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贛省返回的馬梓筠很快就在單位中迎來了獨屬於他的輝煌時光。在他休假的這段時日內,單位內網、省局網站、甚至司法廳網站早已連軸轉地刊登出了四季監獄榮膺大獎的喜訊。這一方麵和浙省監獄係統向來對於寧城的幾所同時接受省監獄管理局和市司法局雙重管轄的市所監獄都是非常看重的以外,也不得不說和科長長期以來在監獄係統內部行政辦公宣教等各條線積攢的雄厚的人脈基礎有關。譬如說同樣一則消息,一位新人菜鳥以此為素材製作的新聞投稿和他這樣的老人出麵打招呼的投稿被采用的機率效率和出現在重要版塊之中的概率都是大不相同的。雖然從上到下、自始至終刊登的所有新聞報道之中同時出現的都是他們三個課題組的成員名字,但是所有的行家裏手心中都明白真正的操刀手和執筆者就是他馬梓筠。四季監獄出現了一個寫作方麵的厲害角色的消息也是不脛而走,從這個宣揚的角度來說有三方麵的力量是在快速將馬梓筠推上榮譽的頂峰的。其中有兩股是來自於監獄內部的內生力量,一股源自名義上作為主執筆人的監獄分管領導和科長,他們都是將這次的論文獲獎視為自己事業再進一步的重要階石的,自然會不遺餘力地利人利己地提攜著馬梓筠,其實本因還是在幫助自己。暗流湧動的另一股內部力量則是來自於這位分管領導和科長的對立麵的事業競爭者和政敵。他們私下裏以所謂“知情人”的正義麵目到處貶低前兩位署名者在整個寫作中發揮的作用,將全部功勞一股腦地都推到了對於他們的現實利益和潛在利益都構不成任何威脅的馬梓筠頭上,反而變相地還原了事件的全貌,成全了馬梓筠的聲名。另外還有一股來自於外部的力量則動機就要純正的多了,這就是始自省局研究所的穆局長對於馬梓筠格外的賞識。在上一次馬梓筠初次展露鋒芒的那次研討會中,眼光如炬的穆局長就在眾多參賽的寫作新手中一眼看中了馬梓筠的文章。這篇論文格調清新,立意高遠,最重要是脫離了多數論文隻會迎合巴結上峰的流俗,敢於實事求是地揭露和批判某些監獄管理中實際存在的積弊。這種果敢勇猛的文風讓她想起了遙遠的剛參加監獄工作時接觸過的某些剛正不阿敢於正義直言的老派領導們,確實是當今難得的出類拔萃的人才啊。她一向認為監獄工作不是請客吃飯,是必須要抱著一顆公心殫精竭慮、兢兢業業的。很多關乎原則的問題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就要敢於旗幟鮮明地亮出不同的觀點。這次的大賽她也耗費了好幾個晚上通讀了四季監獄的這篇參賽論文,和其它很多套話官話廢話滿天飛的讓她一眼就沒有任何品讀欲望的文章相反,這次馬梓筠的文章的火候又明顯提高了一籌。問題考慮的更為深遠,破立兩麵都分析得更加到位,內在結構間的邏輯關聯也更為緊湊。隻是蹊蹺的是很明顯的有幾處的立論推演很有些虎頭蛇尾、頭重腳輕,還有幾處對於敏感問題的提法又有些語焉不詳,含糊不清,看著很明顯的就是讓人有意調整過的結果。這一點穆局長也很能理解,畢竟明麵上這還是一篇合作文章,很多馬梓筠好說的話,換到了其他兩位合作者身上就不好說了。但是對於整篇文章她還是非常欣賞甚至拍手稱讚的。素來隻抱著挖掘人才宗旨的她主持的寫作競賽的評獎素來講究公平。約請來的評委多是監獄係統外的知名法律學者,相比起身在體係之內的警校的那些專家們前者的研究功底顯然要更為紮實得多,評判起來的顧慮也要少得多,因之評獎的立場也要明顯公正公平得多。這一次如果不是受連穆局長都能明顯看出的經過分管領導和科長後手矯正過的那些內容所累,原汁原味的馬梓筠的初稿論文是完全有可能獲得總分第一的。

