就是了。他直接用手抓起桌上的一塊燒雞,一口咬了下去。
* * *
在吃飯的過程中,他們沒有談論深淵相關的話題,聊的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閑話。周漁有意識地在引導鍾墨,試圖讓鍾墨放鬆心情。從開門的那一刻,周漁就看出來,鍾墨的精神狀態有些差,心情也不是很好。
一頓飯吃完,鍾墨撫摸著鼓起的肚子,打了一個飽嗝。
周漁一邊收拾餐桌,一邊道:“喝點什麽?咖啡,還是茶?”
鍾墨道:“咖啡吧,提提神,等會還得繼續辦事。”
在周漁衝泡咖啡時,鍾墨來到沙發上坐下,眯起眼睛,輕籲了一口氣,他感覺有些累,又感覺有些困,他就這樣坐著,不到一分鍾,便睡了過去。是咖啡的香味將鍾墨喚回了現實、醒來後,他迅速直起身子,問道:“幾點了?”
周漁坐在鍾墨的斜對麵,笑道:“瞧把你緊張的,你才睡了不到十分鍾。現在的時間,晚上八點整。”
一聽才睡了不到十分鍾,鍾墨便放下心來,正欲再靠在沙發上休息會,但隨後他又聽到已經晚上八點鍾了,便輕咳兩聲,端正神色道:“漁兄,咱們時間不多了,說說你的發現吧。”
周漁看著鍾墨再次變得嚴肅的模樣,說道:“放輕鬆。我這邊給你帶來的,是好消息。”還沒等鍾墨發問,周漁便繼續道:“對了,之前跟你說過的深淵聚會人員的名單拿到了嗎?”
鍾墨從兜裏摸出一張紙,放在桌上道:“警方這邊收集到的,一共有十七個人,包括了死去的六個人,還有今天你看見的那三個人。還包括祝嶸和丁有為。”
周漁將紙張展開,紙張上包括了聚會人員的姓名,聚會參與次數,當前精神狀態,以及該成員的職業情況、家庭情況等基本信息,算是比較齊全了。
周漁對焦到職業一欄上,從上到下,依次掃了一遍。他一邊掃視,一邊用碳素筆在上麵做了幾個標記,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眉頭緊緊皺起,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看出什麽了嗎?”鍾墨觀察著周漁臉上的表情,輕聲問。
“這個咱們等會再來討論。”周漁深吸一口氣,將紙張放在了桌邊,然後將繪夢板拿到身前,“咱們先說一說白天的事情吧。”
“好。你在電話裏說你已經有了思路了,對嗎?”
“是的。”周漁展開繪夢板,說道,“下午去中山圖書館的那一趟對我還是很有幫助的,我不僅從童同那裏得到了一些信息,也從書本上看到了很多實例研究的結論,用來佐證我的猜想。”
“所以,你的猜想是什麽呢?”鍾墨好奇地問。
周漁拿起碳素筆,在繪夢板新的一頁上寫下了兩個大字:夢遊。
“夢遊?”鍾墨又驚又奇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做的那些無意識行為,全都是在夢遊?”
“這並不是普通的夢遊。”周漁解釋道,“這是一種有目的性的誘發夢遊。”
“誘發夢遊?”鍾墨搓著下巴道,“這是怎麽回事?”
“通過我的推測,那些人的夢遊症並不是本身就有的,而是通過多次參加深淵聚會之後才患上的。你還記得之前深淵聚會中有人給我下藥嗎?”
“記得,化驗結果我們基本已經解析出來了。藥物的作用之一是行為抑製。”
“確實,但行為抑製其實隻是表象,他們真正想要達到的目標,是誘發那些人的夢遊行為。”
聽到這,鍾墨不由感到一陣吃驚,雖然尚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但敏銳的鍾墨已經感覺到,周漁做出的這個推測很可能是正確的,因為這個推測非常契合深淵組織的行為邏輯,並且也剛好將之前的幾件怪事全都聯係在了一起,有了統一的解釋,同時深淵聚會的真正動機也跟著浮出水麵。
忽然間,鍾墨有了一種真相即將揭開的緊張感和興奮感。
鍾墨深吸一口氣,控製下情緒,望著周漁,重重點了點頭道:“然後呢?”
