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門外傳來橐橐的腳步聲，厲兵忙去打開。剛打開門，他就親熱地喊：";老爸，你回來啦！今天怎麽沒在外麵吃呀？";說著，接過了他的公文包。

厲堅一邊彎腰脫鞋，一邊說：";今天是周末嘛，你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爸當然要陪你吃頓飯了。今天我也是推掉了一個飯局，讓你戈巴叔叔去了，我才回來的！";

曲萍端著一盆紅燒鯽魚從廚房出來，見丈夫回家了，立時高興起來，笑著跟丈夫打招呼：";回來啦，快去洗手，我再做一個湯就可以吃飯了！";

一家人各占餐桌一方。厲堅夾了一塊栗子雞放在兒子碗裏，說：";兵兵，你慢點吃。爸問你，羅叔叔出事後，老師與同學們對倩倩怎麽樣？";

厲兵狼吞虎咽地吃著栗子雞塊，又喝了一勺湯，抬頭看了一眼爸爸，才問：";老爸，你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

曲萍瞪了兒子一眼，說：";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你爸這麽問你，當然要聽真話了！";

厲堅用鼓勵的目光看著兒子。

厲兵便有點憤憤然地說：";現在的人，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勢利得很呢！以前，班上的同學們對倩倩真是沒得說。都圍著她轉，連柯老師都很寵她。當然，我比她更受寵，因為我爸是市長。羅叔叔出事後，大家都風吹楊樹頭，對她的態度一下變了，有的女同學見了她理都不理了。我在班會上說：倩倩爸爸犯了罪關倩倩什麽事？她媽仍是一個總經理呢！我把話放在這，以前你們不是說我跟她在談戀愛嗎？其實我們隻是彼此喜歡而已。可如今，她爸爸雖然出了事，我仍喜歡羅倩倩，她仍是我的好朋友。你們看不起羅倩倩，就是看不起我厲兵！我說了這一通話後，同學們當麵不冷倩倩了，但背後仍嘀嘀咕咕地說倩倩的壞話！";

厲堅又夾了一塊魚，剔掉了刺放到了兒子的碗裏，算是對他的獎勵。說：";哦，你說得不錯，羅叔叔犯罪跟倩倩沒關係。不過你的表態有問題，怎麽聽來是講江湖義氣呢！這江湖義氣可害人不淺呀，社會上犯罪的青少年都是江湖義氣害的！你要注意喲！";

曲萍為兒子盛了一碗飯，說：";聽說周萌的日子過得也挺難，唉，都是羅洪剛給害的！";

厲堅說：";明天是星期天，我們一家人到她家去坐坐！";

第二天上午，厲堅一家人來到明日星城，一進小區的門，厲堅從門衛開始打招呼，凡是在小區裏碰到的人，他都笑著跟他們打招呼。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按響了羅洪剛家的門鈴。昨晚，他讓曲萍跟周萌打好招呼了，說明天來她家。

周萌與女兒忙下樓開門，她家有電控門開關，隻要按一下，電控門就開了。但娘倆沒有這樣做，而是從三樓跑下來為厲堅一家人開門。周萌聽說厲堅要來看她與倩倩，她跟倩倩還哭了呢！羅洪剛在位時，他家樓下停滿了小轎車，真的是門庭若市，一個星期要消耗掉兩斤好茶葉！如今，羅洪剛一進監獄，別說沒有人上門，就是出門不被人家在背後指指戳戳已是上上大吉了！

周萌打開門，就撲到曲萍懷裏哭起來。曲萍拍拍她的背說：";好了，好了，萌萌別哭了。隻怪老厲事情忙，本來早該來看你們母女的！";

倩倩與厲兵四目相交，兩人都會意地笑了。

一行人浩浩****上樓，腳步聲在樓道裏咚咚響。鄰居們早聽到了動靜，紛紛打開門向厲堅問候：";厲市長，好！";

厲堅爽朗地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星期天沒出去玩啊？";

不到半小時，明日星城小區裏所有的居民都知道市長厲堅來看望貪官羅洪剛家屬來了。他們紛紛在背後議論說：";這真是怪事，老戰友雖然是好的，但都在台上呀，你吹我拍，這叫兩好並一好。可一個倒台了，另一個怎麽會還來看他的老婆孩子呢？";

有的說：";厲堅這個人有情有義呢。不像有的當官的，最忌諱跟出了事的官兒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以前有關係的，現在恨不得洗得幹幹淨淨，好像他們上輩子都不相識。厲堅還真有人情味，不錯！";

厲堅雖聽不見人們在背後說什麽，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就是要大搖大擺地在大白天來看周萌母女，他就是要給周萌營造一個寬鬆的環境，讓大家別歧視她們母女。他一進門就對周萌說：";洪剛雖然犯了罪，進了監獄，但他在獄中的表現不錯，改造好了，他還可以成為一個好公民！";