馬梓筠這次回來後發現辦公室內部的氣氛也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最明顯的就是老同誌和女同誌對於自己的態度由以往虛偽的客套轉變成了真心的客氣。最早他們隻是將馬梓筠視作了和以往每年十多名從外地調入的貪圖寧城本地公務員優厚待遇的有些背景和關係的外來戶一樣的普通角色。覺得他相貌平平、家庭平平、能力平平、背景平平,整個就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泛泛之輩。上一次馬梓筠獲獎後他們對於他的印象也沒有什麽本質性的轉換。他們都是有一定見識的職場老人了,這許多年下來他們身邊那種曇花一現的流星般的人物他們見得多了,一個小人物偶然的一次冒尖根本也不會被他們放在心上。隻是由於夏父的暗中周旋,他們對於馬梓筠也略微顯得客氣了些,可心底還是沒有將他當成哪根蔥的。可這次馬梓筠的再度獲獎帶給他們的心理衝擊則是前所未有的。因為他們深知能在這個每年舉辦一次的綜合性寫作大賽上獲得獎項,尤其是能獲得二等獎以上大獎的難度。其實之前他兩也都先後參加過這項競賽,結果連通過預賽參加本賽的資格都沒有獲得,從此便知難而退再不起任何不切實際的得獎奢望了。可沒想到馬梓筠愈戰愈勇,第一次參賽就一路過關斬將,居然獲得了個總分第二的巨獎。這確實是太震撼了,讓他們對於這個看著毫不起眼的寧城鄉下小子也的的確確是刮目相看了。他們發自內心地開始敬佩尊重馬梓筠,甚至有些畏懼戰栗。因為整個創作過程他們是清楚的,感覺馬梓筠並沒有消耗到油盡燈枯的程度就已經拿下。真的是看不明白這家夥的寫作潛力的盡頭究竟是在哪裏,他們隻是隱隱約約地預感到如今馬梓筠展現出的寫作實力可能隻是他全部文學創作能力的冰山一角而已。老同誌如今每天看到馬梓筠做的第一件事基本都是在他的肩上拍一下以資鼓勵,有時還要加上一句“好樣的”。女同誌還是經常晚下班,不過也自然早就不會再給馬梓筠的茶杯中加料了。反倒是經常怔怔地呆坐在座位上凝望著馬梓筠空****的座位出神,暗忖著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麽就會憑空冒出這麽一位筆走龍蛇的寫作大師。她其實暗地裏是讀過馬梓筠的兩篇論文無數次的。一開始隻是帶著濃重的偏見和憤恨的不服,越讀則越感覺這不是凡人所能寫得出的。普通本科生甚至碩士生博士生的畢業論文她也拜讀過很多,但是感覺多也隻是大同小異的泛泛之輩,留下的印象都不深。很多看似晦澀艱深的文辭的堆壘看著唬人,其實折射的都是所有他能搜集得到其他高人的身影,完全缺乏自己的靈魂血肉。馬梓筠的文章與眾不同,不僅文筆的辨識度極高,通篇也都洋溢著當世極其罕見的濃重的人文主義精神,還具備了一種讓讀者一讀之下就欲罷不能相見恨晚的獨特魔力。女同誌肯定不是一名很出色的寫手,但是這並不影響她成為一名出眾的讀者。離婚獨居多年的她性情是有些古怪不近人情,但是這也沒有折損她閱讀的品味和眼光。與那些慣會葉公好龍的諸君們不同,與馬梓筠並不存在根深蒂固的矛盾的她吃驚之餘對於這位身邊人的傾佩之情最終也是循著她的良心連綿不絕地滲透進了日常與馬梓筠的相處之道中。倒是向來看書隻喜歡看《曾國藩家書》、看電視劇隻喜歡看《雍正王朝》的科長對於馬梓筠的讚賞多多少少是帶有幾分捧殺意味的。馬梓筠如今已經成為了可供他驅策的斷斷不可缺少的頭馬,正如同雍正手下的李衛和田文鏡,曾國藩手下的胡林翼和彭玉麟相似。在他看來以往自己隻要憑借自身職位的優勢通過紀律的彈壓就可以隨意調遣馬梓筠這枚小棋子,如今卻更多地需要憑籍模仿帝王心術的權謀智慧對這位幹將加以更為靈活機變的統製了。