周漁微微一笑道:“然後,便是最重要的內容了——深淵組織在誘發了夢遊行為後,又是如何控製夢遊目標的?”
不待鍾墨說話,周漁便緊接著道:“但,在談論這個問題前,我們先要搞清楚,什麽是夢遊?”
* * *
“你知道什麽是夢遊嗎?”周漁問鍾墨。
“說實話,我對夢遊是一點概念都沒有,從小到大,我從未親眼見過夢遊的人。”鍾墨撓了撓頭道,“在我的印象中,夢遊似乎離我們很遙遠,這應該是一種十分罕見的病吧……或者是心理疾病?”
“現在雖然還沒有明確的科學體係去驗證,但一般來說,正常情況下,非誘導性的夢遊行為,歸根結底,大部分是心理鬱結和情緒波動引起的外部肢體反應。隻不過有人會因此夢遊,有人不會夢遊。在夢遊這一點上,全球都沒有一個完全的定性,所有學術記錄裏都沒有真正說明,什麽樣的人才會夢遊,什麽樣的人絕對不會夢遊。”
“那……夢遊跟夢有關嗎?”
“夢遊雖然有個夢字在裏麵,但其實,它跟夢並沒有直接關係。夢遊是在深度睡眠時候的一種無意識肢體行為,夢遊者雙眼或完全睜開,或半睜半閉,在夢遊期間,肢體活動會被完全激活,夢遊者會做一些完全無意識的行為,那個時候,肢體將直接受到潛意識的支配。”
“潛意識直接支配軀體?”鍾墨有些驚訝,“這……合理嗎?”
“常規情況下肯定不合理,但夢遊狀態下,確實如此。據研究所知,現有的人類行為中,能夠跟潛意識直接產生互動行為的,隻有夢遊這一種方式。”
“聽起來,夢遊似乎很奇特……”
“最奇特的還不止如此,在我下午去圖書館查閱資料的時候,看到了許多關於夢遊患者的真實案例,說是有夢遊者在夢遊期間,可以看到一些本不該看到的東西——”周漁輕吸一口氣,略微停頓後道,“但關於這一點,誰也無法證明,更不可能知道夢遊者到底看到了什麽,因為在夢遊期間,夢遊者的大腦皮層完全被鎖死,不會儲存任何記憶,除非在夢遊期間直接進行腦內圖像還原,而這將會是夢遊研究的下一個重要課題。或許等到腦內成像技術實現的那一天,也就是夢遊真正揭開它神秘麵紗的那一天。”
“這麽說,就算是在全球範圍內,都沒有任何一家研究機構能夠確定夢遊到底是怎樣一種行為?”
“這麽說吧——”周漁沉聲道,“夢遊,是人類除了做夢之外最為奇特的一種行為。在夢遊期間,大腦意識被鎖,潛意識直接支配軀體。但是潛意識是一種深層無意識行為,它無法調動肌肉的收縮,無法調整呼吸節奏,無法調整心跳頻率,沒有肌膚的基礎感應,什麽痛感癢感麻感等所有的感覺全都沒有,甚至沒有情緒的變化,沒有恐懼,沒有悲哀,沒有快樂,這是一種完全受控卻又不受控的行為。你覺得像什麽——”
鍾墨盯著桌角,陷入了沉思,片刻後,腦中一個名詞脫穎而出,他驚聲道:“僵屍?!”
周漁重重點頭,提高音量道“:沒錯!其本質行為模式正是如同僵屍,而僵屍形態的人類,在遠古時候,人類大腦皮層不發達,甚至幾乎沒有開發的情況下,是真實存在的,也就是說,夢遊的本質,其實是人類的一種——返祖現象!”
鍾墨有些難以置信地道:“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在現今如此高度發達的社會下,人類為何會返祖呢,豈不是多此一舉?”
“那你覺得人類為何會做夢?或者說,為何人類在大腦高度進化的今天,退化和喪失了那麽多無用功能後,卻唯獨保留著做夢這麽一個在大多數人看來完全沒什麽用,但卻需要調動身體內多個係統才能完成的功能呢?”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做夢,好像也是一種原始行為來著……”
“從夢學的角度來說,人之所以會做夢,是因為潛意識想要告訴我們它的想法,但潛意識是個原始人,他不會說話,不會寫字,隻會畫圖,當然,也會動作演示。而夢境內容就是原始人畫好的畫,通過夢境這種方式,將畫寄給我們,由我們的腦內視神經束觀測到,並由大腦皮層記錄下來。”
“那夢遊呢?”
