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趕緊分散開來!”
狂亂的疾風吹散了清晨微涼的雲霧, 往日裏寂靜空曠的山穀上方,卻傳來了陣陣淒厲的驚叫嘶喊聲。
天空中,一群修仙者正被直升機追得到處亂竄。
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攻擊會在什麽時候到來, 而且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明白, 為什麽能夠硬抗化神期修士全力一擊的陣法, 竟然會如此輕易地破碎!
他們甚至連自己的對手是誰、用的究竟是什麽招數, 還有他手中那柄漆黑冰冷的恐怖殺器究竟是何法器,統統都沒搞清楚!
“該死的, 肯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事到如今,他們也隻能這樣猜測了。一名來自某個小宗門的修士一麵忙於逃命,一麵惡狠狠地掃視著周圍和他一樣形色狼狽的所謂“同伴”, 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人為了利益背叛聯盟,提前向林神宗告發了本次襲擊的動向。
不然的話,怎麽會有化神期的大能提前埋伏在這裏?
易言還不知道自己在這幫修士的眼中已經成功晉升為化神期修士, 明明他體內半分修為都沒有, 之前從林神宗藏寶閣裏拿到的那本雙修秘籍, 都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他之所以追得那麽緊, 倒不是忙著趕盡殺絕, 隻是想把這群修士先驅離穀梁幽所在的區域而已。
當然, 必要的威懾也是不可缺少的。
無論在任何時候, 任何情況下, 易言開槍的手一直很穩。
焦教官曾經評價過他, 說易言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心慈手軟。
尤其是對敵人。
“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了!”
終於有人發現了他的目的,開始朝其他人振臂高呼:“去那些白色的風車旁邊!他們不敢攻擊那裏!”
不止他一個人發現了這一點, 還有一名修士在喊著:“沒錯!隻要分散開來他就沒辦法精準攻擊了, 大家不要慌, 得讓林神宗的人知道我們的厲害!”
注意到這些修士終於回過神來,開始無規則地踩著飛劍在半空中飛行,試圖迂回著靠近那幾座風機所在的位置時,易言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易哥,要不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嚴北辰試探性地問道。
他手指已經按在了直升機的開火鍵上。
他們搭載的這架直升機,雖然主要目的是用來運風機葉片的,但其實本質上還是一架武裝.直升機。
真要放開了突突起來,那些金丹期以下的修士,估計隻有被打成篩子的份。
“不行,”易言卻從後方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語氣嚴肅道,“這個方向,很容易誤傷。”
狙擊槍也就罷了,至少他還能計算風力控製子彈的方向,但直升飛機的彈藥可就不一定了。風穀這附近本來就風大,萬一開火後傷到風機葉片或者背對著他們正在裝載葉片的穀梁,那可就玩大發了。
嚴北辰才想起來有這一茬。
麵對反應過來的修士們集結的反擊,他的眉頭也逐漸暴躁地蹙緊,一麵操控著直升機的方向在空中靈活飛行,一麵分神問道:“老三他們在幹什麽呢?無人機就算要測試起飛,這麽長的時間也該夠了吧?這都半天了也沒個支援的!再這樣下去的話……”
話音落下,機身突然猛烈地震動了一下!
嚴北辰和易言同時猛地抬頭。
看著儀表盤上陡然亮起的紅燈,嚴北辰罵了一句髒話:“螺旋槳出問題了,一幫孫子!易哥,看來咱們要準備迫降了。”
跳傘肯定是不行的,盡管直升機上確實有降落傘,但是在這種時候跳傘,不就相當於敵人的活靶子嗎?
嚴北辰繃著一張臉,努力控製著機身的穩定。相比起能夠禦劍飛行的修士,武裝.直升機的優勢在於擁有強勢的壓製火力,但靈活性和機動性是它的一大硬傷,如果不是事發突然……
“呯!”
上方又傳來一道碰撞聲,一把飛劍再度被疾馳的螺旋槳彈飛,但也造成了螺旋槳槳葉的變形。
顯然,那幫修士們不會坐視他們平安落地。
在劇烈的晃動中,易言麵無表情地解開了固定在腰部的繩索,又三下五除二地把狙.擊槍拆開,裝進了直升機內固定的工具箱內。
嚴北辰正滿頭大汗地忙著駕駛搖搖欲墜的直升機,注意到後方的動靜,他忍不住在機艙刺耳的警報聲中扭頭朝後方大喊:“易哥,你要去哪兒?”
“不用降落了,把高度拔高,直接跳傘。”
“還有,記得回去找宮明報修直升機。”
易言把裝好子彈的槍插.進腰側的皮帶,站在大敞著的機艙門口,另一隻手死死地抓著門框固定身體。
而在確定了某個時機之後,他直接背著降落傘包,以麵朝下的姿勢,從呼嘯著狂風的天空中一躍而下!
