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試題與考卷
“那狀元周勤如此刁滑,又仗著是天子門生丞相女婿,此案十分棘手,隻可惜我們沒有具體的人證物證,無法真相大白。”包大人歎了口氣。
丁三聞此心想:咱這是招誰惹誰了,好不容易找到個破屋準備開始新生活,破屋的床板還沒捂熱乎呢,就橫空出世個小周,本以為幫小周告狀能來這開封府混吃混喝,結果還惹上了官司,嘖嘖,流年不利。
自己正在這兒愁,感覺有人碰她的胳膊,轉頭一看是小周。小周正可憐兮兮的看著丁三,一臉抱歉。
“嗨,她護她老公狗急跳牆,跟你沒關係,再者說,誣告他人總有緣由,包大人沒有查清緣由,怎能將你我定罪。”丁三安慰道,“你看你自幼失怙,寒窗苦讀直到考上狀元,朗朗乾坤,這狀元隻有一個,你的辛酸老天爺都看著呢。”說到這兒,丁三突然想起一件事兒,這古代科舉應該算是文科,考試的話也無非寫個作文什麽的,狀元寫的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滿分作文?如果是這樣的話......
“公孫先生,這考狀元都考點兒啥啊?”
“自然是文章策論。”公孫先生不解。
包大人確是眼睛一亮:“沒錯,既然是真正的狀元,想必記得大考時所答的卷子。若真的參加京試大考,必定記得策論的題目以及當初所答的內容。”
“對,這兩人之中必有一人假冒,而假冒之人,必定無法答出試卷中的內容。”公孫先生恍然大悟。
“這確實是好法子,一試便知真假。”展昭望向小周和丁三,丁三尷尬的把視線移向別處。
“王丞相到。”花廳外有人報。
“王丞相?”丁三一愣,他閨女不是剛來過麽?他這會兒怎麽又來了呢?
“快請!”包大人吩咐。
“哈哈哈哈,不必請啦,我自己進來了......”王丞相人未到聲先到,包大人連忙起身相迎,花廳中的一眾也向丞相見了禮。
“誒~包大人不必多禮,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的來意包大人多半已經明白了吧?”丞相開門見山。
“想必是為了令婿周勤的事,剛剛周夫人已經來過了。”包大人點點頭,想那王嫣柔此次開封之行必然沒有跟她老爹打招呼,包大人此時提醒,自然是將那王嫣柔黑的不著痕跡。
“哦,你說小女曾來過?”王丞相驚訝道。
“沒錯,周夫人剛剛回府。”包大人回到。
“這孩子,太莽撞了,我是萬般囑咐,沒想到......包大人,老夫代小女向您賠罪。”王丞相說著便要作勢作揖,包大人趕緊去扶:“丞相真是折煞包拯,快上座。”
“老夫此來不為公事,想這‘假狀元’一事鬧得滿城皆知,而小婿卻口口聲聲說自己冤枉,就連一向嬌柔溫順的小女也曉曉置辯,這不還瞞著我來開封府讓包大人為難。”王丞相坐定後如是說道。
“令嬡護夫心切,本府自然體諒,不過這狀元孰真孰假,很快就能夠水落石出了。”包大人笑道。
“哦,老夫可是聽小婿說至今尚未有具體的人證物證,難道......”王丞相沉吟。
“狀元試卷隻有一份,京城的士子隻知策論的題目,但試卷具體的內容,想必隻有那真狀元知道,並且要寫的絲毫不差才算數。同名同姓兩周勤,想必隻有一人能夠作答,恰好丞相駕臨開封府,不如做個公證,讓那殘疾人周勤當著丞相的麵將那大考的策論寫與丞相,如何?”
“如此甚好!”王丞相愣了愣,隨後笑了起來。
包大人吩咐左右為小周備好紙筆,小周就在王丞相麵前以口銜筆,一筆一劃的在紙上寫著,這幾天來,小周用嘴書寫已經是十分熟練了。王丞相見小周的慘狀也是頻頻搖頭,一臉同。待小周寫完,公孫先生將文章呈上,王丞相接過試卷朗聲讀到:“論君王與百姓疏。沒錯,這正是策論的題目。”緊接著又念:“夫君王者,百姓之君王,天下之百姓也。自古未聞君王能得天下而未能得百姓者......好好,沒想到破題就這麽有氣勢!”緊接著又念了半天的之乎者也,聽得丁三腦袋直嗡嗡,說了半天文縐縐的,也不知道小周想說個啥,什麽君王啊,百姓啊的......
