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剛嫁來和親的公主,鄭瑕。
而如今,她已經是北燕皇帝蕭何所寵愛的玉妃娘娘了。
在盛京城中,鄭瑕從不是什麽出色的女子,可是來到了黃土漫天的北燕,她皮膚白皙柔嫩,卻成了北燕人眼中的美女。
鄭瑕沒有了出閣前少女的生氣,一雙眼睛也死氣沉沉的,她的臉色就如同頭上的珠寶首飾一樣,冷冷冰冰的。
外麵的侍從高唱著,陛下駕到——
蕭何眉頭緊鎖著,緩步走進來。
人到中年的蕭何,身材依舊挺拔,從臉上的溝壑隱約透著滄桑,可看他英氣的眉眼卻不難想象,年輕時候他在草原上如何揚鞭策馬,是怎樣的威風。
見蕭何一走進來,鄭瑕就換了一副臉色,滿臉嬌柔,走上前去攙上蕭何的胳膊,軟聲道:“陛下,您過來了……”
看到鄭瑕這樣溫柔,蕭何心中的煩躁已經去了一大半。
鄭瑕是知道的,北燕女人大多爽朗粗放,北燕男人愛的就是南越姑娘那一份柔情似水,因此鄭瑕做足了這樣溫柔的姿態,才博得了蕭何的好感。
“嗯,一說是你請朕過來,朕一下朝就直奔這裏了。”
蕭何握著鄭瑕的手,聲音放低,“怎麽,想朕了?”
足見蕭何對鄭瑕的寵愛,親信隨從們識眼色的退出去,隻留下他們兩個。
鄭瑕拉著蕭何坐下來,頭一歪,靠在他的肩頭,語氣中帶著心疼。
“妾聽說,陛下在朝中遇到了難事,說是邊境上又出了亂子……邊境上常年紛亂,陛下放寬心,別傷了身子。”
說這幾句話,便讓蕭何感覺到,鄭瑕隻是為了他的身體健康著想,才請他過來的,不由得更加喜愛。
“話是這樣說,可這事態也不算輕,”蕭何輕歎一聲,摟著鄭瑕,捏起她的下巴,輕笑道:“恰是在你們南越邊境上出了亂子,萬一那些山寨真的和南越慕王有關,那我北燕確實要思考思考了……”
蕭何這個人,很糾結。
就比如現在,他認為蕭駿的未雨綢繆沒有錯,也認為蕭宏的事不關己也是對的,幾經權衡,將自己越弄越亂,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
鄭瑕捉住蕭何的手,上下摩挲著,“陛下,妾是南越盛京城長大的,對皇城裏的權貴們最是了解,尤其是那慕王爺,他張揚跋扈,威風八麵,妾足不出戶就能聽到他的聲名,陛下切不可小覷這位慕王爺,眼下雖是放到這邊境處來帶兵,看起來很不受皇上重視,可他這個人心思縝密,深謀遠慮,這些山寨的事情,令人出其不意,倒是像他的作風!”
隨著說話,蕭何的眉頭愈發皺緊起來,鄭瑕索性說得直白點。
“妾聽說了,蕭駿王子和王將軍的顧慮很有道理,如果隻是些散兵流寇,或者此事與慕王無關,北燕多加防禦,也隻會讓南越心中稍有不悅,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損失,可萬一是真的呢?萬一慕王壯大了,他在南越和北燕的邊境處帶領槍兵,第一個威脅到的不就是北燕嗎?”
這一番話,像是徹底點醒了蕭何,他的眼眸都在那一瞬間明亮起來,很快又黯滅下去,盯著鄭瑕,陷入了沉默。
在波濤暗湧的後宮之中,女人的成長是非常快的,鄭瑕立刻明白了蕭何的擔憂和顧慮,這便跪在他腳邊,表著忠心。
“陛下,當初南越不顧妾的感受,就將妾遠嫁到北燕,妾一切都順從,隻是心中仍有怨氣。妾一度以為,這輩子就是這樣虛度了,能遇到陛下,愛上陛下,是妾三生修來的福氣,出嫁從夫,如今隻有陛下好,北燕好,妾才有安身立命之本,否則……”
鄭瑕眼中流露出一絲哀傷,苦笑道:“皇上皇後隻是為了安撫妾,讓妾乖乖來和親,才許了一個公主的虛名,若兩國的友好關係真的破裂,出了什麽事,興許皇上會派人請鳳貴妃回朝,卻萬萬不會搭理妾……妾這輩子的指望,隻有陛下和北燕啊!”
說罷,鄭瑕的淚水已經滿麵。
蕭何本就心軟,連忙將鄭瑕扶了起來,摟在懷中,“朕知道,朕都知道……”
鄭瑕的嗚咽聲漸止,蕭何這便有點著急,斂眉道:“玉妃,你先休息,朕去書房一趟……”
看樣子,蕭何被說動了。
鄭瑕連忙擦了眼淚,行了禮,表情懵懂無辜,卻還是表現出很懂事的樣子:“妾恭送陛下。”
臨走前,蕭何愛憐的撫摸著鄭瑕的臉頰,這便忙不迭的去了書房,這就準備召集臣子,商量著邊境防禦的事情了。
蕭何一走,鄭瑕的熱情仿佛抽絲一般,全部被抽離,隻剩下冷漠。
她拿起桌上的帕子,照著鏡子,狠狠地擦了擦臉上被蕭何摸過的痕跡,直到臉蛋都被擦紅了為止。
望著鏡中的自己,眼神世故又冷漠,她勾起一絲冷酷的笑。
曾經,她在閨中時,對未來和夫君滿懷期待。
而今,她嫁給了一個足可以當她父親的老男人!
從前她中意的可是江慕雲,那樣一個霸氣斐然的男人啊!
嗬!不過,從她踏出盛京、坐上了去北燕和親的花轎的一刻起,她對江慕雲隻剩下恨了。
對了,還有那個林知晚。
自從來到北燕,她就暗暗發誓著,今後隻要有機會,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和林知晚江慕雲作對,直到讓他們飽嚐痛苦、痛下地獄為止!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她等到機會了……
傍晚,鄭瑕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中的自己,一點點被人上著妝。
不知是氣質變了,還是化妝的人手藝確實好,她平凡的臉上被勾勒出一絲勾人的風情。
“玉妃娘娘,您瞧瞧,這樣的美貌,怪不得能得陛下的歡心。”
站在鄭瑕身邊的這個婦人,她單手拿著口脂,滿意的看著鏡中,她剛描畫出來的作品。
鄭瑕淺淺抬了下眼皮,淡聲道:“尤慧姐姐,你常年待在南越,是見過南越的美人的,用不著說這些違心的話。”
此人,正是那天被帶回來審訊的,尤慧。
見鄭瑕這樣直白的拆穿自己的恭維,尤慧稍稍尷尬的笑了下,便放下口脂,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