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暢地吐槽過以後, 柯南很快發現了不合常理的地方。
草野朔什麽時候對抓凶手這麽積極了?
在上一個案子裏,對方可是眼睜睜地看著凶手將證據藏進自己的兜帽,卻沒有半點要出來說明的打算。
還是他上前試圖挑戰對方時,才漫不經心地直接點出凶手的名字。
如果說是凶手得罪了他, 為什麽要一直等到第二天再來尋找對方過的下落?
畢竟, 在能看清凶手樣貌的前提下, 對方應該不會離凶手本人才對。
“你真的見到凶手的臉了?”柯南懷疑地問。
草野朔點點頭, 臉上看不出半點心虛的模樣。
他們一同來到阿笠博士家,這裏幾乎被當成接頭據點使用, 但熱心又好脾氣的阿笠博士完全不在乎這些。
他甚至還會高興地打招呼:“新一,還有草野君, 你們來啦。”
草野朔這次是空手來的——波洛沒上班,安室透小肚雞腸地拒絕給他開小灶。
不過看樣子, 阿笠博士現在也不缺人額外照顧。
灰原哀睡眼朦朧地坐在餐桌邊,看見他們兩人進來, 連招呼都懶得打一個, 隻是機械地往口中送早餐。
“小哀還沒有適應現在的作息。”阿笠博士笑嗬嗬地說。
往常那種因為做實驗熬到半夜, 再一覺睡到中午,或是不得不早起帶著困倦去上課的作息, 如今是不太可能再出現了。
而原因顯而易見。
帶著易容的宮野明美坐在另一側, 雖然眼神柔和,臉上卻仍是麵無表情、冷若冰霜的模樣。
草野朔多看了她兩眼,對自己在易容時臨時決定做出的改動十分滿意。
“要時刻扮演高冷的角色,也不需要太多表情, 使用這種彈性沒那麽好的材料看起來相當合適。”
他滿意地道:“還可以想辦法找人開一張麵癱的醫療證明。”
宮野明美點點頭,眼中卻有些無奈。
時刻板著臉並不是一件難事,這種奇妙的改動……說不上實用價值和惡趣味相比, 哪個更多一點。
“有消息了!”柯南忽然出聲道,他轉動旋鈕,交談的聲音頓時從中傳出來。
草野朔立刻湊了過去。
“報告,已經查明死者身份……”
年輕的警員一板一眼地進行匯報。
“死者名為藤田武彥,是居住在東京的職業摔跤手,和以往發現的屍體一樣,他的死狀十分淒慘,並且在其中檢測出了屬於以往被害人的腦漿、嘔吐物以及玻璃體……”
他頓了頓,補充道:“此外,還從中檢測出一種用於保護拳套的柔順劑的成分。”
毛利小五郎頓時一個激靈:“難道凶手是拳擊手?”
“也可能隻是用來混淆警方視線的伎倆。”百貴船太郎眉頭緊皺。
又出現了一名受害者,並且,和先前那位空手道高手一樣,對方是一名職業摔跤手。
這說明什麽,凶手不再滿足於不會反抗的對象……
他挑選受害者的標準升級了?
“原來還沒有找到嫌疑人。”草野朔蹲在旁邊插話,“這個速度也太慢了吧?”
柯南忍不住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距離毛利小五郎收到警方邀請,也才過了一天。
而且,這起案子與平常最大的不同是,他們每次能看到的都隻有線索都被處理幹淨的拋屍現場,和被破壞得十分徹底的受害人屍體。
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殺人手法,這也意味著能從中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
還要注意排除是不是凶手故意留下轉移視線的誘餌。
“排查所有最近居住在東京的職業拳擊手……以及其他所有競技運動選手,將數據庫內的檔案全部打印出來,我們輪流交換排查,防止疏漏。”
即便如此,麵對新出現的唯一線索,警方也不得不針對其進行調查。
“方向是對的。”草野朔繼續指指點點,“他應該……”
他想起在夢中看到的畫麵,篤定道:“就是拳擊手。”
那個地下賽場,既是對方囚禁飛鳥井木記的地方,也是對方殺人的現場。
每一名受害人都在那裏死去,被打出的組織液與腦漿層層疊疊掛在地麵,與新的屍體攪和成一團。
柯南悚然道:“你該不會……真的看到了案發過程吧?!”
