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穆天陽無聲的承諾後,沈綰笛心裏也是悄悄鬆了一口氣,對出城的把握又大了幾分。
而摘下鬥笠的褚昀降也適時地作出回答:“嗯。”
既然兩人都沒問題,沈綰笛手一揮,做出決定。
“那就這樣決定了,吳興胡大發,你兩去鳳涅堂中找兩套平時堂中夥計穿的衣服過來。”
按照沈綰笛的吩咐,兩人將尋來的衣服遞進房內之後,便像兩座門神一般守在門前。
穆天陽從沈綰笛和褚昀降各自進入房間後便也離開,不知道去做些什麽。
胡大發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覺得無聊,用手肘捅捅一旁同樣無聊到打哈欠的吳興。
“誒,你說,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小白臉有點麵熟啊?”
吳興看了胡大發一眼:“你說誰,申大夫帶回來的那個嗎?”
“對啊。”胡大發努力回想了一下:“我總覺得那小白臉挺麵熟的,好像在哪見過,但是又忘記了。”
“你這樣說,好像確實有點。”
一想到當時在房間裏看到褚昀降剛摘下鬥笠時的模樣,吳興就嘖嘖稱歎:“但是不得不說,那小白臉長得是真好看啊,姑娘都沒他好看呢。”
“是啊。”胡大發感歎道,像是突然想到什麽,麵上多了幾分趣味:“我幹爹要和那小白臉扮作夫妻一起出城,你說這兩人到底誰會扮成那個姑娘啊?”
“那還用說。”吳興翻了個白眼,像是覺得胡大發說了句廢話。
“那肯定是那個小白臉啊!”
“他長得那般好看,如果扮成個姑娘,應該也看得過去吧,就是那身高……好像一般姑娘都沒那麽高來著。”
胡大發和吳興都屬於人高體壯的那種類型,可方才褚昀降進房間換衣服時,二者站在他身後,竟然還隱隱比後者矮上幾分。
胡大發有些不服氣地還嘴:“你什麽意思,我幹爹難道就不配嗎?”
“不是不配,隻是,你能想象得出申大夫作女子打扮的模樣嗎?”
沈綰笛為了不被人發現和拆穿,所以在扮作申柳的時候,會刻意地稍微蜷弓一下身體,營造略有些駝背的模樣,手部和麵部的皮膚也會刻意塗上黃黑色的特殊塗料,營造出粗糙的皮膚紋理。
她再點上一些雀斑和皺紋,一個三四十歲、飽經風霜的中年大夫形象就立在了人們麵前。
再加上沈綰笛本就身材嬌小,在男子中顯得尤為明顯。
隻不過平日了大家本就不太在意外表這些,再加上沈綰笛又醫術極為高超,所以鳳涅堂的眾人都下意識地忽略了這些算得上是不好看的外貌特征。
隻是如今突然一想起來,再同褚昀降對比,二者從外表上看,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胡大發光在腦子裏腦補了一下沈綰笛穿著長裙的模樣,頭上再挽成一個發髻,扭著腰肢走路搖搖晃晃的模樣,整個人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急忙甩頭,企圖甩掉腦子裏麵的奇怪畫麵。
“你說得對,最好還是那小白臉作女子打扮吧,我實在想象不到幹爹扮成姑娘會是什麽模樣。”
吳興也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顯然剛剛也是暢想了一波沈綰笛作女子打扮的畫麵。
吱嘎——
身後突然出現房門打開的聲音,站在門口的兩人一齊回頭。
先是一雙陳舊的布鞋,然後就是雖然布料破舊但異常修長的小腿,腿部線條流暢勁瘦。
胡大發和吳興懷著某種莫名期待的心情,一齊往上看,是穿著已經洗得漿白的麻布長衫的褚昀降。
後者兩隻手放在門把上,眼眸微垂,睫毛在瓷白的肌膚上落下一小片陰影,眼底明暗交替,墨色翻湧。
可即便是穿著同胡大發吳興身上無二的衣服,褚昀降也自帶一種清冷孤傲之感,就像是落魄的世家子弟一般,雖沉浮於這塵世之中,卻自有一份傲骨。
公子濯濯如青蓮,遺世而獨立。
回過神來的胡大發和吳興立馬後退兩步,站直身體,兩人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就是不敢直視褚昀降。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明明之前在房間裏時胡大發和吳興都還隻是覺得褚昀降不過就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小白臉罷了。
可當沈綰笛不在了之後,兩人卻突然覺得與後者之間就有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們清晰地感覺到,即使對方與自己穿的都是同樣的衣物,可兩者之間就是不一樣,後者就像是高懸於夜幕上的明月,永遠讓人仰望。
“等等。”吳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看向身邊的胡大發,臉上表情精彩紛呈。
“如果這樣的話,那申大夫……不就會扮成姑娘?”
話音剛落,旁邊的房間就複又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
出現在三人視線中的,先是一隻白嫩纖細的小手,而後就是一個身穿淡紫色襦裙的嬌小身影,烏黑發亮的長發被同色的頭巾包裹住,臉頰兩側的碎發從頭巾中滑落出來,彎出幾道弧線。
那人側背對著胡大發等人,一手扶著門框,另一隻手提著似乎有些過長的裙擺,身體從房內探出,往另一邊張望。
發現房間外的一側沒人之後,那紫色的人影回過頭,看向站在走廊上的三人。
沈綰笛將之前臉上蠟黃的妝容洗掉,露出原本的柳葉眉和杏仁眼。
她本就生得極為好看,眼波流轉間似是帶了點女兒家的嫵媚和嬌羞,再配上粉嫩的雪腮和不染即紅的櫻桃唇。
整個人就像是初春枝頭綻放的花蕊,一顰一笑間都動人心魄。
“幹……幹爹?”
胡大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看著半邊身體踏出房間的沈綰笛,結結巴巴地問道。
“嗯。”
沈綰笛雖然改變了容貌,但依舊牢記著自己的身份,聲線依舊用的是申柳的聲音。
她提起裙邊,似乎有些苦惱。
“這衣裙有些長了,還有沒有短點的?”
胡大發用手扒拉了一下吳興,後者卻完全沒有反應,還是呆呆地看著沈綰笛。
直到胡大發手上使了些勁兒,狠揪了一下吳興手臂上的軟肉,後者倒吸一口涼氣,勉強反應過來,一邊用手搓被捏的位置,一邊問道。
“怎麽了?”
胡大發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幹爹問你,還有沒有小一點的女子服飾,這件長裙略有些不合身。”
吳興搖搖頭,視線偶然劃過沈綰笛的裙擺,在觸及到藏在其中的小巧繡鞋時,前者整張臉漲得通紅,視線也飛快移開。
“沒……沒有了,這已經是最小的了。”
他的心裏卻突然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想法。
原來男子的腳,也能穿進女子的繡鞋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