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隆 壽

楊隆壽乃楊盛春之祖父,梅蘭芳之外祖。因為國劇在乾隆嘉慶以前,武生一腳,並不十分重要,其情形不過與現在之武老生差不了多少,因為彼時之交戰,不過對槍對刀,如現在之《對刀步戰》一戲,一武老生,一武生,不過對一對刀而已,沒有劇烈的打法。各戲中存留著的這種情形還很多,後來添上短打的戲,吸收了武術,武生才又添了許多特別的技術,才變成戲班中的重要腳色。不信請看元明兩朝,以及清初的劇本,沒有武生的正戲。嘉慶道光以後,武生才有出名之入,楊隆壽恐怕是最早出名者之一人。所以他在同治初年,就被西後傳入宮內充當教習,此為北京戲班傳進宮內當教習的第一人,從前隻有由南邊來的戲班,但須全班都住在景山裏邊,不許在外邊演唱。後來因宮中事少,大家請求,才準在外邊演營業戲,所以名曰演戲,乃排演及演習的意思,義邀在外邊排演純熟,好預備在宮內演唱也。以上乃是許多老輩所說。道光年間,把所有外班人員,都奉旨裁撤,升平署隻留下內外學,內學都是太監,外學都是旗門子弟,其餘南來所有人員,都在南城演起營業戲來了。道光鹹豐兩朝皇帝,對於戲劇都不是熱烈的愛好,於是宮中的戲便冷落了幾十年。迨同治初年,西後與皇帝都有看戲的癮,看久了認為不夠過癮,於是升平署總管太監才出主意,說宮中的戲不常演,日久便要退化,且無競爭的機會,更不容易進步,應該傳些外邊的腳色來,幫著排演總好的多。西後自是很以為然,但宮內不許傳外邊人演戲,乃是祖法,他一時還不敢破壞,所以隻傳了場麵十人,如唐阿昭打鼓(給梅蘭芳打昆腔鼓唐春明之祖父),方五吹笛(名笛師方東忠之父),等等,不必盡舉。又因這些人都是場麵,隻能教腔及幫著吹打,不能教身段,更不能幫助演戲,於是又添傳了十幾位名腳,大致如下:

楊隆壽 武生周長順老生

陳壽峰 昆腔老生姚阿奔昆腔老生

趙凱三 武生兼花臉 明五花臉

惠二老生兼花臉 計大正旦兼小旦

方鎮全 昆淨田元花旦

鮑福山 小生王阿巧昆小生

許磨武醜小不大點(忘其名) 武旦

張天元 花武旦

這些人以楊隆壽為領班,又因他對於戲的知識較多,一切排戲都歸他指點。一次排戲,西後在旁參觀,見他太累,命總管太監給他搬一個座。宮中的規矩,當著西後或皇帝麵前,誰也不許坐,這次奉太後諭,給他搬一座,從此在西後麵前便算有了座位,故戲界以為殊榮。

後與姚增祿,合立小榮椿科班,造就出來的人才很多,如楊小樓、程繼先、葉春善諸人,都是他的徒弟。

任七

任七,忘其名,為鹹、同年間名武生之一,與楊隆壽同時,搭張二奎所成之四喜班多年,專演武生,其身份與張二奎之老生也差不了多少,故稍大之戲,便演於張二奎之後。唱功身段都很好,彼時黃天霸的戲,以他演的為最好。陳德林君曾對我說過他的一件事情,他與張二奎同班時,一日貼出《惡虎村》來,因戲份的關係,鬧別扭告假,說有病不能演。二奎無法,戲已貼出不能改,決意自演,乃請曹二官,代為說戲。及至登台,大受歡迎,任七也去看戲,及演完任七到後台,二奎問他,你看我演的如何,他說我拾了一隻馬鐙送你。蓋黃天霸一出場歎氣時,兩手相擊,且曾跺腳,按國劇的規矩,在馬上不許跺腳,因為一跺腳,則係鐙之繩或斷也,且真人騎馬,亦無跺足者,故他以此譏二奎也。德林又說,他既說有病告了假了,可是他還去聽戲,老人們做事,真是莫明其妙。

