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笛等人被迫停下步伐,褚昀降脊背一挺,氣場瞬間凜冽幾分:“為何?”
沈綰笛暗自掃視周圍,看是否還有埋伏,而身後隨行的幾個士兵也默默捏緊了手中的武器,空氣陡然焦灼。
落在後麵的蕭元豐趕上前來,一巴掌呼在刀疤男的臂膀上:“鐵牛,給我收起你的殺豬刀來,萬一嚇到這些客人怎麽辦?”
聞言,鐵牛將抗在肩上的殺豬刀拿下來,刀尖立在地上。蕭元豐又一巴掌過去:“我叫你收起來,是讓你收回房間裏,沒叫你立在地上。”說完沒好氣地又補了一句:“你不殺你的豬,跑出來攔他們做什麽?”
像是被打得痛了,鐵牛用手摸了一下挨打的地方,粗獷的聲音裏夾雜著莫名其妙的委屈:“不是當家的你說不能嚇到來山寨的客人嗎?所以今天殺豬的時候我就換了位置,去屋舍背後。可誰知今天那豬兒力氣忒大,半天沒死,還掙紮得厲害,血弄得到處都是。這些客人要往這邊走,我怕嚇著他們,所以才出來阻攔的。”
聽了這話,沈綰笛一愣,搞了半天,原來這些血漬是因為殺豬?
就連一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褚昀降,臉上都鮮有地出現幾分鬆怔。這時他們才注意到,前麵屋舍的背後,確實露出一小根白花花的豬後蹄。
“幹你的活去!”蕭元豐打發走鐵牛,又帶著褚昀降他們看了屋舍。確實如他所說,山寨中空房很多,確實能夠容納流民。而且沈綰笛驚喜地發現,在山寨中有好幾口井,井水源自山中的地下水,並沒有像外麵河流那般受到汙染,流民和疫病病人的飲水問題也能得到解決。
最後,蕭元豐站在一高處,山下是重重疊疊的樹冠,風吹過,綠浪一波接一波。
他問道:“祁王殿下,這山寨你也來了,屋舍你也看了。那先前我的提議,你意下如何?”
褚昀降回道:“本王應允,那麽蕭寨主的條件是什麽?”
平白無故地幫他解決流民之難,褚昀降不相信蕭元豐就沒有什麽所圖。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蕭元豐回過頭,看向自己的山寨:“其實我蕭某人的要求也很簡單。”
“那就是倘若有一天我離開了山寨,還望祁王殿下能夠稍微照拂這山寨的大大小小。除此之外,蕭某別無他求。”
庇護這一山寨的人,對褚昀降來說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明明蕭元豐借此可以求來常人幾輩子都攢不到的珠寶財富或者滔天的官職權利,可他卻僅僅隻有這麽一點要求。
褚昀降看著蕭元豐的眼睛,後者坦****地回視,眼底沒有半絲遮掩。
“好。”
解決了流民的吃住問題,那現在唯一要解決的,就是詢問流民本身的意願。
帳篷中,士兵正在匯報,神情頗有些無奈:“報告祁王殿下,那些流民根本就不願意說,一開始的時候賴在那不肯走,我們一問他們的集聚地,他們就跟我們要抄家似的跑開了。到後麵,看到穿官服的人就跑,都沒給我們機會問。”
不過想來也確實,之前士兵對於這些流民都是暴力驅趕,也怪不得他們害怕。
不過,沈綰笛突然想到今早穆天陽離開時說過的話,如果有事找他,就讓大石帶路。
沈綰笛拍拍褚昀降的胳膊,示意他湊過來,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褚昀降靠得自然,沈綰笛也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二者就這樣公然在士兵麵前說起小話。
士兵低下頭,已經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開玩笑,他已經是之前見過祁王殿下摸申大夫腦袋這等名場麵的人了,怎麽可能會被這點程度嚇到。嗯,他要淡定。
沈綰笛找來大石,讓他帶路去找穆天陽。大石看了看穿著盔甲的褚昀降和幾個士兵,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帶路。
“怎麽了?”沈綰笛一邊走路,一邊輕輕地問大石。
大石咬咬嘴唇,擔心道:“申大夫,您,您帶這些官人,應該不是去趕穆大哥他們走吧?”
沈綰笛:“當然不是了,隻是我們有些事情想找穆天陽商量。放心吧,不會強製驅趕他們的。”
“那就好!”大石聽到沈綰笛的話,藏在心裏的擔心瞬間消失:“我就知道申大夫不會這樣做的!”
“哦?你怎麽知道呢。”沈綰笛好笑地看著瞬間變臉的大石:“你剛剛不是還很擔心我們要趕走你的穆大哥嗎?”
“我就知道。”大石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申大夫是好人,我一直都知道的。”
走到一處斷橋處,大石指指斷橋下麵:“穆大哥他們就住在那。”
斷橋處離城門口有些遠,以前這裏有條河流,為了方便行人通行,所以修建了一座石橋。後麵因河流幹涸,石橋漸漸用不上,年久失修,從橋拱處斷裂坍塌,就沒人再管過。
沈綰笛等人順著石橋旁邊的台階往下走,半截斷裂的橋身勉強為橋底提供些許遮擋的地方,而百來號流民,就全都蜷縮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下。
比起前兩日沈綰笛看到的不同,眼下這些流民更瘦更餓,他們或坐或躺,臭氣熏天,毫無生氣。有幾個人若不是胸口還有些起伏,沈綰笛甚至懷疑他們都已經悄悄死去。
看到有穿著官服的人來,這些流民**了幾下,就坐在原地不動了。他們太餓了,已經餓到看到要鞭打和驅趕他們的人都不想逃,也逃不動。
就這樣死吧,反正被打死也是死,餓死也是死。有些流民這樣想著,已經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著聽了無數遍的辱罵和挨了無數次的毒打。
沈綰笛聽到石橋階梯上傳來走下來的聲音,她回頭,是穆天陽領著幾個年輕的流民走下來,他們手裏拎著零星幾把野菜。
看到褚昀降,穆天陽一愣,下意識地做出防備的動作。在看到身邊站著的沈綰笛後,他眼睛中的警惕散了些許,但已經存在。麵對褚昀降的迫人視線,穆天陽不卑不亢地問道:“敢問各位官爺來此處是有何貴幹?”
沈綰笛向前,笑著抱拳:“穆大哥,我們前來是有事想與你商量,能否借一步說話?”
穆天陽看了看笑著的沈綰笛,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眼巴巴看著他的大石,猶豫了一下,然後抬手示意旁邊:“這邊來吧。”
待隻有沈綰笛、褚昀降和穆天陽三人後,沈綰笛開誠布公。
“穆大哥,我們想同你做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