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某距離昆侖山數千裏外的一座小宗門內, 這裏的宗主在看完了周輕子送來的信件後,氣得當場把書信撕成了碎片。
“簡直不可饒恕!”他氣得連手都在抖,一張臉更是因為氣血上湧漲得通紅, “林神宗……林神宗這幫道貌盎然的小人, 居然敢欺瞞天下修士整整一千年!這是把我們當猴耍呢!”
旁邊的人連忙勸道:“宗主莫氣, 可千萬別因此生了心魔啊。”
那宗主也知道其中利害, 他下意識從懷中掏出清心丹服下,等反應過來清心丹也是林神宗給他們的之後, 頓時怒火更加高漲了。
“來人,給我傳訊給周邊宗門,邀他們來此議事!老夫定不能輕饒了林神宗這幫混蛋!”
在信件發出後, 各大宗門的反應都和周輕子此前的預料差不多,甚至還猶有過之。這兩天已經有不少散修開始在昆侖山腳下叫罵了,隻不過他們暫時還不敢上山來挑釁。
但周輕子擔心的可不是他們。
他最擔心的, 是等其他那些宗門反應過來, 個別人再在其中居心撥測地挑一下事, 那到時候……林神宗可就真成眾矢之的了!
“這幾天周長老很著急上火啊, ”宗秦遠倒是半點不急, 大早上的, 還有心情在周輕子麵前打趣, “倒也不必如此,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
周輕子隻得苦笑。
對於宗秦遠的風涼話, 他聽了自然是有意見的。
但有意見周輕子也不敢說出來啊,要是現在就把關係鬧掰了,之後還怎麽指望漠大的人來幫他們忙?
所以他現在每天一大清早就跑到漠大的住處這邊, 對宗秦遠噓寒問暖, 作出一副生怕怠慢了貴客的模樣, 就希望宗秦遠能看在他們招待的份上幫林神宗一把。
話又說回來,現在最穩坐泰山的,應該就是漠大了吧?
畢竟天下修士的怒火都朝著林神宗來了,漠大又掌握著能夠解決寄生物問題的手段,這可是能夠坐地起價的談判資本。
宗秦遠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他現在絲毫不慌。
甚至他還有心思遠程指揮,讓漠大坐鎮本部的隊員們去各個宗門當銷售。
“穀梁,你們那邊的建設情況怎麽樣了?”在三言兩語打發了心事重重的周輕子後,宗秦遠回到房間,聯係了身在風穀的穀梁一他們。
“這已經是第三架風車了,今天準備開始第四架的建設。”穀梁一回答道,“都是水平軸風力發電機,一架機器平均一天發電量能達到25萬度。”
進度這麽驚人,全靠漠大機械組和魔法組兩支施工隊的齊心協力,和穀梁幽在打樁時的Boss級發揮。
不過,雖然25萬度這個數字很驚人,但真正能儲存下來的,卻實在不多。
宗秦遠想著昨晚指揮部發來的報告,似乎某個研究所在儲存電力的研究上有了巨大進展,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告訴穀梁一他們,因為擔心最後空歡喜一場。
所以,宗秦遠隻是簡單鼓勵了他們兩句,順便詢問了一下他們那邊有沒有什麽需要。
“諸葛逍說這裏太無聊了,想要一台遊戲機。”穀梁一走出帳篷,看著外麵空地上已經開始生火做早飯的眾人,挨個向他們轉述宗秦遠的問題,“嚴哥想吃垃圾食品了,但是我覺得最好別給他太多高熱量的;”
“金萱說想要投影看電影……宮老師要幾本最新的心理學相關書籍,最好是XXX出版社的,還有易言……”
穀梁一最後走到了易言麵前,問他:“你想要什麽?”
易言正在低頭煮湯,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底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穀梁一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剛想走開,就聽易言說道:“我想申請一個雙人帳篷,希望組織考慮到個人情況批準一下。”
這段時間,他們住的都是大型的四人帳篷,和在宿舍時的人員分配差不多。但顯然易言覺得宿舍其他兩位太鬧挺了,打擾了他和穀梁一的二人世界。
他這邊話音剛落,穀梁一的臉就“嗖”地紅成了番茄。
到不僅僅是因為易言在光天化日下變相秀恩愛的行為,畢竟現在誰不知道他們倆一起在一起了;更關鍵的是,諸葛逍和嚴北辰這倆貨已經在旁邊演起來了!