“夢遊,其本質目的也是潛意識這個原始人想要告訴我們它的想法,但這個原始人比較極端,而且,有點特立獨行,他告訴我們想法的方式,不是通過畫畫,而是直接通過行為演示。畫畫成為夢境,而行為演示,則成了夢遊。”
“這樣聽起來的話,夢遊似乎並不是一種病了,它的功能應該和做夢類似……”
“觀察角度不同,得出的結論自然也不同。從神經醫學來說,夢遊是一種生理和心理的綜合病症,是需要就醫吃藥的病。可若從夢學的角度來說,夢遊其實也是潛意識表達想法的一種途徑。”
“太有意思了……不,是太不可思議了。”經過周漁的一番解釋,鍾墨這時已經對夢遊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他深刻地覺得夢遊這種行為實在是非常奇特,非常玄妙,簡直就是人類的一種奇跡。
“關於夢遊,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周漁道。
鍾墨看著繪夢板上寫的一些關鍵字眼,又想到周漁剛才說的那些話。雖然夢遊很奇特很深奧,但周漁從夢學的角度上,深入淺出,尤其是使用“僵屍”來形容夢遊者的行為,可以說是非常形象了。
鍾墨搖頭道:“沒了。能問的,我都問了。我大致明白夢遊是怎麽回事了。”
周漁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接下來,讓我們回到剛才的問題—深淵組織在誘發了夢遊行為後,又是如何控製夢遊目標的?”
* * *
周漁在繪夢板上寫下了“支配”兩個大字。
“有目的的夢遊,實則是一種被支配的夢遊狀態。”周漁指著那兩個大字,說道,“深淵組織利用某種特殊方式,支配了受害人的夢遊行為,從而讓他們完成特定的無意識行為。”
“支配夢遊……”鍾墨搓著自己的下巴,嘴裏重複著這個全新的名詞。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裏,鍾墨已經從周漁這裏得知了太多新的專業名字,但這個名詞的出現,還是讓鍾墨感到一陣驚奇,他不由開口問道“:他們是怎麽支配夢遊的?”
“從現在我們掌握的線索來看,他們的被支配過程,分為初級支配和高級支配兩種。初級支配,就是讓他們在特定時間,沿著某條線路,前往某個地點的支配。”周漁望向鍾墨,問道,“白天的時候,我們從那三人的夢中,解析出來的三個行為,你還記得嗎?”
“記得,一共三個行為。第一個行走,第二個注射,第三個研究。”
“對,初級支配,便是‘行走’。”周漁雙眼灼灼有神,聲音愈發沉穩,“初級支配的實施過程,就在深淵聚會的知識共享儀器上。之前我們說過,這個儀器有一個篩選目標的作用,除此之外,它應該還有植入夢遊指令的作用。”
周漁的話讓鍾墨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可那個塞子還沒有徹底拔開,他有些激動地問道:“然後呢?”