嚴北辰瞳孔一縮:“臥槽這才幾百米你就敢跳——易老大你瘋啦?”
但這會兒易言已經跳了出去。
直升機下方,一名踩著飛劍的修士瞪大了眼睛,他本想趁死角偷襲,但看著從天而降的黑衣青年,隱藏在麵具後的臉頰卻嚇得當場慘白一片。
他拚了命地想要加速躲開,卻還是被早就計算好位置的易言用活結繩索一把套住了腰,動作跟西部牛仔套瘋牛一模一樣。
“鬆開!”
一陣劇烈的搖晃後,易言一個單手掄臂回環跳上飛劍,在稍稍站穩後,兩人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在搖搖欲墜的飛劍上扭打起來。
這麽狹窄的距離根本沒法開槍,也完全沒有拔.槍的餘地,就連打鬥都必須要小心翼翼,因為下麵就是數百米毫無屏障的高空。
普通人一旦摔下去,肯定是屍骨無存。
但易言就像完全不知道害怕一樣,隻是死死地盯著逼近眼前的攻擊,在微微側頭躲閃開後,一個跨步上前集中了對方的下巴,趁著那人露出脖頸的空隙,飛快地用一截繩索勒住了他的脖頸,還把力道恰好維持在一個能讓對方感受到無力眩暈、卻並不會完全窒息的狀態。
“敢亂晃的話,你就死定了。”
易言在他背後壓低聲音威脅道,嚇得那名被勒到臉色漲紅的修士渾身發抖,隻能拚命點頭。
這一手高空奪飛劍的操作實在太秀,別說其他修士了,就連還在駕駛艙裏探頭往下望的嚴北辰都看得目瞪口呆。
“太牛逼了……”
但嚴北辰還沒忘記自己的任務,趁著易言吸引全場注意力的功夫,他操控著螺旋槳冒著黑煙的直升機,在空中拐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然後解開駕駛座的安全帶,直接從高空跳了下來。
當然,他臨跳之前,還沒忘記把裝著易言狙.擊槍的工具箱帶下來。
因為嚴北辰很清楚一點:對於一個優秀的狙.擊手而言,一把趁手的武器那可太重要了。
“我們來支援了!”
聽著耳麥裏諸葛逍興奮的聲音,正掛在紅色降落傘下方慢悠悠降落的嚴北辰翻了個白眼,朝著不遠處的無人機蜂群豎起了一個中指。
“太慢了!”
“沒辦法啊,這麽大的風,無人機想起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諸葛逍狡辯道,“而且要不是這樣,你也沒辦法看到易老大這麽帥的操作了不是?”
嚴北辰冷笑一聲:“你可以待會兒當麵把這句話給他複述一遍,看看易哥會不會拿大耳瓜子抽你。”
諸葛逍:“……咳,那還是算了。”
有了無人機分擔火力,易言那邊的壓力也減輕了不少。隻是苦了那位被他在半空中綁架的倒黴修士——易言直接把他的腦袋當成了方向盤,威脅他繩索往哪兒使力就讓飛劍往哪兒飛,差點沒把他勒出個好歹來。
“需要幫忙嗎?”
耳麥裏,穀梁幽的聲音讓正全神貫注忙著躲避修士攻擊的易言一頓,隨即他沉聲道:“不用,你保護好你自己就行了。風葉還要多長時間能裝完?”
“十分鍾吧。”穀梁幽估摸了一下進度,回答道。
“好。”
易言答應得很幹脆。
他隻用左手勒住繩索,空出一隻手來,終於掏出了腰側的槍。
哢塔一聲,單手上膛。
“往上飛。”
聽到身後冷淡的命令聲,那名修士差點痛哭流涕:
您老剛才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往哪兒飛啊,就非要勒脖子!
但他敢怒不敢言,隻能操控著飛劍,帶著易言一起哼哧哼哧地往上飛——作為築基期修士,禦劍飛行承載兩個成年男人的重量已經夠為難他了,還要速度的話,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幸好,易言並沒有多說什麽,他需要的隻是縮短射程距離而已。
“呯!呯呯!”
耳畔炸裂的槍聲讓那修士渾身一震,幸好,易言瞄準的是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那名修士既慶幸又害怕,慶幸的是中彈的不是自己,害怕的是以他目前的狀況,感覺還不如被這魔頭一槍斃了輕鬆呢。
“我早說了,就應該拉一車追蹤導.彈過來,”宮明在地麵的簡易無人機指揮台前,笑眯眯地望著天空中被無人機包圍鎖死的修士說道,“效率高不說,還省時省力,連收屍都不用了,多方便。”
他現在的表情,就和在心理谘詢室內幫同學答疑解難時一樣溫和親切。
諸葛逍:“……老師,這兒就咱們兩個,也沒有直播,你跟我實話,你主修的到底是心理學的哪個分支?”
