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瑞的話,如驚雷一般,炸在沈綰笛的耳邊。

沈綰笛心中陡然緊繃,麵上卻不顯一二。她不解地皺了皺眉頭,眼中帶著疑問,看向許瑞,似乎不明白後者為什麽會這麽說。

“許公子,我和我夫君明明感情極好,你為何要這樣說?”

許瑞其實在說完之後,臉上就露出了後悔的神色。他張張嘴,小心地揣摩了一下沈綰笛的臉色,發現後者並沒有生氣,隻是有些疑惑之後,才慢慢說出口。

“朱娘子,我隻是覺得……”

他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想要怎麽往下說。

“你們兩個感情看上去確實感覺很好,伉儷情深,一對璧人。”

“但我總覺得你們之間,似乎總有些距離感。”

“距離感?”

沈綰笛不明白,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同褚昀降在眾人麵前明明表現得都是一副很恩愛的模樣,露麵的時候兩人也幾乎都快黏在了一起,許瑞口中所說的距離感又到底指的是什麽?

“嗯。”

許瑞點點頭:“就像……”

說到這,他停了一下,視線從沈綰笛身上飄過,四處遊移,突然落到遠處的兩個人身上。

沈綰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兩個人一男一女,看上去似乎年紀都有些大,像是許府中的老人。

女子挽著婦人發髻,身穿許府統一的侍女服飾,手上拎著一個破舊的酒壺,像是正在與麵前的男子爭論著什麽,略有些皺紋的普通麵龐因為生氣而漲得通紅。

而男子則穿著粗糙的短衫,手上和臉上全是風吹日曬的痕跡。麵對女子的爭論,他似乎有些心虛,所以並沒有反駁,隻是聽著,臉上帶著點賠笑,還有些無奈。

兩人察覺到了褚昀降和許瑞看過來的視線,扭頭一看。而後女子尷尬地笑了一下,將手上還拎著同男子理論的酒壺藏在身後,像是不好意思般朝許瑞行了一個禮。

身旁的男子則自然許多,不過也是同女子一樣,向沈綰笛和許瑞這邊行了禮。

許瑞擺擺手,示意兩人不用如此。

那侍女和男子也像是習慣了許瑞的作風,並沒有再上前來同前者說話,而是一起相伴離開。

侍女手上藏在背後的酒壺吊穗隨著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時不時還撞上了一旁想要偷拿酒壺的男子的手。

兩人就這樣又像是有點爭執般,一同消失在沈綰笛和許瑞的視野中。

許瑞同沈綰笛解釋道。

“這兩人是府上的老人,女子是前院的灑掃侍女,而男子則是府上的馬夫,她們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結為夫妻。”

“他們感情很好,大兒子也早就在外成家立業。因為兩人都念舊,所以就一直留在府上。”

“馬夫是個閑不住的性子,經常會在府上到處走,因此我經常撞見兩人吵架。”

“等等。”

沈綰笛細眉緊蹙,語氣中是不理解:“你不是說他們感情很好嗎?為何又經常看見吵架。”

“也許正是因為感情好,所以才經常看見他們吵架吧。”

許瑞回想了一下,說道:“他們吵架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有時候可能是因為馬夫今日在府上碰到了侍女但是並沒有跟後者打招呼;亦或者又是因為馬夫跟其他人約定而忘記了同侍女的事情等等。”

“總之,每次碰到一問,兩人都會有各種理由。”

“這一次他們吵架,則是因為馬夫年輕時嗜酒,到老了身體有些吃不消,所以侍女嚴令他喝酒。”

“看剛剛侍女手上拿的酒壺,想必應該是馬夫偷偷喝酒被她發現了,所以這才生氣吵了起來。”

“可即便如此,晚上侍女依舊會點上燭火等馬夫回家用膳,而馬夫也會帶上一兩件侍女喜歡的小玩意兒。”

“你信嗎?”

許瑞看向沈綰笛,而沈綰笛的視線還停留在方才那兩人消失不見的地方。

良久,走廊上響起她的聲音。

“我相信。”

沈綰笛知道許瑞想說什麽,她也明白後者為什麽會覺得自己跟褚昀降並不像是夫妻。

因為夫妻本就應該是侍女和馬夫那樣,他們會有爭吵,會有誤會,會有分歧,但最後兩人還是會相擁在同一被衾下而眠,作者相同的美夢。

他們或許會分開,但終究會在一起,然後融為一體。

而她和褚昀降則不一樣。

沈綰笛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因為他們太想要在外人麵前表現出感情好的夫妻關係,亦或者是因為他們不是真的夫妻的緣故。

她也總覺得自己同褚昀降之間像是隔著什麽東西一般,看不見摸不著卻依舊存在。

即使無論她怎麽努力靠近褚昀降、對褚昀降好,那層隔閡卻依舊存在。

這不光是褚昀降的原因,她自己也有一定的責任。

她並不知道該怎麽去解決它,像是藏在充斥著迷蒙霧氣的山野中,讓人摸不著頭腦。

沈綰笛隻是沒想到,許瑞看起來就是個涉世未深的富家子弟,沒想到居然能看出她和褚昀降之間的假裝身份。

可即便如此,沈綰笛也不能承認,畢竟褚昀降現在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

所以沈綰笛繼續往下說。

“但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你不能一概而論。”

“無論你怎麽想,我們依舊是夫妻,至少在將來的一段時間都不會改變。”

聲音堅定,擲地有聲。

沈綰笛這裏所說的將來,是為了向許瑞表示,他們也會如其他夫妻一般,一直在一起。

但許瑞好像誤解了她的意思,隻見他喃喃了兩句。

“將來的一段時間……”

而後像是想明白了什麽,略有些驚訝。

“原來是這樣!”

看向沈綰笛的目光恍然大悟。

沈綰笛問道:“你又明白了什麽?”

許瑞壓低了點聲音,似乎是怕房間中的褚昀降聽見。

“朱娘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想同我說的是,你現在和朱兄雖然是夫妻,但其實感情並沒有平日裏表現出來得那般恩愛對不對?”

“難怪我總覺得你們之間看起來有些怪怪的,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沈綰笛聽完許瑞說的話之後,心中頓時梗塞,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是該慶幸總算是讓許瑞不再懷疑她同褚昀降之間的假夫妻身份,還是該反駁後者後麵說的他兩其實感情不好這一言論?

雖然她和褚昀降還沒有達到別人夫妻那種水乳交融的感情地步,但至少,她能發誓她是全心全意對褚昀降的。

不過,有些事情倒也不需要告訴外人那麽清楚,隻要讓許瑞打消對他們假夫妻的懷疑,那就算是目的達到。

況且房間裏還躺著個受了傷的病號,她都出來這麽久了,也沒有回去,萬一前者需要她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