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小聞大人密信,禁衛軍統領林驍刃房中小妾死了,屍體於河中冷水浸泡數日,仵作驗不出傷來,預備判為投河自盡。”

他們暗中盯了林驍刃的小妾這麽久,怎麽就突然出了事?

司徒君垂著眼眸,深不可測。

“林驍刃是何態度?”

“去認人時哭天搶地,無法問話。”

隨安道:“那就什麽時候不哭天搶地什麽時候問唄,不是最愛房中小妾?小妾失蹤幾日也不見尋人,不見不官府報備,指不定有點什麽。”

司徒君點頭,算是同意隨安的說法。

行雲又稟:“小聞大人叫林驍刃來認屍時,也派了人去林家,林家人也不知道家中姨娘消失數日,隻以為是林驍刃又將人帶在別處院子住去了,林驍刃若是不回清衣巷,基本都是宿在那,那處院子小聞大人去瞧了,就一間房,沒什麽特別之處。”

隨安嘖一聲,“接下來得看林驍刃怎麽說了,他說歸他說,該查還是得查,哪有這麽巧的事,我們盯著的人,盯著盯著突然死了,會不會露了什麽馬腳?更奇怪的是,我們的人不是一直盯著嗎?怎麽還能讓人死了?”

司徒君傳了盯梢的人來,盯梢的人說房裏一直有人影走動,還驚訝怎麽就死了。

隨安攤手:“得,早暴露了。”

行雲道:“可能是人假扮的,看來要找小聞大人去問問那個人影,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聞季冬得到消息後,親自去一趟林家,發現房裏的人影是小妾貼身丫鬟假扮的。

丫鬟顫顫巍巍地說:“大人,是姨娘讓奴婢這麽做的,老爺幾日未歸,姨娘想老爺得緊,說要去找老爺,夫人不允,罰了姨娘禁足,姨娘才想出這個法子,偷偷摸摸去找老爺,誰知道是去投河自盡啊!”

“林夫人為何罰你主子禁足?”

“可能是因為外邊的流言,姨娘出門都是自稱的林夫人,可這事老爺爺也是默許的,夫人這些年也忍了,那日和姨娘因為燕窩的事拌嘴,夫人就拿了這個來說事,姨娘哭著說要去找老爺做主,夫人罰姨娘禁足。”

姨娘在外以夫人在外自稱,當家主母知曉隻罰其禁足,也算是脾氣好的了。

丫鬟這話倒也說得過去。

聞季冬又去詢問林曉刃:“林統領如何說?”

“我並不知她去尋我了。”林驍刃紅著眼眶,從昨日到現在都沒換衣裳,也沒刮胡茬,四十來歲的男人看起來滄桑極了。

“我這幾日不回家中,是之前兩國使臣來訪,後又是公主和親,如今太子又要娶太子妃,雲京城處處都需謹慎,我已年過四十,身體實在吃不消,隻想一個人在那處院子好生歇歇,小聞大人若是不信,隻管去禁衛軍問,再去問問那處院子的左鄰右舍。”

“她柔弱又愛哭,怕是這次禁足害她傷心難過,我又不回來,實在傷心才會這麽做。”林驍刃垂淚,“說到底,都是怪我。”

“小聞大人盡快結案吧,我好生安葬她。”

林驍刃的一番話暫且聽不出什麽破綻,不過聞季冬也沒說立即結案的事,而是問起死者的家世。

“她父母早亡,娘家沒人了。”

多少有點避重就輕的意思。

聞季冬道:“聽聞死者父親原來是相府的家仆?”

林驍刃瞳孔微縮,繼續紅著眼眶點頭,“嶽父早逝,小聞大人怕沒理由前去相府問話吧。”

那可是相府。

不是一個大理寺少卿隨隨便便就能去的。

聞季冬若無其事道:“丞相是通情達理之人,應當會體恤下官難處。”

他就是不結案。

也明擺著要去相府問問。

算是把事情抬到明麵上來了。

不過趙相不懼怕別人給他戴高帽的,反而拿出丞相的威嚴來,若是沒有手諭,誰也不能進相府。

事情一下子就大了,聞季冬畢竟年輕,當官的年限也少,許多彎彎繞繞不知如何是好,還是得去問混跡官場多年的父親。

不過他知道一點。

“若是拿太子手諭過去,奪位之戰可就擺到明麵上了,我們聞家也就把相府得罪個徹底,太子若敗,聞家幾輩人的心血也會消失在這場奪位戰裏。若是不查,太子那裏又該如何交代,行雲公公說了,此事瞧著雖小,在太子殿下心中極重,似乎和先皇後有關。”

“佩理。”聞大人很少叫兒子的小字,多數時候隻有聞夫人會叫。

聞季冬抬眸。

“我們既已擇主,就得忠心隨主意,風險,是主子考慮的事。至於我們聞家,我們既要戴高帽,就要承其重,既要站高位,就要知道再精馬術之人也有摔馬時,但馳騁沙場久經不摔之人,從不畏首畏尾。”

“兒子受教。”

聞季冬停頓一下,繼續道,“太子心性堅韌,善籌謀,明有權勢民心,暗有謀士,前有南街兩府,後有皇上,他不會敗。隻是相府位高權重,說到底也是先皇後娘家,而我等隻是追隨太子之人……在這過程之中,相府許會無事,聞府卻不一定。爹娘年邁,侄兒尚小,兒子心有不忍。”

聞連滄拍拍兒子的肩膀:“皇室有一秘辛,為父今日告知於你,盼你一個心定。先皇後雖姓趙,卻非相府人。”

聞季冬驚駭。

“蘭老辭官前,與為父多喝了幾杯。還有太子府中幕僚,你可知是誰?”

“誰?”

“前太子太傅柏青,此人雖已瞎,才華卻不會跟著掩埋。柏青也算是蘭老的一個得意門生,而柏青當年棄考再考,中間藏著不少的事,蘭老雖沒透一點東西給為父,為父依稀也能猜到,或許和先皇後有關。”

“太子怕是早已知曉自己和相府毫無關係。”聞連滄猜測,“倒是相府,怕是和先皇後之死脫不了幹係。”

“太子殿下十分惦念先皇後,而離親王妃能得太子一聲姨母,也能得太子不自稱為孤,是離親王妃彌補了太子殿下無母的缺憾。”

“太子殿下若是下了手諭,你隻管照辦就是,有時主子並不需要我們多聰明,隻需要我們足夠聽話,隻是對於我們自己而言,足夠聽話不一定能保證家族平安,但足夠聽話心中有謀能行。”

“你入官場,就該明白,唯有心眼比小人多,才能製小人。”

“兒子明白。”

“哦對了,聽說你這幾日又去了南街兩府?”方才說的話題太重,聞連滄換了個輕鬆的,“你就算真對秧秧郡主有心思,也壓壓,我和你娘不逼你現在娶妻就是,你別幹糊塗事。”

聞季冬:“……”

“多謝爹娘體諒。”

他轉身後又忽然回頭問:“爹,我若一生不娶妻,您和娘可會生氣?”

父親脫了鞋就朝他砸過來。

他知道了。

會生氣。

但是隻會打一頓?

那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