馬梓筠獲獎的盛名甚至都在夏妮旎的學校中激起了隱隱的微瀾。夏妮旎自己倒是從來不會主動去宣傳炫耀的,但是她可並不是學校中唯一的四季監獄警嫂。早些年監獄團委和市教育局為了解決各自係統內青年男女的婚姻問題是曾經舉辦過多次聯誼會的,雙方的男女民警和男女教師之間也多有來往。接觸過了但是沒有下文的不在少數,分手了或敵或友的也大有人在,結成佳偶的也有那麽幾對。監獄今年平地裏冒出了名很能寫作的大師級人物的消息早已通過多條孔道不脛而走,在知情人之中廣為流傳,也給夏妮旎增加了不少光彩。這不這天馬梓筠剛在警官餐廳裏打好飯菜,還沒來得及用餐,就在飯桌前接到了夏妮旎的電話。

“老公,中午少吃點。今晚我們單位聚餐,人家點名要你這個大才子參加。你五點半在監獄大門口等我們即可,有便車。”

下班後換好便服的馬梓筠按照約定好的時間站在監獄大門口。為了不引起進進出出的人流的注意,他特意站在了門衛室邊側的綠化帶中。已經成為了監獄名人的馬梓筠很顯然也受到了出名帶來的困擾,經常在機關大院中會碰到他不能準確叫出名字的迎麵相遇笑嗬嗬對著他點頭或是叫得出他姓名的民警,他隻得一概微笑地予以回應。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出名,隻想著能安安穩穩太太平平地就這樣幹到退休。可他錯就錯在不僅承接了寫作的差事而且還完成得這麽好,好到鋒芒畢露的他再想不引起其他人的側目也壓根都是不可能的了。他的異軍突起和展現出的隨心所欲般的碾壓級的雄厚寫作實力讓不少夢想靠著文筆出人頭地的同行們是又敬又怕,嫉恨交加,在心底暗暗感歎既生瑜何生亮。馬梓筠是沒有處心積慮地誠心想擋住什麽人的路,可是監獄民警可以相互博弈的上升空間隻有那麽狹小的幾條。就好似幾隻刺蝟被封閉在一個異常狹促的空間之內,任何一隻無心間的一個挪動就很有可能會讓自己的芒刺妨礙到另外一隻的正常行動。馬梓筠在風風光光廣受讚譽和褒獎的同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咬碎鋼牙妒火中燒呢,盡管馬梓筠本人還算有自知之明,表麵上的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謙和。可是在那些已經和他結下梁子的人眼裏這就是他大奸似忠的假象的表現,正是一種狡猾的偽裝,恰好也印證了他是一個非常不簡單的人。馬梓筠低著頭和夏妮旎互發著信息,不一會身前響起了幾聲喇叭聲。他抬頭看到一輛香檳色的依維柯停在了自己麵前的馬路邊,滑門被“嗖”地一聲拉開,夏妮旎的笑臉從車門中部探出朝他揮著手。馬梓筠一腳踩上踏板,微笑地籠統地朝著整車人打了個招呼,輕聲說了句“大家好”就瞅準了夏妮旎身邊的空位坐下。他留意到車廂內還有三四個空位,依維柯微顫著並沒有熄火,不一會又有兩名穿便衣的中年男子從監獄大門內跑了出來。他們一麵小跑著一麵笑容滿麵地搖著手說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換衣服耽擱了,來晚了。”他們跳上車,分別對號入座坐到了自己的妻子身邊。馬梓筠認得其中一位是監獄信息部門的工程師,還有一名好像是基層監區裏的管教幹部。他回頭對著他們笑笑算是問候,他們也對他客氣地笑笑,然後就大聲操著寧城方言和身邊熟識的老師們相互打起了招呼。就在馬梓筠一轉頭的瞬間他瞄到了坐在右側倒數第二排單人座上的鄧瀾澄。她雙臂環抱在胸前,還是以那副頗有深意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凝視著他。見到他回頭望向自己了,抱在胸前的右手居然悄悄對著他翹起了大拇指表示讚賞。馬梓筠的心頭不由一緊,感覺自己無意間又落入這個奇怪女人的掌中了。