沈 小 慶

沈小慶為花臉三元之父,演戲雖沒什麽大名,但極能編戲,於武戲尤有研究,北平戲界所謂八大拿者,都是他創排出來的。八大拿的場子起打,都與平常打法不同,都有特別的安置,每一出戲,其打法都是一場連一場,規定妥當的。老輩們都說,倘一場打錯,則下場便接不上,所以各場子的打法,濃淡形式都安置得宜,打起來均精彩而美觀。我問他們,八大拿都是哪幾出,可惜都說不全了,然都說盡是《施公案》的戲,大致有《惡虎村》《拿謝虎》《拿蔡元化》《拿李佩》等等,我說當然有拿竇爾敦了,都說沒有,《連環套》早就有,非小慶所編,且他起打的場子,也不特別。按此事我有一篇詳細記載,可惜存於北平,沒有帶出來,專靠思想,或可湊夠,但未免強不知以為知,且此事並不十分重要,將來補述可也。

汪 年 寶

年寶號雨樓,乃名老生汪桂芬之父,曾搭四喜班,演武生兼武老生。按武生與武老生,本沒有什麽極嚴格的分別,不掛須就是武生,掛胡子就是老生。老輩常說,老生不帶胡子算反串,武生帶胡子不算反串。有一時期,曾做三慶班主,彼時還是多演昆腔,如《打虎》《夜奔》《夜巡》等;戴青羅帽,穿青箭衣之戲尤好,因與其麵容身段都對味也。在同治年底及光緒初年,曾紅過一段,約與楊月樓、俞潤仙,為同時人物。

俞 菊 笙

菊笙號潤仙,外號毛包,振庭之父,尚和玉、楊小樓之師。當春台班老板多年,徒弟極多。光緒二十年前後,徒弟當然都捧他,貼戲報子,隻寫一大俞字。武功極好,《長阪坡》之趙雲,《惡虎村》之黃天霸,《陽平關》之趙雲等等,都是他常演之戲,而尤工於演花臉戲,按此並非武生應演之戲,但因他肩膀寬,身體壯,嗓音啞而夠寬宏,實宜於花臉,比方《晉陽宮》的李玄霸,《鐵龍山》的薑維,《豔陽樓》的高登,以及《金錢豹》等等,都是他的拿手戲。潤仙演戲,特別認真,一絲不苟,所以對於配腳,也很檢擇,同他合演的人,首推趙錦榮,二人合作了多少年,如《四平山》,則趙扮裴元慶,《惜惺惺》,則趙扮壽等等。二人的身體扮相,功夫把子,可以說是功力悉敵,故演出異常圓滿。從趙錦榮死後,他總未演這些戲,蓋因從前不但演者認真,觀眾也極認真,配腳不夠水準,觀眾便不歡迎,不似近日光看正腳也。

黃 月 山

月山天津人,通稱黃胖兒。據戲界老輩雲,從前武腳的身段,都講雍容大雅,因為昆腔之鑼鼓較慢也,皮簧的鑼鼓已經較快,身段已有改變。黃月山之身段及手足,特別靈活脆快而美觀,鑫培雖比他長三幾歲,但手足的動作,有些地方是摹仿他。搭玉成班最久,以演老頭的戲見長,如《劍峰山》之勝奎,《獨木關》之薛禮等等,都極為精彩,到目下演這些戲者,都還是宗法他的演法,唱的腔調,也非常悠揚動聽。創排的新戲也很多,如《拿大蓮花》《定燕平》《百涼樓》《賀蘭山》《鳳凰山》《紅拂傳》等等都是。《紅拂傳》乃他與田桂鳳合排,很精彩,與現在演者大不相同。李吉瑞、薛鳳池、馬德成等人,都是學他的。