這特麽是一個正常大學心理老師能說出來的話嗎?
宮明很愉快地告訴了他:“變.態心理學。”
“…………”
諸葛逍僵硬地笑了笑,心想怪不得呢。
“其實一開始我加入特動組,就是為了近距離地接觸穀梁同學,”宮明一邊說著,一邊漫不經心地操控著無人機蜂群又擊落了一名修士,全程動作就跟玩模擬空戰一樣輕描淡寫,“不過現在我的觀察研究對象又多了一位。”
諸葛逍下意識問道:“誰?”
“當然是易同學,”宮明微微眯起眼睛,望著天空中圍繞著穀梁疾馳的那道背影勾起唇角,“我覺得他也很有意思。”
“尤其是他倆在一起之後,易同學就變得比之前更有研究價值了。”
諸葛逍幹笑一聲。
宮老師這意思……是想說易哥和穀梁在一起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更變.態了是嗎?
突然,嗖的一聲,一發子彈擊中了他們旁邊的空地!
諸葛逍嚇得差點從原地跳起來:“怎怎怎麽了?”
宮明挑挑眉,按了一下耳麥,很客氣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易隊,剛剛忘了關公共聯絡頻道了。”
雖然他的表情完全沒有半點抱歉的意思。
易言站在半空中,冰冷的視線自上而下掃過來。
就連站在宮明身旁的諸葛逍都忍不住一哆嗦,但宮明卻隻是笑了笑,順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激光槍,對準天空中的易言按下了扳機。
易言毫無動容,依舊站在飛劍上一動不動,一道紅色的激光與他擦肩而過,精準命中了身後想要偷襲的一位築基期修士。
倒是那位被易言挾持的倒黴蛋虛弱地呻.吟了一聲,看上去快要嚇尿了。
諸葛逍都覺得他太慘了。
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更慘的另有其人。
“我好了。”穀梁幽在公共頻道裏說道。
幾十噸重的風葉,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完成需要重型起吊機和上百位工人合作才能完成的精細裝配操作,就算是擁有著全人類信仰力量加持的魔神,此時聲音中也不禁帶上了一絲氣喘。
當然,這遠不止他的極限。
隻不過穀梁幽一直分神注意著易言那邊的動靜,一心二用之下,還是有些吃力的——不過如果算上主人格的話,倒也不算完全的一心二用,應該算兩心兩用?
總之,聽到穀梁幽的話,所有人都不禁鬆了一口氣。
風葉成功裝載,意味著他們這邊至少一半人手都能騰出空來,並且還多出了一位強力支援。
如果用國際象棋和棋牌遊戲來比喻的話,穀梁本身是絕對不能出事的國王棋,但同時,誰也不能否認,他也是王炸本身。
所以,當幾位被漠大隊員們包圍的修士眼看著逃離無望,一咬牙召喚出上百把飛劍,想要集火襲擊剛從天空中降落的黑發青年時,所有人的臉色都瞬間變得漆黑一片,但卻根本沒人覺得,穀梁幽會真的因此而受傷。
“不用出手。”穀梁幽壓下易言的槍口,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正好,我突然有個想法……”
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他目中無人地按了兩下耳麥,開始聯絡起了漠大總部。
麵前的上百把飛劍寒光凜冽,來勢洶洶,卻在撞上空氣屏障後,像下雨似的劈裏啪啦落了滿地。
那幾名修士駭然變色,剛想逃跑,就被周身突然增加的壓力壓迫得當場吐出一口血來,從半空中重重地砸在了地麵上。
穀梁幽的臉色絲毫未變:
“喂,是我,穀梁,麻煩幫我接一下唐院士的頻道……”
“叨擾了唐院士,我是穀梁一。不知道您的風洞實驗室還缺實驗人員嗎?我這邊正好有幾個。嗯對,都是剛抓的,放心很新鮮……沒事沒事,小傷而已,反正他們體內都有寄生物修複身體,休養個幾天就又能活蹦亂跳了……”
“什麽,實驗容易受傷?”
聽到唐院士的回答後,穀梁幽皺了皺眉,視線掃了一圈地麵上躺屍一片的修士——除了那個領頭的被易言一槍爆頭掛了以外,其他基本都還活著。
然後,他漫不經心地回複道:“這個也不是問題,這群人皮糙肉厚的很,大不了,再給他們的飛劍裝個擋風玻璃唄。”
諸葛逍看了看一臉理所當然的穀梁幽,又看了看旁邊神情淡定的易言,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退後半步。
等他再一扭頭,就發現穿著一身白大褂的宮明正雙手插兜站在他斜後方,用欣賞的眼光望著空地上並肩而立的兩人,衝他露出了一臉了然的微笑,並用口型對他說:
你看,我說什麽來著。
諸葛逍:“…………”
作為在場唯一一個正常人,他控製不住地開始胃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