厲堅一家人在周萌家包餃子，開開心心地玩了一天才走。

江南市第一中學校長蔡德倫急匆匆地走出教育大樓，他在操場上找到高二（一）班班主任柯琴，劈頭就問：";你手機怎麽沒開？下午厲市長要來聽你的課，你快去準備一下！";

柯琴有點詫異，說：";一個市長要來聽課？這有點太離譜吧？他兒子厲兵在我班上，可家長會都是他老婆來開的。他從沒有照過麵，怎麽要來聽課呢？";

蔡德倫說：";誰知道呢。他是市長，統管全市，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或許是心血**呢！";

厲堅並非心血**，他來聽課自然有他的目的。下午他在主管文教衛生的副市長徐國立與市教育局局長鄭誌民的陪同下，來到了市一中。蔡德倫等幾位學校領導熱情接待了厲堅一行。

厲堅一揮手，說：";到高二（一）班去看看。";教室裏，柯琴有點緊張，朝厲堅他們點頭示意，便接著講課。學生們雖然很安靜，但他們的眼神都在相互問詢、交流。厲兵並不知道爸爸會來，突然見到爸爸，他很高興，真想站起來跟爸爸打一聲招呼。可他克製住衝動，他已清楚爸爸來聽課的用意了。羅倩倩也感到很意外，他們這個班雖然經常有人來聽課，那都是教育界的人士觀摩交流，市級領導從不來聽課的。她心裏很感激厲堅伯伯。那天厲堅伯伯一家人來看望她們後，鄰居們對待她們母女的那種微妙的態度不見了。跟先前對她們的態度完全一樣了。蒯正明、高強、許建國、董岩叔叔伯伯們也都來看望他們，後來局裏的靳義、穆少華他們也來了。最最奇怪的是靳義、穆少華他們，一進門就檢討，說：";我們本來早想來看看你們了，可被公務纏身，實在對不起。";倩倩心裏直冷笑：";什麽公務纏身？爸爸在位時，你們幾乎是天天往我們家裏跑，像蒼蠅似的趕都趕不走！";他們一走，倩倩就對媽媽說出了她的想法。媽媽說：";別怪他們，隻怪你爸自己不爭氣！";現在，厲堅伯伯來聽課，完全是衝著她、看她來的。這一節課，她根本沒聽清柯老師講了些啥。

厲堅走上講台，柯老師說：";歡迎厲市長講話，大家鼓掌！";課堂裏劈哩啪啦地響起一陣掌聲。厲堅擺擺手，說：";同學們，你們要好好讀書，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助、互相關心、互相愛護。爭取人人都能考上大學。學成之後報效祖國！";

下了課，厲堅提議說：";我跟同學們合個影，讓我也沾點光，沾一點同學們青春的朝氣！";一句話把大家逗樂了。合影時，柯老師讓厲兵站在父親的邊上，厲堅卻讓羅倩倩站在了他的邊上。至此，蔡德倫與柯老師才恍然大悟。他們怎麽沒想到羅倩倩的父親羅洪剛是厲堅的老戰友啊！他來聽課原來是為了帶給羅倩倩精神動力！

厲堅臨走時，對柯老師說：";謝謝你對厲兵的關心，我希望你對他要嚴加管教。但我更希望不要讓一個同學掉隊，特別是受到挫折的同學，更應該多多鼓勵，多多關心與愛護！";

柯老師說：";厲市長放心，我們一定會按您的指示去辦！";

沒幾天，厲兵回家告訴爸爸：";老爸，您真厲害，您這一去，現在再也沒有人看不起倩倩了！";

這天，周萌上班時，她的心口痛得死去活來，到醫院找曲萍。曲萍給她檢查後，確診為膽結石，要立即做手術。

周萌一聽急了，說：";我一住院，倩倩怎麽辦，誰來照顧？";

曲萍說：";讓倩倩到我家來，我兒子厲兵也回家來，兩個都是學生，學習上還可以互相幫助呢。";周萌同意了，曲萍當天為她開了刀，手術很成功。

厲堅到醫院看望周萌，倩倩正在給媽媽喂粥，曲萍在跟她們說話。厲堅對妻子說：";萍萍，今晚讓我代洪剛陪周萌一夜。當然，你得給我安排一個護士，我解決不了她的那些瑣碎事。";

曲萍知道丈夫的心思，說：";好，都依你，我帶倩倩回家。";

周萌說：";老厲，這怎麽好意思！";

