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了嗎?”
在花大價錢從漠大那兒交換來了幾個俘虜後, 周輕子越想越氣不打一處來——他確實是希望漠大幫助林神宗度過此次危機,但可沒想過契機是這幫孫子的偷襲!
這不妥妥地給人落話柄嗎?
“稟報長老,查清楚了, ”下麵的弟子戰戰兢兢地匯報, 周輕子在林神宗可是出了名的脾氣爆, 更何況現在他還在氣頭上, “那幾個修士,都來自西南的幾個小宗門……是聯合起來想要襲擊我們年輕一代弟子的。”
“但是, 他們怎麽都不肯告訴我們幕後主使,咬死了說沒有,就是他們自己想要這麽做的。”
周輕子皺起眉頭:“沒有幕後主使?怎麽可能!”
西南那邊的宗門基本是一盤散沙, 各自為政,要說他們能結成同盟,背後還沒有牽頭的, 打死周輕子都不相信!
“還, 還有一件事, ”弟子咽了咽唾沫, 打量著周輕子的臉色又小心翼翼地說道, “宗校長說要帶著他的弟子過來拜訪您, 現在估計已經快到門口了。”
周輕子瞪圓了眼睛:“什麽?你個混賬小子, 怎麽現在才說!趕緊給我滾出去迎接!”
說著, 他也連忙站起身, 先跑了兩步,又飛快地整理一下身上的袍子,這才大步走出了殿內。
現在漠大的人可以算得上是林神宗最尊貴的客人了, 利益是一方麵, 愧疚和誌同道合的情感又是一方麵, 反正自從宗主的情況平穩下來後,周輕子都恨不得把他們當做大佛供著。
“幾天不見了,宗校長氣色不錯啊!”
宗秦遠是和二長老一起過來的,旁邊還跟著穀梁一和易言。
聽到周輕子的恭維,他哈哈一笑,也順便客套了幾句:“哪裏,周長老倒是自從服藥之後,整個人容光煥發了許多啊。”
接下來就是屬於成年人之間的交流了,二長老擔心穀梁一和易言幹坐著無聊,還親自給他們沏了兩杯靈氣充沛的清茶:“請用。”
“麻煩您了。”
穀梁一連忙雙手接過來,低頭抿了一口,隻覺得滿口清韻,唇齒留香,不禁驚訝道:“這是什麽茶?”
“一種隻生長在秦嶺靈脈邊的珍貴靈茶,因為旁邊常有長著白羽的鳥類守護,所以我們一般管它叫白羽靈茶。”二長老介紹道,“你們應該有聽過吧,在深夜時分類似於笛聲一樣的鳴叫?那就是白羽鳥在尋找配偶時發出的聲音。”
穀梁一頓時露出了然的神情。
之前在學校裏,諸葛逍還大半夜地從**爬起來,罵罵咧咧地把窗戶全部關緊,嘟囔著究竟是哪個宿舍的這麽沒公德,居然深更半夜吹笛子,簡直擾民。
沒想到,那種婉轉悠揚的聲音,居然隻是鳥鳴嗎?
修仙界的靈獸也是漠大的一大研究方向,隻不過助理不在他們這邊。這次穿越後漠大的落點是在秦嶺深處,算是天然的生物樂園了,在他們來林神宗的這段時間內,留守在本部的特動組成員從來沒停下過探索周邊環境的腳步。
“這段時間,好像不怎麽在宗門內見到兩位小……道友啊,”二長老本想用小友來稱呼的,但想到穀梁一的修為,他又臨時改了口,“聽說,是在風穀那邊建了許多白色的風車?”
穀梁一點頭:“對,我們打算積攢一些風能,因為需要開啟一個傳送陣法。”
什麽能量轉化、電力傳導之類的,穀梁一想,就算他解釋了二長老估計也聽不懂。
因此,他幹脆采用了最淺顯易懂的說法。
果然,二長老並沒有深究風能這方麵,而是驚訝於穀梁一口中的傳送陣法:“你們居然還有傳送陣的製作方法?不是說早就失傳了嗎?”
“我們能來這裏,就是因為之前開啟過一次。”穀梁一放下茶杯說道,“但現在開啟陣法的能源已經耗盡了,我們一直在尋找更好的辦法積攢能量。”
“進展如何?”