“都齊了,走吧。”

坐在司機身後的一名年輕女教師等他們三人都坐穩後拍了拍司機座椅。汽車開動後汽車尾部的幾排人嘻嘻哈哈地,一看都是認識多年的老交情。可是卻完全聽不見鄧瀾澄那標識度甚高的聲音,感覺得出她確實是一個總是心不在焉地遊離在主流社交圈之外的怪人,不曉得為什麽今晚的聚餐會叫上她。馬梓筠耐心地等到夏妮旎拉完家常了才小聲問她車開了這麽長時間究竟要去哪裏,夏妮旎一拍小腦門才想到還沒有告訴自己丈夫晚上的目的地。她貼著馬梓筠告訴他今晚要到東錢湖吃農家鐵鍋木材燉野生湖魚,除了他們這輛車還有一部分打前站的乘坐另一輛越野車現行過去安排了。馬梓筠之前也曾經開車帶著父母來過幾趟東錢湖的,和夏妮旎談戀愛時也曾經開車帶著她來過兩次。可是他們的足跡都隻是限於湖邊幾個知名的景點和酒店,卻不曾深入過廣闊湖區的邊緣縱深。聽夏妮旎說這次他們去的就是學校裏某位老師叔公位於某個偏僻的半島岬角的自住老宅,燒的都是漁家自搭的百年土灶,食材全部都是現殺的白天現捕的純野生魚蝦,烹飪師傅就是公婆二人,采用的也都是最地道的漁家菜燒法。依維柯七晚八繞地開到深入湖中央的三麵環水的兩層樓房時天色已經漆黑了,隻能看到周邊無邊無際的黑黢黢的湖麵,聽到“嘩啦啦”的水浪聲。熱情的主人家在先到的客人們的幫助下早已在大門口的水泥空地上擺設好了一個巨大的圓桌,上麵以一個碩大的熱氣騰騰的鐵鍋居中環擺著十多盆各式各樣的葷素菜肴。鐵鍋中沁人的魚蝦鮮氣隨著湖麵上吹來的夜風四處飄溢,更是讓人垂涎欲滴。主人細心地將一溜白熾燈泡牽引到了飯桌旁的梔子樹上固定好,將寬大的水泥空地給照耀的亮如白晝。大家按照牽頭的副校長的安排分別入座,夏妮旎夫婦趕巧不巧地偏偏又和鄧瀾澄坐在了一起,馬梓筠恰恰又是坐在了兩個女人的中間。馬梓筠內心無比尷尬,在混合著圓桌上那些酒菜香味和淡淡湖水腥味的晚風中他又嗅到了身邊鄧瀾澄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母獸般的蘊含著香水和體味的獨有饕餮氣息。他完全可以揣測得出這個女人現在的心裏正在盤算著什麽,她一定會站在上帝的視角貪婪又可憐地俯視著自己身邊這個正在滑稽地做著無力掙紮無力抵抗的無助小男人,就像那些誌在必得十拿九穩的蹲守在挖好的捕獸洞旁邊待君入甕的高明獵手所做的那樣。他們壓根就不是一個等量級的博弈對手,他和夏妮旎還有桌上的其他所有人捆綁在一起的心思都沒有身畔的這個女人深邃可怖,他們這樣開始糾纏的唯一可能產生的結果隻能是一邊倒的單方麵的殺戮和毀滅。