諸葛逍西子捧心狀,一臉吾兒叛逆傷透吾心的做作表情:“易哥,都說兄弟如手足,你居然就這樣為了愛情拋棄了我們哥倆!果然兄弟什麽的都是假的,當初的山盟海誓也是假的,痛,太痛了!”
嚴北辰也是神色沉痛,他緊緊地摟住諸葛逍弱風扶柳的細腰,咬牙恨聲道:“隻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既然你如此薄情寡義,那今日我們孤兒寡母,從此與你恩斷義絕!再見了渣男!”
諸葛逍:“對!我們孤兒寡母……等下誰是孤兒誰是寡母?”
嚴北辰幹咳一聲:“這不重要,反正我隻知道你是我的親骨肉,任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就讓那對不知羞恥的夫夫自生自滅去吧,我們一起浪跡天涯!”
被他倆這麽一臊,穀梁一恨不得找個地縫當場鑽進去。
宗秦遠哈哈笑起來:“同學們都很有活力啊,不錯不錯,你們的要求我都已經記下來了,會幫你們轉達的。”
等掛斷了通訊,易言冷笑一聲,看著那邊兩個還在掰扯究竟誰是誰兒子的無聊家夥,對穀梁一說:“這就是我為什麽要申請雙人帳篷的原因。”
出來這幾天,這倆混蛋半夜非要睡在他們中間。
因此,別說和穀梁一晚上親昵一下了,易言晚上甚至沒法睡個整覺——
這倆人睡起覺來,真的完全不顧別人死活,別說打呼磨牙什麽的了,如果不是帳篷擋著,簡直恨不得把他和穀梁一擠到南北極去!
穀梁一也有同感,所以他並沒有對易言申請雙人帳篷的要求提出異議,就是有點不好意思。
“你呢?”
易言的問題喚回了他的思緒,穀梁一下意識問道:“什麽?”
“你怎麽沒跟宗校長說自己的要求?”
穀梁一微怔了一下,隨後笑道:“因為我沒什麽想要的啊,我的願望都已經滿足了。”
他端了個小馬紮在易言旁邊坐下,望著遠處正在緩緩旋轉的巨大風葉,和清晨山穀仿若油畫一樣朦朧的冷色調景色,忽然有種,如果真的回不去的話,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的想法。
易言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雖然什麽都沒說,卻伸手幫穀梁一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又從咕嘟咕嘟冒泡的鍋裏給他盛了一碗熱湯。
“小心燙。”
穀梁一把下巴縮在衝鋒衣的領子裏,捧著湯碗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怎麽樣?”易言問道。
黑發青年點了點頭,砸吧了一下嘴回味,小聲道:“很好喝。”
平時的穀梁一看上去太乖了,冷白的膚色在並不明亮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蒼白,總讓人有種他很弱不禁風的錯覺。
而這種錯覺,一般會在接下來打樁環節,和安裝超過七十米巨型風機葉片的時候破滅。
烈烈狂風中,穿著白色衝鋒衣的青年戴著黑色的防風鏡,憑空屹立。
他身上的衣服被風扯得呼啦啦直響。但本人卻像是完全沒感覺到一樣,隻是伸出右手,虛握著地麵上剛被三架直升機運過來的巨型葉片,在地麵上眾人的仰頭注視下,將其升上了超過百米的高空。
這是他們自施工以來體積最大的一片葉片,光重量就超過了三十噸,在地球上,如果沒有重型起吊機,根本不足以完成施工。
“不管看多少次,都會覺得老四真的碉爆了。”
諸葛逍在地麵上讚歎道。
他的腦袋都抬得有些酸了,作為魔法施工隊的隊長,他們也在下麵用風魔法托舉著葉片,至少幫穀梁幽減輕了大概十噸的重量。
他興致勃勃道:“這就是魔法和科技的完美結合!等咱們回去之後,基建狂魔的記錄肯定又要刷新了,畢業後還有多了條新出路。”
金萱樂了:“是啊,這回就真是去工地搬磚了。”
但現在的諸葛逍還能有說有笑,等上升到最終高度後,就連他也閉上了嘴巴,眉頭緊鎖起來。
因為這是最關鍵的安裝環節,稍有不慎,接口處就會磨損過度,直接報廢。
高空中,穀梁幽屏住呼吸,操控著葉片一點點靠近輪轂。
地麵上的眾人也都提起了心,而負責用無人機觀察周圍情況的宮明卻突然皺起了眉頭:“等一下,有人在向我們這邊靠近!”