王丞相合起手中的文章看向小周激動的說:“整篇文章氣勢如虹,果然是好文章!若非親眼所見,實在是不敢相信,這樣的文章居然出自一個殘疾人之手!”丁三歪著頭,掏了掏耳朵——拜托您老人家不要歧視殘疾人好麽。
“丞相,包拯鬥膽再請丞相做一次公證!”包大人提聲道:“請令婿也默寫一次策論的文章。”
“這......”說實話,王丞相此時此刻有點兒心虛,且不說那原卷如何,眼前的殘疾人居然有如此文采,此事定大有玄機,再想到女婿周勤這幾日也是憂心忡忡,自己也有點兒沒底。但除了這樣也沒有別的法子,思索片刻,也隻能衝包大人點了頭。於是,在隨從護衛下,包大人隨王丞相回了府。
傍晚,丁三在後廚門檻兒上端著一大碗麵條望天兒呆。
“你聽寂寞在唱歌,輕輕地,狠狠地......”
“噗”丁三把嘴裏的麵條噴了張大爺一身,張大爺趕緊胡嚕自己身上的衣服:“哎呀,你這是幹嘛啊,咱新買的衣服!”張大爺氣的大叫。
“大爺,你剛唱的是啥?”丁三連咳了幾聲,嘴角掛著麵條,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著張大爺。
“寂寞在唱歌啊,怎麽了?”張大爺讓丁三盯的好不自在,納悶道。
“你咋會這?”
“切,小子沒見識少見多怪,這是萬春樓桃紅姑娘的成名曲!現在已經紅遍了大街小巷!你不知道?”張大爺歪著腦袋看她。
“哦,我上哪兒知道去啊,為小周這案子,最近這一段時間咱都沒上過街,自然不知道,這不現在咱還等著包大人回來呢。”丁三籲了口氣,白激動了,還以為這張大爺也是穿越過來的呢。不過若真如張大爺所說,那小桃紅十有□□是成功了,挺好,以後不用被強迫賣身了,想著便“呼嚕呼嚕”的接著吃碗裏的麵條。
“你說包大人這回去丞相府,有戲麽?”張大爺緊挨著丁三坐下。
“難說,如果這狀元周勤真的是冒名頂替的話,應該自然會想到這一點,不知道他是準備怎麽過這關。”丁三拿著筷子拄著下巴。
“嘖,那這麽說的話,這周勤還真是有兩把刷子,怪不得當狀元當了這麽久都沒露餡......你說能不能有這種可能?”張大爺擰著個眉頭看著丁三:“會不會咱小周真的是誣告了......”丁三抬頭,正好看見張龍和趙虎攙著小周從廚房前經過,張大爺見狀趕緊閉上了嘴。小周先是一愣,緊接著難過的跑了,張龍趙虎緊跟在後麵告訴他不要激動,丁三也把碗筷撂下,瞪了一樣張大爺趕緊去追,張大爺看自己嘴欠惹了事兒,也在後麵著急的喊:“周兒啊,大爺不是那個意思......周兒......”
追到小周的房間,現房門大開,小周嘴裏“嗚嗚啊啊”的喊著要往外走,被張龍和趙虎攔住在門口。
“小周啊,張大爺不是有心的,他那張八婆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別生氣哈。”丁三趕緊把小周往回拉,小周卻沒有理他,回到了桌邊,示意丁三他要寫字。丁三趕緊拿來紙筆,研得了墨,添飽了筆,將筆的另一端遞到小周的嘴裏讓他書寫。三人隻見小周在紙上寫到:“餘生也不祥,自幼失怙,雙親見背,寄蹤寺廟,而後奮讀書一舉奪魁,卻被人致殘如斯,實乃不祥之人,連累包大人,悔不當初。”
“這……”丁三不明白小周為什麽寫這些,什麽叫‘連累包大人’見張龍趙虎兩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莫非真讓自己說中,這其中又生出了什麽變故?
