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沈綰笛搖頭,許瑞顯得高興許多,年輕的青年聲音像是悠揚悅耳的笛聲,越過攀滿藤蔓的圍牆,落在另一個麵無表情的男子耳中。

“朱娘子你沒生氣就好!”

“讓我想想,朱兄是在府上哪個花園,應該……啊,從這裏繞過便是!”

沈綰笛跟著許瑞,穿過遊廊左邊的月亮門,一片精致的花園就映入眼簾。她粗略地瞥了一眼,裏麵光是之前王子雪說的奇珍異品的植株花卉就有數十種,更別說沈綰笛不認識的了。

麗貴妃那錦麗宮中的花園擺設,說不定都沒有眼前這一片小花園來得金貴。

沈綰笛突然對許府的富貴程度有了一個更高的認識。

看來能從褚昀降的口中聽到屬於“富貴”二字的稱呼,確實是有幾分不簡單。

許瑞熟練地順著石板小路繞過齊人高的不知名植株,他像是看見了什麽,回過身朝沈綰笛招手。

“朱娘子,你過來,朱兄果然就在這。”

沈綰笛跟了上去,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側站在花園的空地之上,正半仰著頭看著麵前的天空。男子身上破舊的袍子已經被換成一身柔軟而精致的月牙白長衫,布料細膩,更襯得男子氣質出塵。

聽見有人過來的聲音,男子微微側身,看過來。周圍的姹紫嫣紅簇擁著中間的月白人影,透出一股清俊瀟灑的意味。

男子眼神深邃,裏麵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像是有種莫名的魔力,會將人的視線吸引進去。

許瑞看著麵前這一幕,愣在了原地。

“許兄?”

直到褚昀降出聲,許瑞這才反應過來,他像是想要掩飾什麽似的,匆忙說了兩句話。

“啊,朱兄。”

“你娘子醒了,我便帶她過來尋你。”

沈綰笛從許瑞身後走出來,往褚昀降那邊靠近。

既然能這麽好好地站著,那想必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

她心中的擔心稍微減輕了些,但眼神還依舊不斷地往麵前男子的後背看去。

“我聽許瑞說,你後背受傷了,現在怎麽樣?”

“無事。”

褚昀降握住沈綰笛伸過來的手,蒼白清俊的麵容上露出一個柔和而欣喜的笑容。

“娘子你沒事就行。”

褚昀降的反應有些超出沈綰笛的想象,她愣了一瞬間,後麵想到身後還站著個許瑞,褚昀降這樣做,應該也隻是為了在外人麵前維持兩人的關係。

畢竟兩人在外所用的身份是夫妻。

“夫君……”

沈綰笛故作感動地用衣角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淚,然後撲進褚昀降的懷裏,語氣哽咽道。

“我真是太擔心你了,如今看到你沒事,我可算是放心了。”

懷裏突然擁入一具柔軟而混著馨香的軀體,褚昀降的身體僵了僵。

像是想到了什麽,後者的眼眸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暗了暗。

沈綰笛察覺到了褚昀降身上突然一下子變冷的氣質,但是也不知其原因,隻能歸結於對方不喜旁人的觸碰。

“咳咳。”

身後傳來年輕男子的咳嗽聲,沈綰笛裝作恍然意識到的模樣,從褚昀降的懷裏退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許瑞解釋道。

“不好意思,許公子,讓你見笑了。”

“畢竟昨夜那麽凶險,我擔心我夫君,所以才會如此失態。”

許瑞擺擺手,半天憋出一句話。

“我明白的。”

“看來兩位……確實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隻是說道後麵那幾個字的時候,許瑞麵容似乎有些難看,那幾個字也含糊得有些囫圇吞棗。

不管表現得如何,至少看現在許瑞這幅模樣,他應該是相信了兩人的身份才對,也不枉沈綰笛剛剛在後者麵前特意演的一場戲。

沈綰笛站在原地,心裏暗自思索剛才的動作是否有漏洞。褚昀降站在她的身邊,自從她退出前者的懷抱之後,褚昀降也一動不動,一雙幽暗的黑眸視線落在沈綰笛身上。

至於許瑞,則站在不遠處,看看沈綰笛又看看褚昀降,麵上不似一開始過來時那般開朗,像是有許多心事一般。

花園裏,三人心思各異。

“少爺。”

一個聲音由遠及近,三人齊齊往聲音來的地方看過去,一個小廝從花園外走了進來。

沈綰笛雖然不熟悉,但這個麵孔她認識,是昨夜在馬車旁的小喜,許瑞的貼身小廝。

小喜像是原本隻打算來找許瑞的,看到站在自家少爺不遠處的褚昀降之後,也愣了一下。

許瑞掏出不知道從哪來的折扇,輕敲了一下小喜的頭。

“小喜,你來做什麽?”

“啊,哦。”

小喜被許瑞這麽一敲,方才回過神來。

“老爺回來了。”

“我爹回來了嗎?”

許瑞一改之前的鬱悶,臉上的笑容已經快要溢了出來。

“嗯,老爺聽說少爺您出事之後,據說官府裏的事情全都推掉了,直接騎馬趕了回來,現在在府上的會客廳坐著呢。”

“啊對了,趙統領還同老爺說了救您的朱公子的事情。老爺說,倘若朱公子醒了,就一齊請到會客廳來。”

聽見小喜說的話,在場的人將視線都落在花園中心的月牙白人影身上。

日光灑在男子的筆挺俊秀的鼻梁上,後者長長的眼睫下斂,在臉上投射出一小片陰影。

他似是垂眸思索了一下,而後淡色的薄唇勾起一個淺而清淡的笑容。

“好啊。”

小喜和許瑞走在前麵,兩人時不時嘀嘀咕咕說些什麽,看得出來主仆感情非常好。

而沈綰笛和褚昀降則落後於前麵二人一個左右的身位,比起前麵的聒噪和喧囂,後兩人之間一片安靜,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和腳步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沈綰笛一開始原本還想記記路線,可走著走著,已經不知道繞了多少回廊和月亮門,前麵兩人的步伐還未變過,甚至習以為常。

沈綰笛抬頭,又是一個相似的刻著玉雕踩著元寶的三足金蟾之後,她已經徹底放棄了。

明明這類似的擺件她前一分鍾才在一扇月亮門上看到過,怎麽這裏又有一模一樣的?

看來這許府確實稱得上是潯州鼎鼎有名的富貴人家,就光一個後院到會客廳的距離就已經繞了不知道多少圈了。

沈綰笛暗暗地歎了口氣,索性不再去留意周圍,而是將視線落在走在前麵的兩人身上。

聽剛才那名叫小喜的小廝說的話,看來許瑞在家中確實很受寵,其父甚至連官府上的事務都沒有再管,而是直接回來。

所以說,倘若她和褚昀降想要暫時在許府落腳的話,重點還是要博取許瑞的好感。

至於怎麽博取許瑞的好感……

沈綰笛看向許瑞的後背,後者似乎是同身邊的人說到了什麽事情,激動得手舞足蹈,聲音也大了幾分。

那模樣,完全沒有一個青年男子該有的成熟穩重的模樣,反而像極了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