李 春 來

春來為北平二閘下邊高碑店的人,鄉下梆子科班出身,同治年間,才到北京,短打戲身段極邊飾美觀,《花蝴蝶》《溪皇莊》《四傑村》等戲,是其拿手,走邊的身段,極為本行人恭維,黃天霸的戲也都好。不過他與俞菊笙、黃月山不同,他們二人都穿箭衣,春來則穿打衣褲襖,顯著特別利落。聽說他後來在上海,也有時穿箭衣了。戲界老輩常說,北平戲界,自同治年始,一直到光緒庚子以後,好的武生,隻有三人,亦分三派。俞菊笙是長於靠背戲,尤擅長花臉戲(說已見前),短打戲不但非其所長,因其身體粗壯,扮相不會邊飾,所以就是短打的戲,如《黃天霸》等戲,他也要穿箭衣。按天霸本是武官,穿箭衣並不出規矩。黃月山因嗓音悠雅,故多演唱功戲,身段老到,所以演老頭兒的戲,特別優美。第三派便是李春來,專以短打戲出名,北平後來的武生,演這路戲都是學他,但沒什麽出名的,學他的人,最出名者,大約要數蓋叫天了。

羅 七 十

七十乃羅小寶之父,武功很好,在同治光緒年間,搭三慶班時,僅亞於楊月樓,整本《三國演義》中,他去關平,表現也非常之好,極受歡迎,且能戲極多。

王 八 十 兒

八十號槐卿,乃王蕙芳的父親,能戲極多,功夫亦足,紮靠及武生戲尤好,如《失街亭》之王平乃其拿手戲,《八蠟廟》之褚彪,亦極好。常反串娘子軍,大受歡迎,因其雖唱武生,而貌很美也。在光緒中葉以前,楊月樓年已稍長,他與月樓合演一戲,他常去正腳,如《惡虎村》,他去黃天霸,月樓去神彈子李五,即此足見他的藝術之高。光緒初年,搭梅巧玲之四喜班很久,晚年便不恒登台了。

張 長 寶

長寶又名琪林,乃三慶科班的徒弟,與陳德林、陸杏林等都是同班,出科後,搭三慶班多年,後搭福壽班。昆腔底子,打的極磁實。以猴戲見長,《安天會》《火雲洞》《紅梅山》等戲,皆其拿手。按《紅梅山》一戲,從前也是猴的正戲,自俞菊笙一演,把金錢豹加重,遂變成金錢豹的戲了,於是戲名也改為金錢豹了。他初搭三慶班,後來代楊月樓掌三慶。到民國後,三慶班班底,還屬張琪林所有,無論何人用三慶班的名義演戲,還得給張家班租。光緒中葉以後,便不演正戲,偶與俞菊笙配戲,又常幫楊小樓之忙。小樓的幾出昆腔戲,都是他教的,可惜小樓學昆腔戲時,已過中年,氣力巳稍差,所以《安天會》《夜奔》等戲中,有許多身段未作到。按琪林這些戲都很好,小樓實遠不及。戲界人都說,茹富蘭之《夜奔》,倒是得了張琪林的真傳,可惜我還未看過。

董 鳳 岩

鳳岩為四喜班名老生董文之子,幼入四喜班,又拜楊隆壽為師,戲劇的知識頗富,技術也很高超,搭同春班時,永排正戲,頗享盛名,晚年則常與俞菊笙合作,但總因技術好,富連成科班,請其當武生一門之教習,遂不恒登台了。