他倒是不懷疑草野朔說自己知道凶手樣貌的這件事的真假——對方沒有特意跑來找他撒這個謊的理由。
聲音有點大,灰原哀往這裏瞥了一眼,聽到關鍵詞,又無所謂地收回視線。
和那位好奇心極重的大偵探不同,她才沒有多管閑事的愛好。
“沒有的事。”草野朔否認了這點,“要是我直接見到了他,哪兒還用這麽費事?”
這個理由無可反駁。
“那你是怎麽看見的?”柯南接著費解地問。
這小孩問題真多,草野朔看了他一眼,裝作認真地想了想。
然後他十分認真地說:“我夢到的。”
柯南:“……”
“愛信不信。”
飛鳥井木記的記憶在夢中傳遞給他,四舍五入,不就是夢見的?
可惜他的表情越認真,柯南就越覺得他是在胡說八道敷衍自己。
不過,不管怎麽說,還是趕快抓到凶手最重要。
“那你現在要怎麽做?”
毛利大叔鐵了心不帶他去警局,就算警方那裏排查出嫌疑人,他也看不到對方的樣貌。
這也的確是個問題。
草野朔眨眨眼,眼神落在柯南身側的手表上。
“你的表借我用用?”他問。
柯南下意識捂住手腕:“……你想做什麽?”
“如果你隻是想借用麻醉針,用不著那麽麻煩。”聽完全程的灰原哀突然道,“博士那裏肯定有其他實驗裝置,是不是,博士?”
阿笠博士點點頭:“你要用啊?我那裏倒是有,不過得等我去找找……”
警方還在如火如荼地調取檔案,再統一打印成紙質資料,由負責這起案件的警官進行人工排查與篩選。
草野朔愉快地眯起眼睛:“感謝您的幫助,博士。”
柯南震撼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過去:“……灰原?”
你到底是哪邊的人啊!
灰原哀慢條斯理地收好碗筷:“怎麽,早點找出凶手,少點無辜的人受害不是好事嗎?”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
柯南看向草野朔,雖然對方向組織隱瞞了他們的身份,甚至包庇宮野明美活著脫離組織,還在群馬縣的山頂上間接救過他們……
好吧,這樣一總結,他都開始心虛了。
但是,柯南可以肯定,這家夥的目的,絕對不可能是什麽抓住凶手!
對方想要搶在警方麵前找到凶手,按草野朔以往的風格推斷,那裏絕對有什麽他一定要拿到手的東西。
隻不過,對方既然沒有選擇利用組織的勢力,而是拐了這麽大彎利用警方,難道……
“學長,如果你去尋求安室先生的幫助,應該會更快一點吧?”
草野朔微笑著揉亂了柯南的頭發:“成年人之間的糾紛,小孩子不要瞎摻和。”
每一次與波本的合作,都是對他們脆弱同盟的一次衝擊!
按真實年齡算,也才年方十七的柯南被堵得沒話說,眼睜睜地看著草野朔拐進阿笠博士的實驗室。
他隻好回過頭:“灰原……”
“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灰原哀打斷他,踩在凳子上擰開水龍頭,水流聲嘩啦啦地衝刷著碗筷,蓋住了他們交談的聲音。
宮野明美沒有阻止她攬過洗碗的活計,而是站起身,開始打掃研究所的衛生。
“我知道他是誰,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用木漿棉擦去盤子上的汙漬,灰原哀垂下眼簾,沒有回頭看對方的表情,“但是,江戶川,照這樣下去……”
她微微頓住,讓自己有些急躁的語氣變得更加平緩,足以被水流衝刷的聲音掩蓋。
“我和你說過,我擁有的東西很少,不過是從小和姐姐相依為命地長大,結果卻……”
“再得知姐姐活著的消息,對我來說是失而複得的喜悅,但同時,我卻開始忍不住想……如果得而複失,那該是多麽可怕的場麵。”
柯南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沉默下來。
組織的存在,就是壓在他們心頭的一座大山,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時刻威脅著珍愛之人的安全。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也不想再這樣逃下去。”
流水聲戛然而止,灰原哀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草野朔拿著一個小巧的發射器從實驗室中走出來,阿笠博士正興高采烈地要求他用完一定要給點反饋,被前者笑眯眯地點頭答應。
“回頭見,諸位。”他心情頗好地向眾人揮揮手,在離開之前又看向灰原哀,“祝你研究順利。”
完全是在變相地催工作。
看灰原哀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草野朔才輕巧地闔上研究所的門。
她這才繼續說道:“他不會完全站在我們這邊,但也不會完全站在組織那裏。”
柯南仿佛想起什麽,不由睜大眼睛:“你是說……”
“他的血液。”灰原哀說,“組織絕不會放過研究它的功效,而實驗往往遠比行動人員更加重要。”
-
毛利小五郎環顧一圈辦公室,無聲地歎了口氣。
無論是鳴瓢秋人,還是百貴船太郎,甚至是那個名叫鬆岡的年紀頗大的大叔,都完全沒有在辦公室裏吸煙的習慣……
啊啊,可惡,好想抽煙啊。
煙和酒就是他這種中年大叔偵探的第二生命!