穀梁一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見狀,二長老也明白了。他摸了摸下巴,打算等找個機會去問問宗主——就在一個多時辰前,宗主終於從昏迷中蘇醒了,這也是最近一直呆在風穀搞建設的穀梁一和易言,會在今天匆匆趕回林神宗的原因。
“不用著急,”易言寬慰道,“這才不到半個月呢,我們已經建成了七座風車,就算沒有高效率的儲能裝置,那就用數量來湊。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辦法的。”
“……嗯。”
穀梁一也覺得,自己確實有些太過心急了。
因為他總覺得,如果一直留在這裏的話,會對不起漠大那些歸家心切的同學們——但這明明並不是他的錯。
或許易言說得對,他想,自己是該放鬆一些。
像是感覺到了穀梁一的心態轉變,易言在桌子下麵輕輕捏了捏他的手。
穀梁一的身體猛地一僵,但卻沒有掙開。
二長老也注意到了這兩個年輕人的小動作。
他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問道:“兩位是道侶嗎?”
穀梁一不知道他所說的道侶放在地球上應該算什麽關係,是情侶,還是締結了合法婚姻關係的伴侶?
突然被長輩問這個問題讓他有些慌張,但還不等穀梁一想好該怎麽回答,就聽到身旁易言平靜地承認了:
“是。”
但手上收緊的力道告訴他,易言的內心其實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一樣淡定。
“恭喜啊。”二長老由衷道。
修仙界很少有修士願意和另一半結為道侶的,因為他們生命漫長,再加上各種意外和修煉功法導致的情感問題——有的太激烈,容易鑽牛角尖變成瘋批;還有的太淡漠,修著修著就短情絕愛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締結道侶契約之後一方再背叛,天道還會降下比渡劫期修士飛升時還要恐怖的雷劫,連續七七四十九天,以此來懲罰不忠之人。
一旦背叛就是挫骨揚灰,一般人哪裏敢輕易嚐試?
正是因為締結道侶契約的代價太過沉重,目前來講,修仙界大多數修士都在打光棍。
二長老一邊想著,一邊簡單給他們講述了一下修仙界關於道侶的常識,包括了締結道侶契約需要舉辦祭天大典、背叛後會遭受雷劫懲罰等等。
但在聽完二長老的敘述後,穀梁一的思路卻開始跑偏:
他們之前一直想要收集雷劫的力量,但天底下的渡劫期修士哪裏有那麽多?等到這些人飛升就更是遙遙無期了。可如果還有別的辦法也能引來天雷的話……
“想都別想。”
易言危險地眯起眼睛,壓低聲音對他說。
穀梁一的眼底泛起一絲笑意:“怎麽,怕我跑了?”
易言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
“我擔心的才不是這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穀梁,我太了解你了。如果說現在有種很危險的辦法能讓漠大回到地球,無論如何你都會去嚐試的。”
“確實是這樣,”穀梁一微微側身,看著他說道,“但我絕對不會以傷害你為前提。”
他的表情有些惱火:“易言,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二長老樂嗬嗬地看著這兩個年輕人在自己麵前打情罵俏——他壓根兒不覺得穀梁一和易言是在吵架,反而認為他們感情很好。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對了,你們之前不是從藏寶閣三層拿了一塊血礦嗎?上次忘了提醒你們了,最好注意一下,別把這東西隨身攜帶,因為它最大的作用雖然是充當陣眼引天雷,但也會讓攜帶者滋生心魔,修為越高,反應就越強烈。”
穀梁一瞪大了眼睛:“什麽?”
“要不是大長老告訴我,我也不知道它會有這麽惡劣的影響,”二長老搖搖頭,“可惜啊,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枚血礦石,就算宗主真出事了,大長老的情況也不會加重至此,搞得現在隻能日日寄居在黑暗的底下抑製心魔。
穀梁一立刻想起了他們在地下室內拍到的那段視頻,不由得和易言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
旁邊的宗秦遠在聽到後也沒法淡定了,因為在上一個世界,那位魔法公會會長可是特意叮囑過他們,一定要把寶石隨身攜帶的!