“包大人回來了?那周勤默寫了嗎?”丁三問二人。
張龍和趙虎二人相視,隨即張龍搖搖頭道:“他根本就沒默寫,說自己奪魁之作銘記於心,當著丞相和包大人的麵,將那篇文章倒背如流,他背的和小周所寫的是一模一樣,讓包大人在丞相府中吃了癟。”
“那小周也能默寫出那篇文章,丞相大人就沒有所懷疑麽?”丁三問道。
“包大人問過周勤,那周勤卻說自己奪魁後,文章被別人抄錄頌記,小周知道並不稀奇。”趙虎有些憤憤的說。
“那小周一個殘疾人,眼不能視手不能寫,沒事兒抄錄他的文章作甚?!”丁三看著委屈的小周,高聲問道。
“包大人也是這麽說,但那周勤左一個不知道右一個不明了的避重就輕,還連連為自己喊冤叫屈,說包大人有意偏袒,這讓那周夫人更加堅持要包大人立刻結案,還她相公清白,包大人被說的啞口無言,隻好先行回府。”想到那周夫人咄咄逼人的樣子,趙虎心中就有氣。
“那包大人現在在幹嘛?”丁三問。
“包大人自從回府後便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連晚飯都沒吃。”張龍有些擔心道。
“公孫先生就沒勸勸麽?”丁三又問。
“公孫先生此刻也是一籌莫展,為包大人心急的在屋裏直轉圈圈,現在是咱展大人勸他呢!”趙虎歎了口氣。丁三心說,這展昭陰人咱見過,勸人實屬奇觀難得一見,一會兒一定得去公孫先生的屋子看看去。
轉臉看了看沮喪的小周,丁三搬了個板凳緊挨著小周坐下,扳過小周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跟小周說道:“小周,我知道你有冤不得申心裏委屈,也知道你擔心包大人遭到連累,但是這開封府裏裏外外幫忙的人心裏也都替你委屈。你也聽到了,尤其是包大人,在丞相府中吃癟受屈,回來後又愁得跟什麽似的,這不還都是為了你的案子?你這準備一走了之,是要置包大人於何地,你讓這些一直幫你的人如何是好?且不說你的冤,想你那篇大考文章大致內容應該也是以忠君愛國為中心思想,這狀元怎麽說也是國家棟梁,讓那殺人頂替的周勤去當國家棟梁,百姓能安心麽?”古代這些文化人最愛上綱上線了,拿國家說事兒比什麽都好使。見小周平靜下來了,丁三接著說道:“你現在應該打起一萬分精神,仔細的回想這案的前前後後是否有遺漏的線索,這樣才是幫包大人,也是幫你自己。”小周聽罷點了點頭,丁三說完,也狠狠的給自己在心裏點了個讚,別說小周,自己都快動容了。
見小周不走了,張龍趙虎也籲了一口氣,兩人開始張羅著要吃晚飯。丁三剛跟後廚張大爺那兒吃了碗麵,也不餓,就想到公孫先生的屋裏看看公孫先生是如何‘轉圈圈’而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展大人又是如何‘安慰’的。
“哎呀哎呀!”還沒進屋,就在屋外聽公孫先生在那兒長籲短歎。
“公孫……”先生倆字還沒說出口,公孫先生見到丁三後,便一把扯住丁三的袖子,問道:“包大人出屋了沒?”
“聽張龍趙虎說,還沒……”
“哎,這可如何是好啊,包大人中午去丞相府的時候就沒吃飯,去辦公事王丞相也不能留他吃飯,這晚飯又是沒吃,最近包大人為了案子茶不思飯不想,都瘦了好幾圈了,再這樣下去,可是要餓壞了身體啊……”說了一大堆,反正無一例外的都是包大人身體健康的問題,跟案子一點兒都不沾邊,一旁的展昭隻是穩穩的坐在座位上喝茶水,看都不看公孫先生一眼,仿佛這個屋子中隻有他一個人一樣悠然自得。
丁三歎了口氣,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安慰’這可真是不出所料,見公孫先生轉的她頭疼趕緊上去一把拉住公孫先生:“您老人家歇歇行麽,轉這麽多圈頭不暈啊,您這擔心的都跟案沒邊啊,趕緊坐下來想想小周的案子怎麽解決吧,這才能幫包大人不是,我也是原告之一,過兩天沒準兒我也跟著蹲班房去了,您就當行行好,幫幫我行不行?”說著把公孫先生按坐在離她最近的椅子上,自己也搬了張凳子坐。展昭見公孫先生終於停下了,也瞄了這邊一眼,接著又自顧自地喝茶了。公孫先生跟丁三這兒大眼瞪小眼半天,終於崩潰了:“哎,我現在煩心的很,亂的很,什麽都想不出來。”
“額……”公孫先生的話讓丁三一時語結,撓撓頭,心說,這公孫先生怎麽跟個深閨怨婦似的。