尚 和 玉

和玉京東人,鄉間久和成科班出身。該班之教習,多為北平的好腳,所以出來的徒弟很多,和玉更是其中的優秀學生。到北平後,即搭嵩祝成班,又從張玉貴學戲,後又拜俞菊笙為師,盡得俞之真傳,遂成了俞派嫡傳的武生,如《晉陽宮》《四平山》《惜惺惺》等戲,為俞之拿手,也可以說是創作,因俞以前這戲不是這樣演法也。俞去世後,能演戲而真者,隻有和玉一人,一切動做身段,可以說是得其神似。有許多人說,楊小樓得俞等真傳,其實不然,小樓雖也學俞,但俞之拿手戲,皆非楊之所能,《四平山》《惜惺惺》等等的戲,楊固不敢演,而《豔陽樓》《金錢豹》等戲,楊演來也不夠精彩,因小樓是宜演雍容華貴的戲,如《鐵龍山》之薑維尚好,若《豔陽樓》的高登,《紅梅山》的金錢豹,以至《溪皇莊》的尹亮,《花蝴蝶》的蔣永誌等等,都不合他的戲路。和玉的身材雄壯穩重,也不宜於演《花蝴蝶》《白水灘》等戲,對於靠背戲,或身份高年紀老的武士,如史文恭等戲,則極合式。

在光緒末葉,北平戲界呼尚和玉、楊小樓、俞振庭為武生三傑,以後因小樓嗓音高亮,態度雍容,其聲望又超過尚俞二人。其實若按戲劇的知識,技術的規律來說,則尚實高於楊,雖因扮相不夠美,嗓音又啞,叫座能力,就遠不及楊了,然戲界人則知道的相當清楚,故楊無徒弟,而尚則徒弟很多。若講各種身段姿式之原理,我所聽到過的,以他講的為透徹清楚,別人講起來,是囫圇吞棗,整個的一比試便完,他若講起來,每一手式,都要分開段落。這也就如同軍中口號,說舉槍,學會之後,隻是說舉槍,大眾便可以舉的很齊整,但初學時,則又分一二三四的口號,乃是一種情形。和玉學的磁實,所以講的徹底。

楊 小 樓

小樓名嘉訓,因其父月樓名楊猴子,所以他又名小楊猴子,乃小榮椿科班畢業,因得楊隆壽、姚增祿諸名宿的指導,故藝術極有根底,又拜俞菊笙為師,技藝更有精進。畢業之後,藝名嘉訓,在北平演了些天,並未使人注意。他所以紅起來的情形很特別,一次天津來約,他答應了,過了兩天,天津另一戲館又來約,他也答應了,兩邊都用的楊小樓的名字。彼時尚無報紙,兩戲館互出報子,彼此相爭,彼此互罵,鬧的滿城風雨,人人注意,可是小樓不敢去了。後經人調解,才去演唱,因為鬧的滿城風雨,人人知道了,人人都想看看,所以一唱而紅。回北京後出演,便用小樓二字,漸漸紅起來。又拜鑫培為義父,鑫培升平署太監前保舉他,挑得宮內差使,西後一見大喜,遂大紅而特紅。西後愛他的熱度,實比他人高的多,雖鑫培亦不及。王長林與李永泉(外號溜子),二人最為西後所不喜歡,他二人除定例外,沒有得過一次賞賜,所以二人常說閑話:人家小樓到宮裏來演戲,如同來住姥姥家(意是外祖母都疼愛外孫也),我們倆人,是來打刑部官司來了。即此足見小樓在西後前之人緣。