摩挲著口袋裏的煙盒,他又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檔案站起身。
“……抱歉,我先失陪一下。”
他心虛地朝看過來的百貴船太郎點點頭,推開辦公室的門,打算出去抽根煙,放鬆一下被檔案上塞滿的大腦。
搜查一課的警察都太敬業,直到走出警署大門,毛利小五郎才鬆了一口氣般,從口袋裏掏出握了一路的煙盒。
“……嗯?”
好像有什麽東西被一起從口袋裏帶出來,隨著他的動作掉在地上。
還沒等毛利小五郎看清楚,便個溫柔的女聲遲疑道:“請問……您是那位毛利偵探嗎?”
他立刻被吸引了注意,目光瞬間瞄準對象,接著便死死黏在那張精致美麗的臉上。
“啊……對,沒錯!我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名偵探毛利小五郎!”
他立刻重新將煙盒塞回口袋,在有美麗女士在場的情況下,抽煙可不是一名禮貌紳士應該做的!
“咳咳……這位美麗的女士,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眼前的女人頓時露出驚喜的神情。
“真是太好了,我正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呢!”她眼裏盛滿了喜悅與崇拜,“有您在這裏,我的問題應該馬上就能解決了!”
“啊哈哈哈哈……”毛利小五郎摸著後腦勺,自覺地跟著她走向旁邊,“放心,交給我絕對沒問題,您遇到了什麽麻煩?”
女人臉上綻開一個更加美麗的笑容。
“很簡單。”她笑著說,“隻要您在這裏等一會兒就好。”
……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百貴船太郎抬起頭,看著進來的男人,感覺隨著他的進入,辦公室的空氣都染上一絲煙草的味道。
鳴瓢秋人在旁邊小聲道:“這大叔煙癮夠大的啊。”
這得是出去抽了幾根,才在身上留下這麽大的味道?
“……不要這樣在背後議論毛利先生。”百貴船太郎也低聲告誡自己的好友。
他又看了一眼對方,卻發現男人在桌前左顧右盼,甚至隱隱皺起眉頭。
“怎麽了嗎,毛利先生?”
“啊,這個……”對方有些尷尬地扯了扯領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忽然想起來之前看過的一份檔案,想再找出來看看,卻沒找到……不過,也有可能是我記錯了。”
“是檔案裏有什麽線索嗎?”百貴連忙問道。
“那個人的職業是拳擊手。”對方理所當然地回答,“剛剛想了想,我覺得還是應該重點關注一下。”
“說不定那份檔案已經被交換到其他人手裏了。”鳴瓢秋人問,“毛利偵探還記得他叫什麽名字嗎?我們查查。”
這兩天的相處下來,即使有目暮警官擔保他以往戰績的真實性,也不妨礙他覺得對方看起來真的很不靠譜……
“名字倒是不記得了。”對方道,“不過還記得一點他照片上的樣子,應該是個發型還挺潮的型男,頭發好像是灰色的?”
型男這個詞從大叔嘴裏說出來還挺奇怪的。
鳴瓢秋人一邊在心中吐槽,一邊下意識地回憶自己看過的檔案,很快從手中分出一份。
“勝山……傳心,毛利偵探,你在找的是這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