所有來客連同主家代表全部入席,滿滿當當地也坐了有十七八個人。這個飯局算是家宴和農家樂的混合。也就是說主人家所上的菜色還有投入的心意都是堪比對待近親來訪的,但是客人們白吃又不好意思因此也會酌情給予主家一定的辛苦費,但是數額相比起那些專業的漁家樂自然要優惠很多。其實主家看重的還是給自己的親戚增添麵子,客人們講究得則是醇正本色的漁家百姓菜風味和遠離都市塵囂的清淨自然。大夥兒屁股剛剛坐定馬梓筠就開始感受到了來自鄰座鄧瀾澄的挑逗了,女人的腳丫早不知什麽時候就從鞋子中脫離了出來,她用光滑的腳踝和靈巧的腳趾放肆大膽地摩擦撥弄著馬梓筠的小腿和腳麵。借助著大家熱情高漲聊天的人聲和夜幕昏暗的掩護,鄧瀾澄顯然是更加有恃無恐。馬梓筠甚至聽到了情欲高漲的她難以壓抑的微喘氣息聲,感受到了她的豐胸有意頂住了餐桌邊沿在不引人注意地摩擦。馬梓筠隻能是裝作半身癱瘓了什麽都察覺不到。他有意貼近自己妻子身畔,故意大聲地和夏妮旎以及另外兩名熟識的客人聊天以分散注意力。夏妮旎一邊吃一邊給馬梓筠介紹到這盤是青魚滑水、是用湖中青魚的尾部製作的,肉質可叫一個鮮美。那盤是有名的東錢湖螺絲,你嚐嚐看這種放湯的燒法和贛省的爆炒螺絲相比哪個味道更好。有時候鄧瀾澄故意隔著馬梓筠詢問她一個問題,她也是毫無戒心地熱心以告。她那裏知道這個欲壑難填的女人此時正在悄悄將自己丈夫視為獵物而正在對著他上下其手呢?鄧瀾澄表麵看著斯斯文文地微笑地用著餐,規規矩矩地聽著大夥的交談,偶爾還會插上幾句頗為在理的話,可是誰都沒有注意到她時不時就會垂下左手臂,極為快速和鬼祟地伸手在馬梓筠的大腿上輕捏一下或是在他的腰間輕扭一把。馬梓筠實在是有些不勝其擾,也可以說是他竭力防禦的戰線已經被這個寡廉鮮恥的女人衝擊得風雨飄搖幾近崩潰了。他隻能是借著和夏妮旎兩夫妻一起敬酒的名義頻頻離席逃遁,後來索性是借著更利於和信息科的同事攀談交流的名義和夏妮旎換了碗碟坐到了另一邊。馬父的離世和馬梓筠獲獎兩件出乎意料的事件帶來的連鎖反應之一就是移轉了夏妮旎對於備孕的過度關注以及中止了她那些明顯帶有偏激色彩的優生計劃的實施。現在的她再度恢複了往常的從容和豁達,對於懷孕也不再有那種病態性的渴求。表現在日常生活中就是允許馬梓筠也允許自己在重要的交際場合(就像今天)可以適量地作應酬性的飲酒,但是對於數量還是嚴加控製的,而且酒後三天內堅決禁止同房。馬梓筠用眼角斜瞥到了自己妻子如同一堵照壁似的阻隔在了自己和鄧瀾澄之間,心下不由的寬解了不少。他們這三位可以被成為“校屬”的警草今晚也是一席美女教師們輪番攻擊的重點。那兩位同事酒風酒量都要遠遠強過馬梓筠,也樂於承受美女們的強攻,很快就成為了被討伐的重中之重。馬梓筠一來有夏妮旎在旁邊保駕護航,二則眾人也看出他的酒量確實也是不濟,也不好意思盯牢他欺負,很快他也就成為了酒桌上眾人理想的的聊天對象而非飲酒對象了。馬梓筠淵博的知識和流利的表述很快就將酒量上的劣勢給板了回來,他的特別擅於運用口水而非酒水的特長也可以說是特短給在座的素來以能說會道為本職的一眾老師們都留下了褒貶不一的深刻印象。