有人說他演戲完全學俞菊笙,其實並非如此,他摹仿俞的地方當然很多,但俞之長處,在魁偉雄壯,他的長處,是雍容雅練。比方說,他也恒演《拿高登》,但他的體態動作,絕對不像一個高登典型的人物。他不但不像一個土匪,連所有劇烈動作的戲,他演著都不合式。戲界老輩都說,和玉、小樓各有所長,比方演《挑滑車》的高寵,派將一場用小樓,大戰用和玉,則二人都好,若反個過,則二人都不夠好,這真是內行話。小樓以他雍容的神態氣魄,因演靠背的大將戲,或穿箭衣的武士戲,都極相宜,所以《長阪坡》的趙雲,《連環套》《惡虎村》等戲的黃天霸等,都可以說異常之好。早於他的幾位名武生,如俞菊笙、黃月山、李春來等,都常演這些戲,也都很好,但有的地方,確不及小樓。此事說起來話太長,若隻把《長阪坡》一戲大略談談。在前清光緒年間,北京演此分兩派,一是梆子腔班的《長阪坡》,這派早已有之,大約總有幾百年的曆史。李春來為梆子班出身,後雖改唱皮簧,而演此戲,則梆子班規矩較多,連尚和玉也是鄉下班出身,所以也稍帶這種情形。一派是皮簧班的《長阪坡》,這派實創始於三慶班之全本《三國演義》,也可以說是創始於楊月樓,因全本《三國演義》之趙雲一腳,自始至終,都歸他一人擔任也。全劇為盧勝奎仿清宮《鼎峙春秋》所編,《長阪坡》一段,乃是其中的重要場子,當然有利用梆子腔舊本子的地方,但為全劇結構的關係,他不能不有變動。據老輩雲,《長阪坡》一戲出場入場的安排,為皮簧戲之冠,此事餘在《上下場》一書中,已詳言之,茲不再贅。其場子的安置,是盧勝奎的工作,而趙雲的身段等等,當然都是月樓安排的,安置的很好,連戲界老輩都很佩服,所以極受歡迎。後來不演整本,單演《長阪坡》,也極能叫座。月樓年終封箱戲,恒演兩出,一是《二進宮》,一即《長阪坡》(此亦寫於月樓名下),永遠滿座。月樓此戲,唱功、白口、表情、身段、把子都好。尤其是掩井後大戰之一百單八槍,更為精彩。俞菊笙演此戲,當然也是三慶班的路子,但他與月樓,總算同時人物,他不願太顯明的學他,所以又有了點變動,不過俞嗓音稍啞,唱功白口都不及月樓,把子神氣等,也實不弱。小樓乃光緒四年生人,比我小一歲,他父親約死於光緒十四五年,死時他還很年輕,大致雖看過,也未能摹仿,但因張長寶與他家為世交,與月樓同演時極多,把月樓的身段,告訴他的也不少,所以他演此,可以說完全是他父親的路子。然總因他身段雍容,打起把子來,不夠劇烈,不夠脆快,所以大戰的一百單八槍,不但不及俞菊笙,且不及尚和玉與俞振庭,然他的把子,因得錢金福的領導,也很規矩大方,至於其他一切,態度、氣魄、歌唱、白口,則不但比尚和玉及俞振庭高,且優於俞菊笙。

俞 振 庭

振庭乃俞菊笙之子,因其父外號毛包,於是也稱他小毛包,然多數人都以俞五呼之。初登台的幾年中,寫戲報子,都寫俞小五。他生於光緒五年,比我小兩歲,十六七歲始登台,所演的戲,完全是他父親的路子,可以說是家傳。初登台便是《金錢豹》《水簾洞》《青石山》《賈家樓》《挑滑車》等等這類的戲,後來一生所演的戲,也以這幾出為最多。演戲雖然沒有他父親魁偉,但確有那一股衝勁兒,猴戲尤好,他生平最不以小樓之猴戲為然,說他是大馬猴,意是身體太大,動作不靈活也,不過美猴王之猴,已經成仙,不見得非像真猴之動作不可,則小樓之猴,亦不能說完全不對,總之二人各有好處就是了。因其父成春台、福壽等班多年,振庭幼時即佐其父辦理班中各事,有了成班的經驗,三十歲以後,便自己成班,以後便以成班為主要工作,不恒演戲,偶爾演之,多數都是補該日戲碼之不足,因其為班主,演不演可隨意也。此於他的技術,則確有傷損,然也確夠名腳,雖不及和玉小樓二人,而稱為三傑,也算無愧。因其身材短小,故以精悍勇猛見長,若《白水灘》一類的戲,實為他二人所不及也。