易言猛地扭頭看向他:“哪個方向?”
“東南,四十七度位置。”
沒有過多廢話,易言轉身就從帳篷裏拎出了他的重狙,言簡意賅地朝他們下達命令:“老二,你去開直升飛機;剩下的人原地待命,無人機縱隊隨時支援。”
“OK,明白!”
所有人立馬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戰前籌備。
如果出現最壞的情況,重達幾十噸的葉片將會直接從超過兩百米的高空砸落,萬一再把好不容易才建好的另外幾座風機也砸毀了,那就相當於他們這十幾天付出的辛勞努力全部毀於一旦,哭都沒地方哭去。
而且,在這種情況下一旦遭受到襲擊,身處於高空的穀梁更是孤立無援!
“穀梁,能聽到我說話嗎?”
直升機很快起飛了,易言按著耳麥,沉聲問道。
穀梁幽正處於對接的關鍵時刻,因此隻是“嗯”了一聲表示回應。
“宮明發現了有修士在向這邊靠近,你注意保護好自己。”
無論什麽時候,易言永遠,也隻會把這個人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知道了。”
穀梁幽並不擔心會出事,因為無論是哪個性格的人格,內心對於現在的易言和漠大的同伴都是百分之百的信任。隻不過穀梁幽和主人格的區別在於,他經常會嘴硬不肯承認這一點。
“為什麽會有修士來這裏?”穀梁一在意識空間內思考,“這裏是林神宗的地盤,平時也就一些築基期修士會來這裏練習一下禦劍飛行,我們不是和周長老他們打過招呼了嗎?”
周輕子和二長老都已經答應他們了,這段時間隨他們怎麽用怎麽改造,也不會隨便打擾他們。反正禦劍飛行的話在哪兒都能練,風穀隻不過是環境稍微極端了一些而已。
“或許,”穀梁幽一針見血道,“這些修士,並不是林神宗的人呢?”
穀梁一也想到了這一點。
“那看來,他們是來者不善啊。”他喃喃道。
林神宗在此之前完全沒跟他們打招呼,這樣看來他們或許也對此不知情。按照修仙界默認的規則,擅闖其他宗門的修煉之地就等於光明正大的挑釁和旋轉。而專門本著修為低下、還沒學會禦劍飛行的築基期修士而來,動動腦子都能猜到絕對是不懷好意。
“他們應該已經通知宗校長了,趕緊讓林神宗的人來解決吧。”穀梁幽覺得挺倒黴的,建個風機還能遇上這種事兒,“不過這群人也是真慫,都圍著風穀飛這麽多圈了,居然還不敢過來。”
以他的感知,那些修士大概有三十來號人,其中十位是金丹,其他都是築基末期。估計是遠遠地看到風葉了,因為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所以一時不敢靠近。
“那究竟是何法器,體積竟如此龐大?”
遠處,一名戴著麵具的修士狠狠皺眉,覺得這和他們收到的線報好像有哪裏不對。
“不是說這裏是林神宗新弟子練習禦劍的地方嗎?為什麽有這麽多奇裝異服的人士?”
在這個世界的修士們眼中,大能修士一般都穿白衣白袍,弟子們穿方便活動的宗門練功服,魔教則沒規矩很多,穿什麽的都有。
所以說,穿著衝鋒衣的漠大隊員們,自然屬於那種奇裝異服的不明人士。
“莫不是林神宗還和魔教有勾結?”另一名修士提出了一個猜測,他的臉上同樣戴著用於隱藏身份的麵具,“不,如果信裏所說為真,那他們就是故意縱容魔教狂徒,罪無可恕!”
“沒錯!”
群情激奮之下,這群修士頓時拋開了理智,反正他們本來就是打算襲擊風穀,戴麵具也是為了讓對方發現不了他們的身份。能在風穀活動的,就算不是林神宗的弟子們,那也是和林神宗有瓜葛的同黨!
