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昀降一提到這個，沈綰笛就又想到了那兩個讓自己麵部發熱的字，剛退下去的熱意重又浮現。
她惱羞成怒地瞪了馬車中的褚昀降一眼，手拽住車簾，而後往旁邊用力一拉合上，凶巴巴地回道。
“不用你管，坐好！”
馬車重新出發。
日暮西沉，官道上來往的馬車和人群也逐漸變得稀少。
沈綰笛沿路走走停停，也曾隱晦問過一些田野邊勞作的人和路過的商販，大部分的人的回答都大同小異。
“外來的人？好像沒有。”
將這一信息告訴褚昀降之後，後者也是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天色。
“那些馬匪做了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不敢暴露行蹤也在情理之中。我們今日先找個歇腳的地方，明日再看吧。”
官道較寬的通往的都是較大的主城，碰到可能會認出褚昀降的人的幾率也會上升。
而褚昀降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當麵前出現兩條官道的時候。沈綰笛猶豫了一下，而後選擇了一條看樣子就是較為偏僻的道路。
天色越來越暗，而道路兩邊也樹影重重，偶有倦鳥歸巢，衝進叢林中，發出嘩啦的一聲。
沈綰笛搓搓有些發冷的手，一邊駕駛馬車，一邊眼睛止不住地瞄道路兩邊，稍有什麽風吹草動就身體一哆嗦，後背繃緊。
雖然她前世死後做過鬼魂，但並不意味著她現在就不害怕這樣的場景，畢竟夜晚在荒郊野外趕車她也是頭一次。
突然，一隻大手從身後伸出，覆蓋上她一直緊握著馬車韁繩的手，帶來一陣溫暖的觸感。
沈綰笛猛地一驚，下意識地就回頭。
“嗷——”
偏僻寂靜的官道上突然響起一聲女子清脆的呼痛聲。
“你沒事吧？”
頭頂傳來褚昀降的聲音，罕見地有些慌張，他似乎沒有想到沈綰笛會這麽突然地轉頭。
沈綰笛一手捂著鼻子，一隻手擺了擺，強忍著痛意回道：“沒事。”
雖然她已經努力控製了，但聲音中還是帶著點鼻音的哭腔。
真丟人！
沈綰笛在心中暗暗暗暗唾棄自己。
人們都說不會在同一個地方犯兩次同樣的錯誤，可她居然兩次都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上撞上了褚昀降的胸膛，而且還都痛得要死。
褚昀降這男人，平時穿著衣服看不出來，高高瘦瘦一個，怎麽胸口這麽硬的？
她可憐的鼻子啊！
等痛意漸漸消退之後，沈綰笛也緩了過來。她抬頭，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背後的褚昀降，後者從她被撞到之後，就一直沒有改變動作，還是維持著一個一手持韁繩、另一隻手垂在半空中的姿勢。
遠遠看去，就像是他將沈綰笛整個人半抱在懷中。
“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沈綰笛因為撞到了鼻子，說話聲音有些悶悶的。
“就在方才。”
聽到褚昀降的回答，沈綰笛有些啞然。
興許是因為她過於緊張，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有動靜，這才鬧了這麽一個烏龍。
褚昀降也從沈綰笛的動作和話語中大致猜到了後者為何會突然被嚇到的情況，他頓了頓，將馬車的韁繩徹底握在自己手中。
“我來，你去馬車裏麵坐著。”
“不行。”
沈綰笛想都沒想地就直接反駁。
如果褚昀降在外駕車的話，身份暴露的風險會大大提高，他們現在承擔不起這樣的冒險。
“無事。”
褚昀降的語氣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淡，混著深秋的夜風，縈繞在沈綰笛的耳邊。
但與聲音表現的不同的是，褚昀降的手將沈綰笛的手完全包裹住，而後輕柔又小心地將她的手從馬車韁繩上拿了下來，握在掌心中。
待到感覺手中纖細柔軟卻又含著韌勁的手變得暖和之後，褚昀降這才裝作不經意地鬆開手，繼續說道。
“這裏的官道較為偏僻，又已經時至黃昏，基本上沒什麽人，不會被人注意。”
沈綰笛沒有注意褚昀降說的話，心神都放在自己被褚昀降捂暖的手上。
陌生的暖意逐漸地溫暖自己冷得僵硬的手，褚昀降身上的檀香將她整個人籠罩住。
沈綰笛眨巴了兩下眼睛，剛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被褚昀降不容拒絕地從車轅趕到了馬車車廂內。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了馬車內的座椅上，身下馬車依舊在吱吱嘎嘎地向前移動。
沈綰笛透過微微有些晃動的車簾往外看，穿著麻布長衫的男子正坐在車轅上。
暮色沉沉中，男子肩寬腰細，握著韁繩的手蒼白卻勁瘦有力，手背微微浮現青筋。他偶爾微微偏頭，似是在查看官道兩側的情況。
沈綰笛倚靠在馬車上，逐漸感受到了困頓和睡意。
駕駛了一天的馬車，又高度精神緊繃，她確實有些累了。
沈綰笛將被褚昀降捂暖的手微微蜷縮在懷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她的眼瞼漸漸閉合，縮小的視線中，褚昀降的背影逐漸地被放大、放大，占據她的整個視野，最後陷入一片黑暗。
“咚咚咚。”
沈綰笛聽到像是木板被敲擊的聲音，帶著點微微的震動，讓她還沉浸在睡夢中的腦袋有些發昏。
靈鹿呢？為什麽不開門？
不對。
沈綰笛睜開的視線定到馬車的車簾上時，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馬車上睡著了。
她在座椅上坐好，脖頸微微有些酸疼，而且察覺到，馬車已經不再晃動了。
是找到驛站了嗎？
正當沈綰笛還有些發蒙的時候，敲擊木板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沈綰笛循聲看去，是有人從外麵在敲擊馬車的車壁。她又環顧一圈馬車內，沒有看見褚昀降。
沈綰笛將幾根銀針夾在指尖，麵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實則心神緊繃，而後掀開車簾。
外麵天色已然全黑，暗沉沉的，馬車停在一間驛站麵前，驛站門前束著兩盞燈籠，散發著明晃晃的光。
車簾外，她一直找的人正站在車轅旁邊，側站著，一隻手伸長，在輕輕叩擊車壁。
聽到沈綰笛出來的動靜，褚昀降側過頭，看向她，未束起的發絲垂落在臉頰兩側。
男子站在昏黃的燈光前，長身玉立，肌膚上泛著瑩潤的光。
他形狀姣好的嘴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如同溫潤的春雨，眼簾微微上抬，瞳孔裏倒映著嬌小的女子身影。
“娘子，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