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情河畔。
綠珠等人,準備搭船,過了這條落情河,便能到淩江國了。
她的身旁,一名墨色短打布衣的男子,盡管一身素衣,卻遮蓋不住他修長挺拔的身形,頭戴蓑笠,舉手投足之間,仍然有著上位者才有的尊貴和清冷。
他的手上帶著一圈紅繩,與他一身的裝扮格格不入。
綠眸女子臉上帶著幾分女兒家的嬌憨,依偎著他,拉著他的手幾人便要上船。
“無風!”
一聲嬌喝刺破了河畔的忙碌,所有漁人停下了動作,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踏地碼頭都在輕輕顫抖,不多時,道路的盡頭出現了一隊人馬,揚起的塵土滾滾湧動,猶如落情湖的潮水。
漁人不知發生了何事,一張張麵孔都透著掩飾不住的慌亂神色。
那隊黑壓壓的兵馬中,當先一人,身著紅衣,分明是一個女子!
剛剛那一聲嬌喝也是從那女子口中喊出,女子手中的馬鞭不停揮動,轉眼之間,已到了碼頭。
“籲!”
紅衣女子翻身下馬,看向那個身形熟悉、令她夜夜思念的男子。
“無風。”
曼香輕喚。
男子眉頭蹙著,眸色冰冷,看著這些突然到來的人,露出一絲不耐。
綠珠見到曼香的到來,明顯慌亂了,忍不住伸出手抓住男子的大掌,十指相扣,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手下的力氣大到讓男子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察覺到身旁女子的緊張和害怕,男子的眼神愈發狠戾和冰冷。
此刻相隔不遠,曼香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和別的女子如此親密,甚至在大堂廣眾之下十指相扣,頓時麵無血色,身子往後退了一步,撞上身後的墨羽。
墨羽緊抿著唇,扶住她的肩膀,盯著礙眼的那兩人,牙關都緊咬著。
這一路上,曼香是怎麽熬過來的,他都看在眼裏,為了能盡快追上陸無風,生怕晚了一步,綠珠將他帶出武陵,屆時再想救人就麻煩了。
墨羽勸她休息,她也不肯,夜以繼日,跑死了多少匹馬。
她哪裏學過騎馬,不過是拚著一口氣,哪怕摔下來,也不曾喊過一句。
就這樣總算趕在她們上船之前到了,可誰知,也不過一個月,那個口口聲聲要將曼香娶回家,這一輩子從此舉案齊眉相伴一生的男子,轉頭就和別的女子十指相扣。
墨羽實在不能理解,世上怎麽會有變心速度這樣快的人。
“喂!陸無風!你到底怎麽了!曼香千裏迢迢來救你,你怎如此冰冷!若是身邊那個女人害你,我們這麽多人都在這裏,你何須怕她!小爺我一口就能咬死她!”
帶著鬥笠的男子,武陵的定遠侯,陸無風,聽出了幾分門道。
“你們,認識我?”
曼香聞言一震!
“無風,我是曼香,你,不記得我了嗎?”
陸無風低眸去看已經縮在自己懷中的女子,可綠珠卻不敢看他,隻是回避著他的視線,聲音有些發抖:“雲起,你別被他們騙了,他們是來抓我們的,若是被他們抓住,我們難逃一死,你難道忍心送我去死嗎?我們快些上船,好不好,離開這裏,他們不敢過來的。”
被綠珠喚作雲起的男子,雖然對雲起這個名字十分陌生,可是他記得自己從噩夢中醒來的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這個女子,她的眼裏全是關切,甚至對她的綠色眸子,男人也敢斷定以前見過,而且甚至在夜深的時候也見過。
世上有什麽關係,是在夜深的時候,會會麵的男女的。
她說自己叫雲起,沒有父母,而她是自己的妻子。
兩人都是孤兒,被人當做殺手養大,如今情投意合,想要在一起,主家卻不同意,兩人一路逃到此處。
見雲起盯著手上的紅繩,女子說,那紅繩是她送給自己的定情信物。
男人便信了。
不為什麽,因為他見到這根紅繩,心裏會有觸動,眼裏會不自覺地流淚。
哪怕他根本記不起來關於這根紅繩的任何一點記憶。
念及此,雲起抬起頭,看著那個風塵仆仆也掩蓋不了絕色的女子,他別過臉,不去看她那一雙滿含情意、霧蒙蒙的雙眼,帶著殺氣道:“沒聽到我娘子說的話嗎?你們若是再苦苦相逼,休怪我無情!”
持劍橫在身前,一副決然要和曼香等人對抗到底的姿態。
陸無風的姿態刺痛了曼香,隻覺得那把劍,仿佛已經殘忍地割開了她的心。
“娘子?”
曼香木然問道。
雲起緊了緊握劍的手,不知為何,見到紅衣女子那絕望的眼神,那一個“是”字卻怎麽都說不出來,梗在喉間,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這個女人,是不是有妖術?
居然讓自己變得這般奇怪。
“無風,你許是被人下了什麽藥,你可願先放下劍回來,我們一起坐下來說會兒話,定然是有什麽誤會。你若是不記得我,那阿飛呢,阿飛你肯定記得,阿飛與你一同長大,你們向來情同兄弟,你們那時......”
曼香還在拉著阿飛絮絮念著陸無風和阿飛的過去,可雲起卻不耐煩暴喝道:“閉嘴!休要在這裏妖言惑眾!”
曼香呆呆站在那裏,嘴巴張了張,咽下了滿嘴的苦澀。
她甚至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都不對勁,可是眼前的這一切發生的都太過突然,叫她實在是無法思考辯駁。
她滿懷希望趕到這裏,原以為隻不過是和綠珠之間的爭鬥,可沒想到是這樣“爭”。
曼香嘴角扯起自嘲。
說什麽海誓山盟,說什麽攜手一人到白頭。
怪隻怪,她居然真的相信了。
以為這世上是有能接受她的人,原來到頭來,也抵不過一個月的分離。
墨羽在一旁,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曼香不知道在想什麽,呆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沒看到那對狗男女已經上船了麽!
還不動手,難道真的是給他們兩個來送別的麽!
“休想離開!”
墨羽身子輕盈一躍,飛身而上,化掌成爪,幾個起落已經到了雲飛和綠珠身前。
原本還在期期艾艾的綠珠,眼神轉瞬變得凶狠可怕。
馬上就可以遠走高飛了,你是什麽東西膽敢壞我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