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華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忌日不辦了,明天不僅僅是你姐姐的忌日,更是你的生日,媽想明白了,這死去的人哪裏有活著的人重要,你畢竟是我的親生女兒,媽肯定是更愛你的。”

“更愛我?”她隻覺得陸華的話諷刺至極。

“這話你自己信嗎?”

她在薑黎身邊坐下,親密地挽著薑黎的胳膊,將手機屏幕遞到薑黎麵前。

“媽找人給你定做了兩條晚禮服,你看看喜歡哪條?我記得你喜歡紅色的裙子對不對?這條紅色的,很顯氣色,你穿一定好看。”

原來她知道她喜歡紅色。

她都知道。

可18歲生日那天,她還是讓她將那件紅色裙子讓給了薑曦月。

她隻覺得此刻陸華態度的轉變,很諷刺,遲來了24年的母愛,還有意義嗎?

薑黎將眼眶中浮現的濕潤霧氣,往下壓了壓,把手從陸華手中抽出,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麵上的表情冷漠疏離。

“我不喜歡。”

“都不喜歡?可我記得你喜歡這個款式啊?你18歲生日時,我給你跟曦月做了兩條裙子,你不是說喜歡紅色的那件嗎?”

薑黎本不想再提起這件事。

手指不由得握緊,那塵封多年的不滿突破壓製。

她的情緒瞬間失控,質問著陸華:“可最後那條紅色的裙子,穿在了誰身上?穿在了薑曦月身上,隻因為她也喜歡,你就讓我讓給她,即便她死了,你心中的天平也從未向我傾斜過,現在再來問我喜歡不喜歡,你不覺得可笑嗎?”

陸華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本就不多的耐心,漸漸消散,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

“你這孩子,就一件裙子,你至於記那麽久嗎?再說當初給你跟曦月做的裙子,都是一樣貴的,媽隻是覺得白色的那件更適合你。”

薑黎嘴角浮現一抹自嘲的冷笑。

“更適合我?”

她後退了幾步,微微搖頭。

“如果當初薑曦月喜歡的是白色的那件,你還會這麽說嗎?會讓她把白色的那件讓給我嗎?會嗎?”

陸華沒有回答,默默地低下了頭。

薑黎嘴角扯了一抹苦澀的笑。

“你不會,你我都很清楚,我跟薑曦月之間,你更愛她,無論讓你選擇多少次,你還是會選擇她,又何必來這裏演什麽母女情深呢?”

薑黎轉過身背對著陸華,深吸一口氣。

“回去吧。”

陸華想起薑景山同她說的那些話,抬手去牽薑黎的手,試圖哄她。

“那件事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

“過不去。”

薑黎將手縮回,躲開陸華的觸碰。

她轉過身,滿臉失望的看向陸華:“過不去,永遠也過不去。”

“這是媽親手給你做的。”

陸華將手中的保溫飯盒,放在了桌子上。

“不論你來不來,媽都會給你舉辦生日宴,你要是願意給媽一個彌補你的機會,生日當天,希望你能回家,那天不光是你的生日,也是我生你時的苦難日。”

等到陸華的身影徹底從別墅消失,她才如釋重負,癱坐在沙發上。

她看著桌上的那個保溫飯盒。

遲來的深情比草輕,比狗賤,她已經不需要了。

“把她帶來的東西扔了。”

薑黎轉過身,壓抑著心中的情緒,怒吼著。

“好的,夫人。”

傭人走了過來,將桌上的保溫飯盒拿了起來往廚房走去。

“等一下。”

薑黎:“打開看看是什麽。”

她還是沒忍住心中的好奇,從小就缺愛的孩子,即便長大了,能夠完全獨立了,終其一生也都在尋找曾經沒有得到的愛,薑黎亦是如此。

“是湯圓,榴蓮餡的湯圓。”

薑黎心口像是中了一槍。

那些塵封的記憶漸漸蘇醒,苦澀的情緒,穿過重重山崗,將她包裹。

原來她不是不知道。

那些她的喜好,她全都知道。

她知道她愛吃榴蓮餡的湯圓,可這比不知道更可恨,如果她不知道,薑黎還可以欺騙自己,她隻是不了解自己,隻是沒有注意到,而不是刻意為之。

她花費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承認,她的母親不愛自己,可如今,她好容易接受了這個事實,陸華再次闖進她的生活,告訴她,她不是不被愛的。

“把她的東西扔了!”

她的眼神裏透著冷意,被痛苦掙紮撕扯著。

傭人第一次見這副模樣的薑黎,大氣不敢出,等到薑黎上了樓,立刻給霍知行打去了電話,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全數告訴了他。

“我知道了,你注意夫人的舉動,有異常立刻告訴我。”

“好的,先生。”

夜晚。

霍知行回來時,薑黎已經睡下,他洗完澡掀開被子,從身後抱住她,身體緊貼著身體,下巴抵在她的肩窩,淺淺的呼吸在她耳邊吐露。

“回來了?”

薑黎在他懷裏翻了個身。

“我吵醒你了嗎?”

她搖了搖頭。

“我聽傭人說,伯母今天來找你了?”

薑黎在聽到陸華時,眼底的光瞬間黯淡了下來,微微點頭。

“她說要幫我辦生日宴,還給我帶了湯圓,榴蓮餡的湯圓,她終於舍得關心我了,可不知為何,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聲音雖然聽起來很平和,可那雙清澈的眸底,卻難掩憂傷,看得霍知行心都要碎了,心中浮現一抹自責,將薑黎往懷裏擁了擁。

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大手輕撫著她的後背,小心翼翼地安撫著:“你要是不想,就不去。”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不妨試著與過去和解?或許愛比恨好受呢?”

“愛比恨好受?”

薑黎眼睫微垂,她的確恨她的父母,恨她為什麽生了她卻不愛她。

可她也很清楚。

她的恨也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上,沒有愛哪裏來的恨,她不過是得不到父母的愛,用恨和不在乎,強迫自己不去在意罷了。

“就當是給曾經的自己一個機會,讓他們彌補,你不需要為難自己,也不用再迎合他們,隻需要坦然接受,不開心就懟,有氣就撒,有我給你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