酒席的氣氛熱烈,菜肴的味道也很不錯,不知不覺間也到了八點鍾。主家撤下碗盤換上清茶,大家圍坐著吹著湖風聽著湖水浪拍。馬梓筠的兩位喝高了的同事先後去衛生間嘔吐了幾次,這會臉紅脖子粗地又提出來漫漫長夜幹坐著有有什麽意思,倒不如乘著人多有搭子搓幾盤麻將打幾幅牌。他們的提議得到了熱烈的響應,很快兩桌麻將一桌“爭上遊”就開始分頭進行。夏妮旎本來想陪著馬梓筠去湖邊走走的,可惜今天來的人裏麵擅長打“爭上遊”的連她在內隻有四個人,一個都不能少。馬梓筠捧著茶杯在旁邊站著給妻子助威,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疲乏了,就小聲和妻子說自己一個人去湖邊走走看看湖畔夜景。夏妮旎囑咐他在湖邊行走小心點,又說務必要掌握好時間,估摸著十點左右他們肯定要啟程回城的。馬梓筠應允著抓了一把炒瓜子塞進褲袋中,他瞅見那個頗讓他不放心的鄧瀾澄也撐著下巴坐在麻將桌邊專心觀戰,便也放心地沿著湖邊的小路慢慢向著黑暗中走去。這裏確實是外地遊客難得幹擾到的還沒有經過開發的原生態小漁村,整個村莊依照岬角中央的一座小山的地勢高低散布著十多戶人家。似近又似遠、忽近又忽遠的水浪聲從環繞著小漁村的三個方向隱隱傳來,讓人耳產生重音或是錯音。清涼的湖風穿過村莊中的窄小弄堂,牆邊電線杆上昏暗不明的路燈營造出一種幽深微茫的氣氛。馬梓筠想爬得更高點去遠處大樹下的亭子中俯瞰下遠處的湖景,剛剛走過一個上坡拐角,突然就被一雙手臂給拉扯進了牆角濃重的黑暗之中。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前胸就被兩大團挺聳酥彈的軟肉給頂住了,他的頸脖被兩條胳膊圈套住努力地向下拉拽,他將欲張開的嘴也被一雙火熱饑渴的雙唇給瞬間套含住了。

“不,不要。”

他的喉間吱吱唔唔著,奮力想推開正和自己糾纏不休的那個人。可是在這個人靈巧異常的唇舌和手指對於自身各處要害的牽製攻擊下,他的理智正在不由自主地快速流失。最後總算是憑借著僅存的一絲冷靜他穩住了岌岌可危的陣腳,他喘著粗氣推開了幾乎黏合在他身上的這個女人。

“不行,不能,鄧老師,你,你不能這樣。”

他滿臉幾乎都是鄧瀾澄混雜著茶葉和瓜子仁芳香的涎水氣味,胸前殘留著與鄧瀾澄無比巨碩的豐胸脫離之後無盡的空虛之感,但是下體卻又不聽使喚地有所反應繃得緊緊的。自覺狼狽不堪的他向後猛退了幾步,極力回避躲閃著鄧瀾澄在暗夜中猶如母狼般閃著精光的眼神,有意向後退閃到了路燈底下的光亮處。鄧瀾澄沒有吭聲,她緩緩前行,恰好走到了光明與暗影的交界處停下。她的身影一半隱沒在背後的濃黑之中,一半展示在了身前的亮光之中,顯得分外的詭譎。稍微注視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她伸手指點了一下前方山坡上隱隱顯出輪廓的涼亭。

“跟我到那裏去。”

“鄧老師,你到底想做什麽,我們之間是沒可能的。”

馬梓筠無奈也無力地反抗著。

“我先去,你跟過來。你要是不來,我就去和夏妮旎還有其他人說你侵犯了我。”

鄧瀾澄的語氣決絕而冷厲,轉身堅定地朝著涼亭走去,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聆聽馬梓筠講理的意思。馬梓筠轉身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無人,待她走出了十多米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尾隨著走入了涼亭。

“坐下。”

已經坐在了涼亭美人靠上的鄧瀾澄麻利地一拍自己身邊。她的動作幹淨利索,帶著絲毫不容置疑的權威性和主宰性。馬梓筠皺著眉勉強坐了下去,但是仍有意識的地與女人保持著半臂的距離。鄧瀾澄不再勉強,她單臂支撐住下巴尖,側轉著臉笑嘻嘻地凝視著馬梓筠。

“這嘴唇看著肉乎乎紅通通的沒想到吧嗒吧嗒地還真能說啊,接吻的口感呢也是一流,沒少和女人親過吧?”

“我被多少女人親吻過請問和你又有何幹係呢?”