瑞 德 寶

在光緒中葉以後,已經很紅,光緒宣統之間,曾搭春慶班,與譚鑫培合演《戰長沙》等戲,又常與王長林演《落馬湖》等戲,到民國十年前後,又常搭雙慶社,演《寧武關》《大名府》大軸。功夫很深,在尚楊俞之外,別為一派,蓋他三人都不能唱慢板,而德寶則嗓音很好,唱亦不錯,所以也恒演老生戲。與譚合演《戰長沙》,他卻去關公,得好亦不少。近來有許多人以為《長沙》是關公的正戲,此確大錯。按譚鑫培演此戲,其身段扮相,實宜於黃忠,而不宜於關公,所以他晚年同任何人演,他也是去黃忠,與德寶合演,當然得算譚的正戲,不過瑞德寶也配的上就是了;然與譚合演,能夠配的上,也就很好了。

李 吉 瑞

吉瑞與俞振庭同歲,鄉間科班出身(或雲北京科班),後又拜黃月山為師。學黃月山者,很有幾人,如馬德成、薛鳳池,以及瑞德寶也有幾分學黃,但以吉瑞學的較好,因他嗓音柔和,學黃較近也。《獨木關》一戲,他學的較神似,不但腔調相近,身段也很老到,且能戲很多,在北平搭雙慶、玉成等班很久,如《獨木關》《刺巴傑》《臥虎溝》《翠屏山》《連環套》等等,都是他常演之戲,尤以《請宋靈》一戲,為他的特長,彼時在北京,可以說是他獨有之戲,在雙慶班時,此戲永演大軸,觀眾也極歡迎。民國四五年後,久住天津,在北平便很難看到他的戲了。

馬 德 成

馬德成比俞振庭小一兩歲,乃鄉間瑞勝和梆子科班出身,為名武生泰玉之子。德成先隨其父演戲,後乃拜黃月山為師,學月山很有是處,黃派戲都能演,身段功架,都很好,隻是嗓音稍為剛硬,學黃之唱功,確不及李吉瑞。然自己也確有特長,因為他有剛音,所以演《翠屏山》一類的戲尤好,且這些戲,是由梆子腔改來,梆子腔中之《翠屏山》一戲,吵家、耍刀、殺山幾場,都比皮簧火爆的多。在二十年前,耍刀一場,還都用梆子之胡胡隨奏,他是梆子班出身,唱功雖改為皮簧,但一切身段,還未失梆子之精彩,故較現在各腳為優。因其有嗓音能唱,也甚願演老生戲,如《打漁殺家》《賣馬》等戲,也恒演之。中年以後,多在各大埠演唱,北平演時就很少了。日本投降之後,國劇學會欲辦幾天義務戲,我的意思盡找老腳,大家都以為然,然老腳之能演唱者,除尚和玉外,幾無其人,隻有馬德成還在北平,然已多年未演,可是因為與我早就極熟,所以欣然參加,演《翠屏山》吵家一場,身段唱功,還有當年的精神。

沈 華 軒

華軒在光緒末葉,已很有聲名,按在那個時候的武生,似乎是應該學俞黃李三派的,但是他於哪一派,也不特別摹仿,可是離哪一派也不太遠,似乎有些地方摹仿小樓,但他有小樓未演過之戲,天才功夫當然都不及小樓,但其身材魁梧,又名沈大個,也能別樹一幟,如《賈家樓》《豔陽樓》《長阪坡》《金錢豹》《翠鳳樓》等戲。也常演大軸,例如宣統三年,在廊房頭條演《賈家樓》,便演大軸,而前邊有許蔭棠等之《胭脂虎》,王又宸等之《失街亭》,劉景然等之《禦碑亭》等戲。而他也能押的住。足見是有其聲望。

此外尚有薛鳳池、張增明、遲月亭、楊瑞庭、餘小琴等等,但有的未排過正戲,有的演的日期很短,有的久在外省,故不多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