“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為首的修士在麵具下露出一抹獰笑,他撫摸了一下身邊躁動不安的猙獰猛獸,漫不經心道:“去吧,帝江。”
擁有著和《山海經》中異獸帝江同樣名稱的巨大猛獸低吼一聲,張開了自己身上的四支巨大青色翅膀,從天空中俯衝而下。
但還不等它靠近那抹立在高空中的背影,一發子彈便破空而來,瞬間穿透了它同側的雙翼——
“呯!”
帝江發出一聲痛到極致的嘶吼,如同一顆巨大的隕石,從天空中轟然墜落!
“誰!!?”
修士們霍然扭頭,個個如臨大敵,卻根本找不到襲擊者身處何方。
“呯!呯!”
又是兩聲槍響,鮮血四濺,兩名築基期修士直接中彈倒下!
“混賬!”
其他人雙眼通紅,心驚膽戰,再也無法淡定下去了。
但就在他們手忙腳亂地召喚出陣法,在全軍覆沒之前將將護住自己和同伴後,襲擊者卻停止了射擊。
“懦夫!”為首的修士胸膛劇烈起伏,他躲在陣法後,指著遠處穀梁幽的背影大喊道,“給我滾出來,不然我就讓你的同伴死無全屍!”
築基期的炮灰也就罷了,足足四名金丹期修士,生死不明!
一想到這份損失,他就恨得咬牙切齒,連心都在滴血。
就算是林神宗,一下子損失四名金丹期,那也是一件足以震動全宗門的大事。他們這幫人並不是來自同一個宗門,集結在一起的目的,也隻不過是為了想要拿林神宗年輕一代弟子開刀,以此瓜分之後更多的利益而已。
但是弄成現在這樣,他回去之後,該拿什麽給那些參與襲擊的宗門交代?
林神宗現在固然被天下修士指責唾罵,但他們畢竟和真正的魔教不同,還占著天下第一宗的名頭。普通宗門根本經不起報複,不然他們也不會戴麵具隱藏身份了。
要是在這裏被發現的話……
領頭的修士攥緊雙拳,內心殺意暴漲。
但還不等他對穀梁幽動手,又是一顆子彈襲來!
——目標是,他的頭顱。
他駭然猛退,卻發現它被陣法的屏障擋住——雖然並沒有完全擋住,子彈的一半已經卡在了屏障中,讓陣法出現了金色的裂痕。不過,終究是沒能成功取下他的首級。
那修士愣了一下,劫後餘生和恐慌後怕的情緒交織在一處,他癲狂地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藏頭露尾之輩,果然是雕蟲小技上不得台麵,既然這樣,你還有什麽本事?”
他完全忘記了,其實他自己臉上也戴著麵具呢。
其他修士也紛紛露出了興奮的嗜血笑容。
但還沒等他們高興多久,一陣由遠及近的轟鳴聲便在眾人耳畔響起。
那聲音震耳欲聾,還伴隨著攪亂雲層的狂亂氣流,仿佛是末日來臨前天地震動的雷電驟雨。
陣法內的修士們身體再度緊繃起來,他們如臨大敵地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為首的那位更是腳踩著飛劍,死死地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想要看到究竟是何方大能出手,在還沒打照麵的時候就幹掉了他們一半的主力。
天空中,厚厚的雲層被風吹散。
仿佛是厚重的簾幕被掀開,一隻咆哮的漆黑巨獸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易言手持重狙,半跪在大敞著的機艙內,隔著茶褐色的防風鏡,和為首那名臉色慘白目瞪口呆望過來的修士對視了一眼。
扣在扳機上的食指指尖縈繞著幽藍色的熒光,這是屬於魔神賜予的力量。
對方踩在飛劍上,可能是因為身處於狂風中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恐懼,身體莫名有些搖搖欲墜。
他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要對易言說些什麽:
“你……”
但易言沒耐心聽完了。
在他說出讓“死無全屍”的那一刻,這個人在他眼中,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直升機回旋著靠近目標。
相隔二十米,他將準星再一次對準那人的眉心,平靜而冷漠地扣下了扳機。
“——呯!!!”
刹那間,陣法應聲而碎,化為漫天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