“‘行走’這個行為比較簡單,對應的夢遊指令也就比較簡單,但‘研究’這個行為就沒那麽簡單了,因此,才會有‘注射’這個高級支配行為。”
“我明白了……行走的目的,是為了注射,注射的目的,是為了強化支配。”
“沒錯!”周漁讚同地點了點頭,繼續道,“注射的過程,便是高級支配的過程。高級支配的作用,就是為了讓那些人進行無意識研究行為。”
“這下,邏輯上徹底捋通了……”鍾墨長籲一口氣,雙眼眯起,靠在了沙發上。
深淵組織參與的那幾件怪事在鍾墨的腦海中盤旋著,最後串成了一條線,從頭至尾,邏輯清晰。那些怪事雖然看起來好像很複雜,但捋順後,再回頭想,就沒那麽複雜了。深淵組織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確,那些人從始至終都是棋子,一步一步,毫無察覺地跌入深淵組織設好的圈套內,最終徹底淪陷進去。
想到這,鍾墨不由地望了一眼周漁。周漁麵色沉靜,正端著咖啡小口啜飲。直到此時此刻,鍾墨才深刻體會到周漁的厲害之處,他最厲害的地方,並不是解夢知識,也不是夢學研究,而是能從許多看似毫無關聯的細節中,自他的專業領域出發,找出動機立足點,繼而拎出整條邏輯線。
在這一點上,連鍾墨都感覺自愧弗如。
如果周漁要當偵探的話,可能自己就要下崗了。鍾墨心想,咧嘴笑了起來。
此時,外麵的天空已經徹底黑了下去。天黑地沉,無星無月。一陣冷風從窗戶的縫隙中吹進來,銀灰色的窗簾在風中微微晃動,發出輕微的唰唰聲。
周漁的碳素筆也在紙張上發出輕微的唰唰聲,他在繪夢板邊緣處畫下三個漸次增大的圓圈,分別在裏麵寫上“1號”“2號”“3號”字樣。
鍾墨迅速意識到,周漁應該又有新的想法了。
* * *
“任何推論的目的,都是為了給現實服務。”周漁畫完三個圓圈後,望向鍾墨,“我們的,也不例外。”
“這正是我想問的……”鍾墨撓了撓頭道,“這些推測雖然讓深淵事件在邏輯和動機上有了個說法,但它能否給後續抓捕帶來一些實質性幫助呢?
“當然能。”周漁用筆指著繪夢板上的三個圓圈,說道:“根據我們之前掌握的現實信息和我從那三人的夢境中分析得出的結論,綜合來看,可以大致推測出,深淵組織至少有三類活動場所,或許稱之為實驗基地更貼切一些。為了方便區分,我暫將其定名為1號、2號和3號實驗基地,序號越大,代表規模越大。”
鍾墨意識到接下來的內容應該會非常有用,他集中注意力,緊盯繪夢板上的三個基地圓圈,試圖跟上周漁的思路。
周漁指著第一個圓圈道:“1號基地,也就是初始實驗基地,是‘行走’的目的地。這類實驗基地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就是一個普通的試驗點而已。根據我采集到的多名深淵受害者的夢境來看,該類基地的數量,郊區附近可能有2到5個左右,之前我們找到曾文怡屍體的那個工廠,就是其中一個。”
周漁在1號圓圈的旁邊,備注下數量:2到5個。並寫下關鍵詞:祝嶸,曾文怡。
鍾墨盯著繪夢板,雙眼逐漸睜大,默默點頭,示意周漁繼續說下去。
“2號基地,也就是中級實驗基地,是‘注射’之後的目的地。深淵組織將那些人在1號基地進行了注射後,隨即將他們帶到了2號基地。帶到2號基地的目的,是為了從藥物和話語上進行強化支配。”
“這個2號基地,有點像1號基地和3號基地的中轉站……”
“可以這麽理解。你們之前跟蹤趙文博和孫叢文,他們去往的那個地方,應該就是2號基地。能明顯看出來,2號基地是深淵組織專門建設過的。他們之所以要建這樣一個類似於中轉站的基地,一是想要找個私密的地方對那些人進行強化支配,二是想迷惑警方,遮掩行蹤,不讓警方順利找到他們。根據我采集到的夢境信息來看,2號實驗基地的數量,應該有一到兩個,最多不超過三個。”
周漁在2號圓圈的旁邊,備注下數量:1到2個。並寫下關鍵詞:強化支配。
周漁的話將鍾墨的思路也徹底打開了,鍾墨輕拍額頭道:“其中一個2號基地已經被他們自己給毀掉了……我們能不能通過那些人的夢境線索找到另外的2號基地在哪?”
周漁搖頭道:“可以找,但會比較耗費時間,而且就算是我們找到了,意義也不是很大。就像你說的,2號實驗基地隻是一個中轉站而已。裏麵肯定沒有太多有價值的東西,深淵組織中的重要人物也不會出現在那。”
鍾墨點頭道:“這倒也是……那3號基地呢?”
“3號基地,也就是高級實驗基地,是深淵受害者的最終目的地,也是‘研究’行為的主要場所。深淵組織在2號實驗基地對那些人進行了支配強化後,將他們帶到3號基地,讓他們在3號基地內,完成特殊行為指令。”
“那這個3號基地有沒有可能是他們的總部之類的?”