馬梓筠故意使用冷冰冰的語氣說到。說完後他幹咽了一口,極力不看麵前女人的臉,轉臉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遠方湖對岸依稀可見的燈火輝煌的度假村酒店上。

“你還真有性格啊,才情真的也很不錯,也不清楚你這塊璞玉是怎麽被夏妮旎這個索然無味的庸俗小丫頭給找尋到的,人世間還真是不公平,哼。”

鄧瀾澄抬手一撩被晚風吹到臉頰上的發鬢,憤恨地說到。

“謝謝鄧老師你對於我的賞識,雖然我真的是遠遠沒有你抬舉的那麽好。我想人和人之間是講緣分的,我和夏妮旎天生注定是夫妻,就隻會做夫妻。就像你鄧老師也一定可以找到專屬於你的那位優秀男士的。”

馬梓筠一麵說一麵悄悄地將身體向後輕移。如今他全部的精氣神都專注地匯聚到了如何與眼前的女子保持適當的距離上。他知道隻要被她一近身自己的堅忍的心血就會化成流水的,這個表麵深不可測、骨子裏妖魅的女人確實太富於侵略性了。

“我?”

聽聞馬梓筠這麽說的鄧瀾澄忽地一個愣神,她自嘲似地做了一個帶著明顯否定意味的自我詰問,然後就沉默不語了,仿佛突然陷入了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

“我們好下山了,萬一他們要是提前結束牌局找不到我們就真的是說不清楚了,走吧。”

馬梓筠不想打斷她的回憶,可是又不能不打斷。他呢喃地站起身,目光躲閃地走出了涼亭。

“哼,瞧你這德行,吃完抹抹嘴又想溜啊。”

從沉思中回轉的鄧瀾澄不屑地攏攏臉頰邊剛才在與馬梓筠的癡纏中淩亂的頭發,冷笑一聲。

“怎麽又這麽說了呢鄧老師。不錯,我們是親近過兩次,可是實話實說,沒有一次是我主動的吧?哪次不都是你又是色誘又是脅迫的把我逼入了死角,做人處事總要摸著良心吧?你總不能昧著良心顛倒黑白吧?”

馬梓筠無言地搖搖頭,轉身加速朝著山下走去。

“呦,呦,還生氣了?你看你這點小雞肚腸哪裏像個大男人。反正我的嘴你是親過了,我的胸你是摸過了,我的口水你也喝過了,想當做沒事發生一樣,不可能。你就是我的,也隻能是我的。”

鄧瀾澄望著馬梓筠遠去的背影忿恨地跺著腳。突然她一個疾步加速趕上了正全神貫注盯著腳底下山路的馬梓筠,從後麵緊緊地環抱住了他的腰。

“不要,不要,親愛的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你知道我一個人這麽多年來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孤獨嗎?你知道我費了多長時間才能重新找尋到你嗎?我不能,不能再讓你第二次丟下我的。剛才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我不該以那種口氣和你說話的,原諒我好嗎我最親愛的?”

她喃喃自語地哀求著,拚命將自己火熱的臉頰和顫抖的豐腴上身貼緊了馬梓筠寬厚的後背,似乎整個人都想努力地融合進馬梓筠的身軀之內。馬梓筠差點被她撞倒翻滾下陡坡,他好不容易立穩腳跟,有些無奈地企圖掰開鄧瀾澄緊緊勾在自己腹部的雙手。

“鄧老師,我不清楚你以前曾經有過什麽刻骨銘心的遭遇。如果,確實,你遭受過什麽不幸,我打心底也表示同情。但是我和夏妮旎都是無辜的對吧?我們都不曾傷害過你一分。小夏有時候說話不注意也許無意間冒犯了你,我這裏也代她陪過了。也請你能大人有大量,原諒了我們。”

“是您應該原諒我。主人,是我不好,是我不聽話,是我不懂事,是我不乖巧,是我讓您為難了。您盡情地懲罰我吧,訓斥我吧,來鞭撻我吧,來踐踏我吧,來淩辱我吧。”

她渾身抖動,像暴雨來臨時掀起狂濤駭浪的湖中心一葉隨時可能傾覆的小舟。她卑微地祈求原諒似地弓著身轉到馬梓筠麵前,神經質地抓起他的兩個手掌用力地摑向自己的臉頰。

“不行,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麽作踐自己的鄧老師。你清醒點,不要舍棄了自己為人師表的尊嚴。我是一點也不值得你如此犧牲輕賤自己的。”

