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那昏暗的燭光,一行人總算看清了眼前男子的真實模樣。
這是一張堪稱有些可怖的臉。
一道長疤痕從額頭延伸至另一處的耳後,避開了雙眼,卻將男子的鼻梁骨砍斷,嘴唇更是裂成了四瓣,說話時,竟是分開的。
那雙眼視物無礙,眼皮卻像是被什麽毒物腐蝕了,呈黑紫色。
那對耳朵,更是被人削去了一半,看著就痛。
“張強?”
雲墉鏈記憶中並無張強這一人物。
當年的老祈南王麾下的戰將,他都認識,都死於邊關,對於眼前的男子,並無印象。
“你到底是誰,白日在街上,你為什麽幫我?”
雲辛籽無聲地側首疑惑地望著楚蕭禦。
原來他們白日就碰過麵了?
楚蕭禦小聲地將白日的事情簡單說了說。
“我和老王爺當初雖然因為一些政見不合拌了兩句,但是私下對對方還算有所了解,我聽說當初先帝曾命老王爺組織了一支秘密探測敵軍的諜隊,潛伏敵軍收集信息,你是其中一員吧。我觀你總是習慣留心身旁事務,應該是諜隊傳達消息的。”
張強露出欽佩之色。
比起同伴,他與老王爺接觸最多,以前老王爺口中提及最多的,便是這位大智若愚的雲侯爺。
“老王爺生前不止一次提過侯爺,提及您的本領時,更是敬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張強的話,讓楚蕭禦有些不好受。
若是他爹知曉他做了錯事,不知該如何失望。
所幸現在還來得及,他會用餘生好好補償。
張強露出手腕,靠近燭台,將手腕放在火光上烤。
幾人對於他這種幾乎自殘的行為都十分不解。
“我有辦法。”
雲辛籽明白他這是用了什麽特殊的法子留下的印記,許是遇灼熱才能現出來,所以這附近的皮膚才與別處不同。
她借著布袋從空間取出一個暖寶寶。
暖寶寶大家都不陌生,這一路都有用過。
不多會,張強胳膊上的印記就現出來了,是一個很奇怪的圖案,大家都有些看不懂。
隻楚蕭禦,瞧見這個印記的瞬間,便紅了眼眶。
“蕭禦?”
“這是,這是我幼時,母親教我作畫時,我第一次執筆,畫的牡丹……”
雖然現下是個悲傷的時候,但是雲辛籽還是想說:“原來你的畫畫天賦從小就沒有,怪不得將我畫得不太好看。”
“原來是牡丹,屬下也是第一次知道,隻知道是老王妃定下的印記。”
楚蕭禦的悲傷成功被打斷,小聲替自己辯解:“我畫人還行的,不醜……”
雲辛籽見這人被轉移了注意力,才鬆了一口氣。
張強不甚清楚雲辛籽和楚蕭禦之間的糾葛,隻是靠著今天的觀察,心裏隱隱有些安慰。
若是王爺王妃能看見小王爺與小王妃相處和諧的一幕,想必也十分高興。
他隱去眼中淚光,又繼續道:“侯爺所言甚是,張強當初是往返送消息的,擅長隱蔽,所以白日那些尾巴我一眼便瞧了出來。”
“現在那些尾巴……”
張強示意幾人來到窗前,手指著一個方向。
“就他們的水平,還差得遠。”
正是剛才發出聲音的草叢,從現在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清,是兩個男人,正互相抱著,看樣子睡得很香。
“屬下弄了一個小機關,隻要一觸發,就會放出毒素,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毒,不過是讓人睡一覺,讓人的記憶出現些偏差罷了,這些毒藥和王妃的手段比起來,就是班門弄斧了。”
張強躬身作揖,雲辛籽哪裏敢受這一禮,急急避開。
“王妃身上氣味與尋常人不同,應該是擅長岐黃之人,還有這個毒,也是很有趣,有功夫定好好請教一番王妃。”
沒想到張強竟取出了那截被楚蕭禦劈了的袖子。
那袖子可是留在了裏正家,張強卻能不動聲色地取出來。
“不過是些捉弄人的小玩意,張叔喜歡便拿去,說不上請教不請教的。”
雲辛籽見張強始終揚著澄澈的眼神,又有隻有楚蕭禦才能認出的印記證明,這才放下了一直提著的心,收回一直處於攻擊狀態的小白。
張強察覺了雲辛籽的動作,不過,故作不知。
小王妃行事比小王爺警惕許多,有她在,王爺也算能好好活著了。
直到收到雲辛籽遞過來的眼神,楚蕭禦這才敢將最想問的疑問說出口。
“張強,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
“當年,屬下看著王爺身死卻無能為力……”
原來,當初那場戰役,老王爺早就收到了身邊出現叛徒的訊息,並已然確定了那人就是此前的兵部侍郎,可還未等處置人,老王爺就身中奇毒,肌膚開始潰爛,更是失了功力,無法發揮平時的一分,軍醫束手無策,這才叫駱於軍鑽了空子。
“中毒?”雲辛籽拿出那塊玄黑的玉佩,是屬於祈南王的那塊,摩挲了番,無聲地給了一個眼神。
當時王爺並沒有佩戴著這塊玉佩是嗎?
張強沒想到雲辛籽竟察覺出了玉佩的奧秘,但是觀小王爺的樣子,像是不知情的。
不知道也好。
不知道就不會有負擔,不會知道老王爺當初就是怕小王爺被害,特意留給他的。
張強點點頭。
雲辛籽想明白其中關竅,無聲歎了一口氣。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楚蕭禦隻記得是老王爺去世前留給他的遺物,卻沒有想到,是他離京之前特意留給他的。
他許是知道玄黑玉佩的一些妙用,隻當這玉佩並不能擋住所有毒素,全然不知,當初它就不在老王爺身上。
她並沒有道破,隻是將玉佩交還給楚蕭禦,收到對方疑惑的眼神時,她無聲道了句:“收好。”
楚蕭禦點點頭,又繼續問:“可知誰下的毒!”
提及下毒之人,張強明顯激動了許多,雙拳緊握,雙眼更是迸出恨意。
“我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我留著他的東西,他以為我當時被毒死了,誰知道叫我花了十多年的時間,解了這個毒!”
張強哆哆嗦嗦地從懷中取出一塊布料。
“當初那賊人出現在我的麵前,我拽下了他身上的一塊布料……”
張強取出一個包著十分妥帖的布料,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借著燭光,似乎瞧見了其上的經文。
雲辛籽知道,那是靈尋寺特有的僧袍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