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櫃的一反常態更讓顏川嚇得不輕,各種腦補。

“完了完了,這不會是送行飯吧?”

“這是把我賣去采石場賣了個好價錢?”

顏川剛想張口認錯,求周掌櫃別把自己賣去采石場。

不料卻被周掌櫃一把抓住肩膀推到一旁飯桌上坐的位置,按著他坐了下來。

“來來來,今日你上坐。”

“周掌櫃!”

顏川屁股剛挨到板凳又彈起來,顫顫巍巍道:

“有......有什麽事您直說,您這樣,我......我害怕。”

“哈哈,你這孩子,老娘好吃好喝伺候你你怕個甚,你為吉祥客棧拉來這麽大一筆生意,讓你吃頓好的而已,來,坐下坐下。”

周掌櫃語氣平和,不像是假裝。

顏川將信將疑地坐下,心中依舊忐忑不安,端坐著,雙手抓著膝蓋不敢動彈。暗暗思忖:

“今日凝香院的生意沒有談成,哪來什麽大生意?”

不一會兒,飯菜上桌。

雖不是吉祥客棧最貴的招牌菜,可僅是香菜牛肉、紅燒豬排、鴨腿湯這三樣,顏川這等下人平時也就能舔舔盤子的份兒,可見這真是一頓大餐。

上完菜站在一旁的李二牛和另外兩個小二,盯著桌上飯菜的眼神挪不動方向,不住地吞咽口水。

周掌櫃親自將筷子遞到顏川手裏,又給他夾了兩片牛肉放到碗裏。

不明不白的犒勞飯,顏川哪敢動筷子,心中腦補越來越離奇,越想越詭異,給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顏川放下筷子,正要順勢跪下請罪,周掌櫃先開了口。

“方才凝香院的纖月姑娘專程來此商談宴席之事,她說新曲反響熱烈,以她如今在鶴州的名氣,宴席少說也得三五十桌。”

“就打一桌一二兩銀子來算,那就是差不多一百兩啊,一百多兩,這放在平時,老娘不得招呼喊破喉嚨,小半月才能掙到啊,嘖嘖。”

說著,周掌櫃看向顏川上下打量一番,滿臉疑惑。

“也不知道你小子走了什麽狗屎桃花運,竟得凝香院花魁如此青眼。”

“纖月姑娘。”

顏川喃喃自語。

“剛才在新月居等不到她,原來是來吉祥客棧找我了嗎?”

想到此處,顏川心中一陣暗喜。

“她今日來又補三十兩訂金,這樁生意算是板上釘釘,她還替你解釋了,今日凝香院人擠人,就算訂餐八成也送不進去,這生意沒談成也怪不得你,算啦算啦,好好準備宴席就是。”

周掌櫃說完,又給顏川夾了塊豬排。

“來來來,今兒老娘高興,你可勁兒吃。”

“我的事她給我擺平了,可她的事......”

顏川塞了兩片肉到嘴裏,思緒依舊被纖月的事牽動。

“她來商談宴席之事,一定是覺得花魁之位穩了,可那惡婆娘......不行,我得去提醒她。”

顏川扔下筷子猛地起身,朝周掌櫃躬身道:

“掌櫃的說宴席少說也有三五十桌,那這事還得跟纖月姑娘詳談,吉祥客棧樓上樓下滿打滿算擺個二十多桌頂天了,這萬一怠慢了賓客,那可是砸吉祥客棧的招牌。”

“哎呀呀!”

周掌櫃猛拍一掌額頭。

“當時隻想著賺銀子的事,怎麽把這茬給忘了,快,你快去跟纖月姑娘細細商議,這裝生意可不能再出岔子。”

“一定!”

顏川轉身跨過板凳便往客棧外跑,剛邁出門檻,周掌櫃又起身叫他。

“誒誒,那這桌飯菜怎麽辦?”

“讓二牛哥他們吃吧,後日宴席,兄弟們免不了受累。”

聽到這話,李二牛等人眼冒金光,一個個把顏川視作恩人,看著桌上的飯菜一個個恨不得直撲上桌,可周掌櫃沒發話無一人敢上前。

周掌櫃瞥了一眼,離席而去,十分不情願地擺擺手。

“吃吧吃吧。”

二牛他們這才搶上桌去,一頓狼吞虎咽,頃刻間,一桌飯菜盡數落入他們腹中。

顏川一路奔至凝香院後門,後門已閉,張望幾眼,見四下無人,躡手躡腳翻進院去。

顏川借著夜色遮擋挪步到新月居門口,屋內還燃著燈火,他抬手輕叩門扉。

“天色已晚,何事?”