厲堅說：";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好好養病，洪剛在裏麵也可以安心改造。他會改造好的，一出獄，這回我肯定要幫他。所以呀，你們都給我振奮起來。倩倩你跟我家厲兵比一比，清華、北大、南大咱不敢想，進全國前30名內的大學該不成問題吧？";

倩倩點著頭說：";厲伯伯，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厲堅輕輕地拍拍倩倩的腦袋，說：";丫頭，有你這句話，厲伯伯就把心放回肚子裏了啊！";病房裏響起了一片笑聲。

周萌出院後，厲堅與曲萍又抽空到她家去探望。周萌很感動地說：";老厲，你是個大忙人，你已在醫院陪過我一夜了，我身體都好好的，你用不著再來看我的！";

厲堅說：";洪剛在家時，我或許隻讓曲萍來看看你就行了。但現在洪剛不在家，我曾讓人給他捎過話，我會照顧好你們的。所以不管我再怎麽忙，也要擠點時間出來看看你！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們一塊去看看洪剛，這對他的思想改造很有幫助。你一次也沒去看過洪剛，他心裏一定不好受！";

周萌一扭脖子，說：";他要不是被狐狸精迷住了，他能這樣？他這是活該，我才不去看他！";

曲萍拍拍周萌的肩膀，說：";萌萌，你這就不對了。厲堅在家對我說了，我們今天一是來看你，二是來要你去探望洪剛。我知道，這一次去看洪剛，跟以前他與老厲在部隊時，我們結伴去看他們確實是不一樣。同樣是探親，一邊是歡天喜地去團聚，臉上還光彩。一邊是完全出於無奈，身份還是罪犯的家屬。但是，萌萌，這探親的目的意義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讓老公高興，給他一份鼓勵，一份支持，一份安慰！";

厲堅笑笑說：";周萌，曲萍的話說得不錯。你要是去了，洪剛一定會高興的。你不要有什麽顧慮，到時就坐我的專車去，啊？";

在深思了一會兒後周萌終於答應了，說：";好吧，哪天去我是隨便的，老厲你定個時間吧！";

厲堅夫婦喜出望外，說：";這就對了嘛。我們想你也不會讓我們失望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洪剛畢竟是你的丈夫嘛！好，定了時間我們就馬上通知你！";厲堅夫婦像打了勝仗似的走了，周萌把他們送到大門口，還要送出門，被曲萍堅決攔住。說：";外麵風大，你病剛好，我們就在大門口告別吧。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呀，有什麽事別忘了給我們打電話！";

幾天後，厲堅帶著曲萍、周萌與倩倩驅車直奔在C市的謝橋監獄。

羅洪剛沒料到厲堅夫婦帶著他妻子周萌與女兒倩倩來探監。厲堅對周萌說：";你跟倩倩先跟洪剛說話吧。";

周萌隔著玻璃牆，一邊看著丈夫一邊拿起了話筒。還未說話眼淚就先流下來了，羅洪剛在裏麵看著妻子，眼睛也紅紅的。周萌終於穩定情緒，她說：";前段時間我得了膽結石。";

羅洪剛急著問：";要緊嗎？";

周萌說：";不要緊，是曲大姐給我動的手術，老厲還陪了我一夜。你進監後，都是老厲為我們遮風擋雨，要不是他，我們母女要遭受多少白眼與岐視！";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羅洪剛說：";我對不起你們，讓你們也跟著我遭罪。";

周萌說：";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聽說你表現不錯，我很高興，我和倩倩希望你能早點出來。有老厲照顧，我們娘倆生活得很好。倩倩在學校，要不是老厲去學校打招呼，她真會有壓力，對她的學習也會有影響。現在老師和同學再也不瞧不起她了。";

羅洪剛很感激地看了厲堅一眼，厲堅正在聽監獄長介紹情況，兩人都很高興，談得十分起勁，並沒有往他這邊看。

周萌說完就把話筒遞給了女兒。倩倩喊了一聲：";爸！";眼淚嘩地流下來了。她哽咽著說：";爸，我在這次期中考試前一定要來看看你，不來看你我考試都會不安心的。";隻說了這句話，她就大哭起來。周萌忙說：";倩倩別哭，這樣你爸會更難過的。";

羅洪剛早已淚流滿麵，他流著淚對女兒說：";爸爸不好，爸爸對不起倩倩，也對不起媽媽。爸爸一定會好好改造，早日出來跟你們團聚。你學習一向是很棒的，爸爸相信你一定能考出好成績！";父女倆說話時，兩人的手一直隔著一層玻璃緊貼著。

厲堅給羅洪剛帶來了兩條方塔香煙，說：";洪剛，你將就著抽吧。我忙，到現在才來看你。老蒯他們托我向你問好！";

羅洪剛連聲說：";謝謝你們，老厲我沒臉見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