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福祿等著自家王爺拒絕沈小姐，然後再有他送沈小姐出府。
可一分鍾、兩分鍾……
時間悄然流逝，褚昀降微微斂眸，看著沈綰笛，似是想從對方瞪得圓溜的杏仁眼中看出些什麽。
“你確定要同我一起去嗎？”
良久，書房中響起褚昀降的嗓音，清越動聽，絲絲入耳。
王爺這話什麽意思？
福祿睜大了眼睛，似是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難道王爺真的舍得讓沈小姐同自己一起去嗎？
“確定。”
沈綰笛重重點頭，巴掌大的臉上滿是嚴肅和認真。
怕褚昀降不同意，她又急急補充一句：“你還記得之前齊家莊的事情吧？如果你不帶上我的話，我真的會做出偷偷跟著你的事情來！”
她鼓著雪腮，似是想讓褚昀降感受到自己的威脅，卻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女兒家的嬌憨和蠻橫。
“好，那就請你陪我，一同前往。”
書房外的官差還在監視和巡邏，更別說這祁王府外到底還有多少人想要抓他的把柄和要他的性命。
明明是已經處於腹背受敵、四麵楚歌的境地，可褚昀降此刻心中卻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種喜悅。
他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勾起，清貴精致的麵容霎間化成春日的池水，聲音也比之前柔上幾分。
像是遠在天邊的雪山，突然拂去了層層山霧，露出它潔白無暇的山體，在日光下泛著聖潔的光。
福祿在一旁，兩隻眼睛都瞪直了。
自家王爺，這是……笑了？
他跟著王爺那麽多年，別說是笑了，就是一般稍微輕鬆亦或者愉悅一點的表情，他都沒有見過。
沈綰笛也被褚昀降突然露出的淺笑晃瞎了眼。
這男人突然笑一下是做什麽！難道想**她不準去嗎？
可她方才明明聽見他答應了的！
沈綰笛不自覺地移開視線，吞了吞口水，方才的理直氣壯瞬間煙消雲散。
“我聽見了，你答應了，不準……不準反悔！”
就連聲音都有些結巴。
“嗯。”
褚昀降輕聲回應，語氣莫名多了些鄭重：“不會反悔。”
沈綰笛發現自己在好不容易習慣了褚昀降冷冰冰的臉之後，後者突然這樣露出一個笑容，她完全抵擋不住。
沈綰笛沒有辦法，隻能看著站在一側的福祿，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心跳得不那麽快。
“既然如此，那就約定明日卯時，我們在城內茶樓見麵。”
看見沈綰笛像是有些躲避般的動作，褚昀降收起麵上的笑容，聲音也變成了一貫的冷漠：“嗯。”
是他不夠好看嗎？
為何她又突然扭過頭，寧願看福祿都不願意多看他兩眼？
褚昀降突然就想到了景明帝。
從幼時到如今，每當他感到後者對自己的態度稍微要有緩和的時候，景明帝一看到自己這張臉，便又會生氣，甚至比之前更為冷落和厭惡他。
所以久而久之，他對自己的這張臉也產生了厭惡。甚至覺得，倘若不是因為長成這般模樣，或許景明帝就能更喜歡他一點，就像喜歡褚宵辰那樣。
如今，沈綰笛也這樣認為嗎？
褚昀降的眉眼重新籠上一層陰鬱，他腳往後輕退了一步，讓自己的臉陷入書櫃遮掩的陰影中。
“福祿，送沈小姐回府。”
說完便薄唇緊閉，似是不想再多說什麽。
書房一下沉寂下來。
沈綰笛呐呐開口，但察覺到褚昀降刻意的冷淡之後，又住了口。
他不高興，是因為自己要纏著跟他去的原因嗎？
沈綰笛有些不解，剛想同褚昀降解釋自己並非拖後腿的時候，門口傳來兩個官差小聲討論的聲音。
“祁王殿下呢？”
“不知道，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在窗前了。”
“你趕緊看看，可別到時候讓他跑了，我們兩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片刻後，一個官差輕輕扣響書房門，小聲地詢問。
“祁王殿下，您有什麽需要的嗎？”
褚昀降沒有開口，而福祿則壓低嗓子，略微提高點音量。
“無事，退下。”
後者將褚昀降的腔調和冷漠的語氣學了個七八成，倘若是不熟悉褚昀降的人，這樣乍一聽還真聽不出來。
書房門口的官差就是這樣，他在聽到回複後，立馬說道。
“好的好的，小人告退。”
兩個官差又重新回到了書房的台階下。
福祿看了看自家王爺，後者還是一副不願再說話的模樣，他隻得向沈綰笛賠笑。
“沈小姐，既然王爺吩咐了，那要不小的先從暗道將您送出府？”
“好。”
沈綰笛應道，同福祿一起離開。
自始至終，褚昀降都未從書櫃中的陰影走出來。
祁王府的一條暗道是從府內通往城中一座廢棄的舊宅。
沈綰笛從暗道出來之後，便立馬趕回沈府，將要準備的東西都放入自己的隨身空間中，同時囑咐靈鹿，自己要出去幾天，記得幫忙打掩護。
靈鹿已經習慣了自家小姐神出鬼沒，可每次還是忍不住擔心道。
“小姐，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啊。”
“放心。”沈綰笛想了想，又補充道：“倘若我不在的事情被我大哥發現了，你就去找我四姐，懂嗎？”
“明白了，小姐。”
次日。
朝霞驅散了夜晚的薄霧，晨光灑在青石板的道路上，各種小攤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有賣包子的、煮餛飩的、還有下湯麵的……
各式各樣的人穿梭在充滿香氣又氤氳的白氣中，與自己相熟的人交談兩句，或坐下吃上一碗，而後又去往自己的目的地。
今早的汴梁城看著似乎與往日一樣，又像是有什麽不同。
小二揉著眼，打著哈欠從茶樓裏麵打開大門，準備今天的開張。
隻是……
怎麽今日茶樓前來來往往的人這麽多？
小二有些愣在原地，看著茶樓前的道路上，比以往要多一倍的人在這裏來回走動，有的甚至直接站在原地，像是在同身邊的人說些什麽。
而這些人中，又以姑娘和婦人居多。
有膽子大的，就眼睛也不挪地盯著茶樓外一側；膽子小的，則羞紅著臉，用自己的手帕半遮半掩，悄悄地看。
在路邊賣著包子的王大娘同自己攤上的客人嘖嘖稱歎。
“您瞧瞧那位，我活這麽大歲數，就還沒見過這般好看的人呢！”
“誰說不是呢。”
“對啊。”
“我也是。”
攤上的客人也紛紛表示讚同。
茶樓小二順著視線看過去，在自家茶樓的外側，站著一個身穿白衫的公子。
隻一眼，就讓在茶樓中閱人無數的小二打心底地讚歎一句。
“果真是個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