纖月在屋內輕聲問。

“纖月姑娘,是我。”

屋內靜了片刻,接著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小聲響。

“對哦,這年代男女夜裏相會要是被人發現可不得了。”

想到這,顏川正打算在門外將要說之事告知,屋內卻傳來纖月的回應聲。

“公子稍候。”

“那......那個......”

顏川一時不知從何開口,轉頭張望幾眼,四下無人,便站在原地候著。

約莫半刻鍾過後,新月居的門扉緩緩開啟。

雖不是初見,顏川依舊難掩緊張,僵硬地笑了笑。

“這麽晚了還來打擾,不好意思啊。”

一抹清香拂過鼻尖,顏川注意到纖月臉上似乎剛著了妝,唇上的鮮紅讓她平添幾分嫵媚。

“她剛才是為了見我在化妝嗎?”

這個念頭在顏川心頭一閃而過,不敢深想,僅是一瞬,他已臉頰微紅,胸口加速起伏。

“公子言重了,您是纖月的恩人,絕無叨擾之說。”

纖月的聲音比以往更添幾分溫柔,仿佛被輕盈的羽毛所包裹,輕輕觸碰著聽者的心房,令人不禁沉醉其中。

然“恩人”二字卻直戳顏川心窩,令他如芒在背。

“哦,嗬嗬。”

顏川尷尬地笑笑,暗暗咬牙,總算鼓起勇氣開口。

“我來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說,我......”

“進屋細說。”

纖月讓出位置,微微躬身請顏川進屋。

“哦。”

顏川抬起腿邁進半步,忽又想起剛才思慮之事,忙收回了腳。

“這個點我就不進屋了,我長話短說,說完就走。”

纖月意味深長地看了顏川一眼,心中五味雜陳,苦笑一聲。

“那便不勉強公子了。”

“不是,你想多了,你們......”

顏川本想說‘這個年代限製太多’,想到若是這麽說恐怕又得解釋半天,於是連忙改口。

“這這......天色已晚,我現在進你屋內,要是被有心之人看到,會壞了你的名聲。”

纖月聽後一臉詫異,忽地掩嘴輕笑,再看向顏川道目光又添一份柔情。

見纖月不說話,顏川環顧四周,確認除了夜色再無他人,輕聲道:

“花魁之爭的時候我來後院找茅房,路過那惡婆娘的屋子,無意間聽到......”

“惡婆娘?”

纖月打斷顏川,疑惑道。

“就是那個欺負你的張媽媽。”

顏川的話再次逗笑了纖月,她扯袖掩嘴輕笑兩聲,帶著些許斥責。:

“說這話可得小心些,若是傳到張媽媽耳朵裏,有你苦受。”

“多謝姑娘提醒。”

顏川低頭憨笑兩聲,忽又擺擺手。

“不是,這不是重點,張媽媽得知你又寫出新曲似乎很不高興,吩咐小廝給計票的先生提醒,要讓你無論如何贏不了這次花魁之爭。”

顏川幾乎是揪著自己的心把這番話說完。

看向纖月,他深知這事會對她造成很大打擊,想著該如何安慰她。

纖月癡愣半晌,目光空洞地呆望向張媽媽住處方向,半晌過後,嘴裏夢囈般吐出幾個字:

“怎......怎會如此......”

忽然之間,纖月似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身形一軟便要跌坐在地,好在顏川眼疾手快一把摟住。

纖月的身軀撞在顏川胸口,好似隻是一片飄零的花瓣,輕得幾乎沒有重量。

顏川摟著纖月溫熱柔軟的身軀,她身上獨有的清香撲鼻而來,令顏川一陣意亂情迷。

他急忙狠咬下唇恢複理智,後退一小步,小心翼翼地將纖月扶起。

纖月情難自禁,兩手攬住顏川撲到他懷中,啜泣道:

“為何如此,為何如此,就因為玲瓏比我年輕幾歲,比我嫵媚惹男人歡喜就要強奪我花魁之位給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