而且指揮部也特別派人檢查過了,說它沒有輻射,誰能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副作用?
“幽,你有什麽感覺嗎?”穀梁一連忙問副人格。
他內心不禁開始焦慮,現在想想,幽這幾個月和自己對話的頻率確實減少了不少,也不怎麽愛出來放風了。
穀梁一本以為隻是幽在意識空間懶得開口,畢竟他們心意相通。
難不成,是被這東西影響了?
“感覺的話,倒沒有太多,”穀梁幽說道,“倒是你,晚上經常會做夢夢到以前的事,但你估計都已經忘記了吧。”
因為兩個人格的緣故,就算穀梁一夜裏做過的夢白天不記得了,穀梁幽也會幫他銘記下來,留存在記憶裏。
穀梁一仔細回想了一下,隻是隱約覺得這幾天晚上睡得有些不踏實,他還當是自己認床呢。
“把寶石給我。”易言沉著臉朝他張開手掌。
“你忘了,你也有心魔?”穀梁一從懷裏掏出那枚紅寶石,並沒有遞給他,而是對著大殿外的光線細細打量著,“不過僅憑直覺的話,我覺得緹娜應該不會害我,她也沒有這麽做的理由,不是嗎。”
“萬一呢?”
“相信我吧。”穀梁一放下寶石,若有所思道,“而且我總覺得這其中有門道……想想剛才二長老說的話,有沒有一種可能,心魔是能夠欺騙本人的?”
易言:“什麽意思?”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語氣有些驚詫地問道:“你想用這種方法騙雷劫?太冒險了!”
穀梁一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心魔一定是關於少年時代的那些經曆。那會兒他可是對易言恨之入骨,豈不是正好符合了道侶之間所謂的“背叛”標準?
“不,我覺得完全是有可能的。”
穀梁一越想越覺得有戲。
他見易言臉色沉鬱,於是轉而遊說起了宗秦遠:“宗校長,您看,這寶石的主要作用就是用來當陣眼引雷劫,並且在上個世界的大預言家安東尼奧也說了,要讓我隨身攜帶它——您覺得,這個世界的寶石,是不是由那個人特意存放在林神宗內,其實就是給我們提示的?”
雖然那位宗主已經告訴了他自己的身世,穀梁一也知道了自己是被高等文明代表選中的人類嬰兒,但他並不想認對方當父親,於是幹脆就選擇用“那個人”來稱呼。
宗秦遠明白穀梁一說的那個人是誰,他仔細思考了一番這其中的邏輯,也承認穀梁一說得有道理。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他說,“現在想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甚至懷疑,那位安東尼奧也是某個高等文明的代表假扮的。”
但是這件事的真相如何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穀梁一的猜測為真,那麽他們就能看到回家的希望了!
易言沉默許久,最終還是妥協在了穀梁一誠懇的目光之中。
“你知道我一向拿你沒辦法,”他歎氣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心魔誕生之後,要怎麽才能消除它?”
心魔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人的精神在不穩定情況下會出現的一係列幻覺,並且大多是以過往的負麵經曆作為劇本。
普通修士很難療愈,最大的原因是身處其中,他們往往會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之間的分別,所以往往會導致精神崩潰,一步一步走向毀滅。
但穀梁一並沒有這樣的困擾。
因為他擁有兩個人格——就相當於兩個可以同時算不同題目、最後以相同時間得出正確答案的超級大腦。
“讓我試試吧。”他堅持道。
易言盯著他:“你確定?”
穀梁一鄭重點頭。
宗秦遠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隻是拍了拍穀梁一的肩膀:
“把握好分寸,無論如何,漠大都會全力支持你。宮明那邊會時刻評估你的心理狀態,還有聚雷裝置,我也會讓指揮部盡快完成送過來。如果感覺哪裏不舒服了,一定要立刻告訴我們。”
穀梁一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聽易言淡淡道:“不對,你們都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麽?”兩人同時扭頭問道。
“你說的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締結了契約的道侶背叛後的事情。”
穀梁一安靜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易言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的臉漸漸泛起熱意,而易言卻隻是安靜地看著他,目光專注,眼眸深處還似乎翻湧著某種深沉的浪濤。
“——所以,你要和我舉辦典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