“總部應該不至於,我覺得他們的總部應該會在另外一個我們意想不到的地方。依我看,這個3號基地會是一個比較大的實驗場所,是他們做研究和實驗的主要地方,裏麵肯定有一些很重要的設備和道具,也應該有一些比較重要的人物在看守管理。而3號基地的數量,自然也就隻有一個了。”
“這麽說來的話,隻要我們找到3 號基地,就有很大概率抓住幕後主要人員,並揭開真相了?!”鍾墨有些激動道。
“可以這麽說。”周漁歎了一口氣道,“但可惜的是,從目前我們收集到的所有信息來看,關於3號基地的線索幾乎沒有。”
“深淵組織做事非常仔細,想必不會在這種重要場所留下明顯線索。”鍾墨輕敲額頭,呲了呲牙,有些惋惜。
“不過,那些受害人雖然是在封閉空間中,在昏迷的狀態下,被運到3號基地的,但隻要他們的潛意識還在運轉,就會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信息。我相信如果精確分析他們的夢境細節,利用演夢機對他們實行定向演夢,應該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路線信息亦或是地標建築物之類的東西,那樣,我們就可以多多少少定位一個區間範圍了。”
“你準備找誰來演夢?需要我們警方配合支持的地方,盡管說!”鍾墨再次看到了希望,不由提高音量說道。
“我準備多找幾個人。”周漁依然麵色平靜,仿似早已胸有成竹,“我讓你給我的那份名單,其中一個作用,就是選人。”
“什麽時候開始?”鍾墨有些著急,畢竟時間不等人。
“我等會先將之前幾個人的夢境進行綜合分析和比對,看能不能找出新的線索和突破口。”周漁說道,“然後,後半夜,你再將我選定的幾個人叫來,我在清晨期間對他們進行定向演夢,看能否獲得一些線路信息。”
“行。沒問題!”
“不過,我可提前跟你說明,那些人肯定是在封閉空間內被運送的,除非運送過程中,出現了一些事件節點或突發狀況,讓他們察覺到了,才會進入潛意識。如果運送他們的汽車一路前行,車廂完全封閉,整個過程中連聲音都沒有的話,他們肯定毫無所知。畢竟,潛意識不是‘神’,它隻是一個觀察力細致入微,記憶力過目不忘的‘人’而已。”
“我明白的。”鍾墨鄭重地點了點頭,“我們需要點運氣。”
隨後,鍾墨往前探了探身子,伸出手,輕拍周漁的肩膀,真誠地道“:辛苦你了,漁兄。這件事給你帶來了太多的麻煩。說真的,要是沒有你的幫助,我們警方現在說不定還停留在祝嶸殺妻案件上呢,對深淵組織做的那些事,也會一無所知。”
周漁輕拍了兩下鍾墨的手背,以示回應,然後微笑道:“看似是我一直在幫助你們,其實何嚐不是你們警方一直在信任我和協助我?事件與事件之間或許是對立的,但人與人之間,卻是相互的。更何況,我研究夢學的主要目的,不就是為了推廣夢學,讓更多人知道夢學有用嗎?現在我正在做的這件事,能讓夢學有如此大的用武之地,我心裏高興還來不及呢。”
鍾墨從周漁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懊悔和厭煩的表情,反而在經曆了一次“死裏逃生”之後,周漁的心態整個都放鬆了許多,他的表情始終平靜,思維時刻保持理智。
看著周漁平靜的表情和堅定的眼神,鍾墨知道自己無需再多說什麽了。
這時,周漁站起了身,走到窗前,將窗戶徹底推開,風呼地一下吹了進來,整個房間內霎時涼快了許多。
周漁站在窗前,眺望著黑暗的天空,在遙遠的天際,出現了一點微弱的亮光,那應該是一顆星星,一顆異常遙遠的星星,它是整個天幕裏,唯一一顆沒有被陰雲吞噬的星星,它艱難地閃爍著,守護住了最後的光亮。
黑暗雖然很強大,但光明從來都不會退縮和懼怕。即使是一丁點的光芒,都有著足以閃耀整個蒼穹的力量。
悄無聲息地,鍾墨來到了周漁的身邊。
兩人肩並肩,一起遙望夜空。
寂靜,沉默。風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