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笛將之前她和褚昀降在帳篷中商量安置流民的方法細細說出,包括流民要做的事情,流民的報酬以及流民的住所。末了說了一句:“穆大哥,你意下如何?”
穆天陽的神情從一開始的防備轉變到疑惑再到現在的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說。”他像是有點不相信地喃喃道:“你們願意給我們提供住所以及充足的糧食?”
“對的。”沈綰笛補充一句:“當然,是要你們在付出同等的勞動之後。我們各取所需,我需要你們來替我做事,而我給你們相應的報酬。這樣的交易你做嗎?”
“當然可以了!”穆天陽一口答應,他有點不知所措地搓搓手:“隻要你們願意為我們這些流民提供住所和食物,讓我們做什麽都可以!”
“隻不過。”他又有點猶豫:“我們這些流民裏麵,能做苦力的,可能隻有三分之二,剩下的都是些老人婦孺……”穆天陽咬咬牙,把剩下的話說出來:“你們能不能把她們也一起帶上,我們這些能做苦力的每天可以多做點,不會讓你們白白浪費糧食的!”
沈綰笛:“穆大哥不用這樣。我已經想好了,有能力的,就做力氣活,沒有能力的,可以隨同鳳涅堂的夥計們去山上采采草藥,或者幫忙漿洗疫病病人換下來的衣物什麽的。你放心,每個流民都有事做,我們不會拋下任何一個人的。”
沈綰笛的保證無疑是給穆天陽吃了一顆定心丸。想到流民群的大家終於有了一條生路,而這條生路是眼前這個瘦瘦小小的大夫給的。
穆天陽紅了眼眶,張開臂膀就想給沈綰笛一個擁抱,半路卻撞上一大塊冰冷的盔甲。他抬頭,看見的是褚昀降麵無表情的俊臉。
褚昀降手一伸,將穆天陽與沈綰笛隔開:“既然已經答應,那還不快去跟那些流民說?”
“哦,對!”被褚昀降這一打岔,穆天陽也就沒想著擁抱這回事,回到流民群中,將沈綰笛等人的計劃告訴大家,後者又是免不了一陣激動和落淚。
他們沒想到,在失去賴以生存的家園之後,在無數的驅趕和不停的跋涉下,在遠離家鄉千裏之外的陌生地方,能夠重新看到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聽見石橋下麵逐漸變大的嗚咽聲,已經走上來的沈綰笛和褚昀降對視一眼。褚昀降的背後是荒涼的郊景,但他看向沈綰笛的視線卻熱得像團炙熱的火焰。
沈綰笛有些頂不住褚昀降的視線,開玩笑般轉移話題:“想必祁王殿下應該是第一次走下橋洞那種地方吧?我還以為你會在上麵等著。”
橋洞旁邊就是幹涸的河流,河**還殘留著垃圾和腐爛的殘骸,散發著惡臭,況且那麽多流民擠在一起,其氣味更是臭不可耐。饒是沈綰笛做足了心理準備,下去剛嗅到臭氣的時候也差點想吐,更別說是本就身份金貴的褚昀降了。
“還好。”褚昀降淡淡道:“我與他們並無差別。”
流民,是大梁之子;而他,拋開所謂皇家國戚的身份,也同樣是。
沈綰笛沒想到褚昀降會這樣回答,她盯著他淡色的薄唇,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那你方才為什麽攔著穆天陽抱我,反正你們都一樣。”
沈綰笛看著那淡色的唇一僵,而後緊張地一抿,霎時間好看的櫻紅色就染上唇麵,頭頂傳來褚昀降的聲音。
“我們一樣,但你不一樣。”
當看到沈綰笛跟穆天陽細細講述安置流民之事時,他就知道,在他記憶深處埋藏著的那束光,如今已經變成了高懸於天空之上的太陽,用她的光芒無私地照耀著大地。他並不吝嗇於將自己的太陽分享給其他人,他隻害怕自己配不上那太陽。
他是古書中的誇父,他隻想追逐自己的太陽。
什麽他們一樣,又什麽她不一樣。
沈綰笛壓根沒管褚昀降的內心活動,她的視線中隻有後者殷紅的唇和線條流暢的下頜,莫名覺得嗓子幹渴。
“誒,我說,褚昀降。”沈綰笛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話:“既然我幫你解決了流民的問題,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收取一些回報?”
“當然。”褚昀降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你想要什麽?我隨後差遣小廝給你送—”
“不用。”沈綰笛打斷褚昀降的話,一隻手扶上他的下頜:“我的回報我自己拿。”
說完便踮起腳尖,將褚昀降輕輕拉向自己,嘴對嘴貼了上去。
這是沈綰笛光天化日之下,第一次親褚昀降。她隻覺得褚昀降的嘴唇涼涼的,軟軟的,帶著莫名的香氣,比汴梁城最好吃的糕點還要甜上幾分。遵循內心的本能,沈綰笛伸出小舌,在後者的嘴唇上輕輕舔了一口。
奇怪,明明沒有喝酒,她怎麽就覺得暈暈的。
聽到石橋台階傳來動靜,有人上來了。沈綰笛推開已經石化的褚昀降,有些可惜的砸吧砸吧嘴。
原來褚昀降的嘴唇這麽好親,下次一定親久一點!
從階梯下走上來的士兵,就看著原本一路上都黏在一起的申大夫和祁王陛下分站兩邊。申大夫一臉回味,不知在想些什麽。而他們平日裏向來以冷麵王爺著稱的祁王殿下,此刻卻雙頰泛紅,嘴唇微張,像是有些羞憤地瞪著申大夫。
感受到旁邊的目光,褚昀降轉過頭,要殺人的視線射向那個不知所措的士兵。士兵慌忙低頭,心裏卻在震驚大喊。
他沒看錯吧?他們高貴的祁王殿下的下巴上怎麽會有兩個黑乎乎的指印!到底是誰那麽不怕死竟然敢對祁王殿下下手!不,不會發生的,一定是他看錯了,有空該找申大夫看看眼睛了。
流民群在穆天陽的調動下很快就適應了沈綰笛的安排,而老宅處的疫病病人也在鳳涅堂夥計和大石不斷的草藥嚐試下,病情得到緩解。當還在調配藥方的沈綰笛得知前幾日還咳血昏迷的病人今日可以勉強進食了之後,也是鬆了一口氣。
雖兩世為人,但麵對疫病她也是頭一次,還好沒有辜負眾病人對她的信任。
皇宮,議事殿上。
得知流民之困和疫病之難都得到解決後,景明帝龍顏大悅,連平日看不順眼的褚昀降在他眼中都多了幾分疼愛,一揮手賞賜了不少寶物,褚昀降得到誇獎卻神色淡淡,隻是跪謝領恩。
下朝後,褚宵辰走到褚昀降麵前,頗有些酸溜溜地道:“九弟此舉,可算是讓父皇高興了。就是不知四哥我何時也能做到。”
褚昀降瞥了一眼褚宵辰,腳步不停。
“四哥去給父皇唱個戲,父皇就高興了。”免得像個跳梁小醜,一直在自己麵前蹦躂!
褚宵辰的臉瞬間氣得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