馬梓筠內心委實有點被她的反複無常的表現給嚇到了。他以前總是自覺自己體內也是存在著多種互相矛盾的人格的,而且這些彼此有別的人格間的相互轉換也不是經常都能順暢無礙的,時常也會顯得生硬古板而不近常理。他也隻是比較欣賞有個性的不隨波逐流的女子而已,但是鄧瀾澄怪異的秉性和內在人格分裂衝突的程度已經明顯超越了他的承受範圍,讓他一味地隻是感受到了驚懼和畏怯。他用力向後掙脫著,嫌棄似地努力與鄧瀾澄保持著身體上的距離。前一秒還在可憐兮兮地搖尾乞憐的鄧瀾澄突然冷哼了一聲,她努力地挺直了身軀,臉上轉瞬又擺出了那種不容被傷害的無比驕傲的表情。快速地伸長手臂在馬梓筠的腹下用力捏了一把,又恢複了那種浪**不羈的挑逗口吻

“還說你沒有動情,反應都這麽大了。也是,夏妮旎這個小妮子這麽平板無奇的身體如何把你喂得飽啊。你可是條遊龍,偏偏又是這麽欲求不滿的。看來也隻有堪稱人中之鳳的我才能滿足你了,我們兩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馬梓筠努力將自己從她再次迫近的摟抱中掙脫了出來,他無可奈何地望了眼正抿嘴對著自己媚笑的鄧瀾澄,輕聲歎了口氣,說了句“好自為之”便小跑著下了山。他沒有立即返回到牌桌前,而是在湖邊仔細打理了下衣褲,又用手指將頭發理順,平複了一下亂糟糟的心緒。直到自己的心跳恢複了常態,喘氣均勻了,麵色想必也應是無異了,又仔細嗅了嗅袖口和領口也聞不到半點鄧瀾澄身上的氣味了才裝作閑庭散步般地慢慢踱回到了已經快要收攤的牌桌前。卻發現鄧瀾澄已經先於自己一步坐回了牌桌前。她端著茶杯假裝喝茶,眼睛卻悄悄地從杯口上沿偷瞄著自己。他裝作看不到,走到夏妮旎身後熱情地俯身觀看著妻子的牌局,又指指點點給她拿著主意。這時他的手機短信音鳴響了一聲,他掏出一看確又是鄧瀾澄給發來的

“沙粒隻有落入合適的蚌殼中才能被蚌肉中分泌出的**包裹打磨成珍珠。你跟著夏妮旎頂多隻能成為一個平凡的小男人虛度了此生,隻有我才能讓你成為耀眼的珍珠。”

馬梓筠本來是不想搭理她的,想了想又回了一條

“平凡是福,會有適合的沙粒落入你的殼中進化成明珠的,但是那個幸運的男人一定不會是我。”

沒想到鄧瀾澄以比他還快的速度回複了條信息

“蚌殼都為你張開了,蚌肉都為你濕潤了,這時候你說這種話?你知道有多少男人渴求著想進入我的殼中成為那顆幸運的明珠嗎?但是無論他們如何像狗似的在我的腳邊哀嚎我都不會動半點心的,你卻這樣糟蹋我的好意?你對得起我對於你的垂青和鍾愛嗎?”

馬梓筠沒有再回信,他心事重重地收好了手機,與依然端坐著的此時恰好抬頭望過來的鄧瀾澄無聲地對視了一眼。他預感到這次有可能是劫數難逃了,因為無論是情商還是智商自己都是遠遠不及數步開外那個正襟危坐的可怕女人的。他是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寫也寫不過,鬧也鬧不過;想也想不過,做也做不過。他在心底暗歎了口氣,瞅望著眼前這歡聲笑語的兩小桌人和身邊百萬年來就是這樣緘默多數時囈語少數時候狂怒的湖水,感慨自己這一生至今就如同是梅豔芳演唱的那首《台板人生》

人生 是兒嬉的把戲

無非 再重複複雜的戲

沒法看清楚自己

我是侶伴知己敵人情人兼演數人

人生 像無數的花瓣

誰知 在延開之後飄散

又似簡單的台板

要在踏下之際盡情用情隻得瞬間

台上永遠企滿了人

誰發現暗中替換了人

嚐盡百變世態見聞

但我活著為誰人

來日兩腳染滿客塵

才發現世間滿是客人

時候到了也要告辭

在世上漸亦無聞

哪管他飾演主角或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