“我跟了包大人多年了,一到這種時候,他便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自責,別人都說他公私分明,剛正不阿,但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也有喜怒哀啊。”公孫先生愁容滿麵。丁三想安慰,但又不知道說什麽好,想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還揣著薄木片做的撲克牌呢,趕緊掏了出來,對公孫先生說:“先生,你現在在這兒憂心也沒用,幹想也想不出來什麽,不如打會兒牌,換換腦筋,據說打牌的時候往往能想出絕妙的點子。”丁三這是扯淡,隻是看公孫先生在這兒磨磨唧唧的也想不出個辦法,就想起了打牌。
公孫先生有些遲疑,畢竟現在案緊張,自己在這兒玩牌顯得有些心大,但此時包大人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自己也無能為力,沒準兒換換腦筋,還真能幫包大人想到些線索。“可是,咱兩個人……”
“誒~不是還有展大人麽,展大人,來湊個局吧,就當幫公孫先生、包大人想想辦法。”丁三扭頭對展昭說道。
“不。”展昭斬釘截鐵斷然拒絕。
“展大人,如今見包大人獨自惆悵,學生實在沒什麽法子為包大人分憂,就委屈你湊個局吧。”公孫先生也是病急亂投醫,見展昭不同意便用哀求的目光一直盯著展昭。
“怎麽打……”展昭無奈。
……
一個時辰後。
“公孫先生,您不是開封府的智囊麽,怎麽一次都贏不了展大人啊?”丁三貼著一臉的紙條對同樣也是一臉紙條的公孫先生說。
“這你也不能怪我啊,展大人手裏的牌太硬我攔不住啊!”公孫先生無辜的看著一臉光潔的展昭,玩了將近一個時辰了,這貓兒的臉上愣是一張條都沒有,嫉妒的丁三暗自在心中咬牙切齒。
“小三你也是,你這黑桃和梅花畫的也太太像了,害得我好幾次都出錯了牌。”公孫先生被丁三奚落後忙不迭的為自己找借口。
“少來,輸了就是輸了,咱堂堂一個美術,怎麽可能畫錯牌,不是您老人家老眼昏花吧。”丁三揶揄到。
公孫先生最介意別人說他老,一聽就急了,一把抓過丁三手裏的牌又抓過展昭手裏為數不多的牌,再加上自己手裏的和桌麵上的,一張一張的翻過來,一個一個地指給丁三看:“你看這張,這張還有這張模模糊糊的一片要不是底下有個小棍棍,我還以為是紅心和方塊呢!”
丁三拿起公孫先生指出的牌映著燈光看了看,自言自語道:“這牌果真花了,天熱再加上玩兒的人多手出汗,若不是筆觸不同,這黑桃和梅花確實有點分不清楚。”
公孫先生見狀來勁了:“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什麽筆觸,就是你畫的有問題!”展昭在一旁一臉鄙夷的看著眼前二人。
“筆觸…”丁三若有所思。
“怎麽,還不承認。”公孫先生奪走丁三手中的牌。
“對了,就是筆觸!筆觸!”丁三突然激動的抓住離她最近的展昭的手,可勁兒的搖:“展大人,是筆觸,筆觸!”展昭有些驚愕,而公孫先生已經驚呆了——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對四品帶刀護衛“禦貓”展昭做這種動作!展昭迅速抽出手,神都不能用冷峻來形容了,簡直是恐怖,不知什麽時候手中便多了把劍!丁三瞬間打了一個寒顫,一時之間包圍著三人的空氣在炎熱的夏季裏直逼零下。
“那個……小三,你說的‘筆觸’到底是什麽啊?”公孫先生終於挺不住了,率先打破了僵局。
“先生,這不同的畫家畫畫有他們特有的筆觸,這寫字也是一樣啊,人不同筆跡自然也不同。這周勤即使能背得出來但不見得能寫的出來。而咱們此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文章的內容上,忽略此事,才讓這小人得逞!”丁三趕緊接著公孫先生的話茬,意圖忽略剛才的恐怖事件。
“沒錯,如此一來定能辨別真偽,任他如何狡辯,這筆跡也是短時間內模仿不了的,更何況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觸那大考的試卷。”展昭也暫時忘卻了剛剛的恐怖事件,如此分析道。
“對啊,都讓這周勤給氣迷心了,我得趕緊去告訴包大人。”公孫先生說完便足下生風,扭搭扭搭的跑遠了。為了避免和某人單獨相處,丁三也趕緊去追公孫先生,一邊追還一邊不忘喊著:“先生等等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