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 這是一場聯動兩個世界的盛事。

在從林璋那裏確認過計劃的可行性後,指揮部立刻著手開始了相關籌備。

“西式的還是中式的?這不廢話嗎!都叫道侶大典了還能是西式的不成?而且穀梁和易言都是純純華國血統,當然得是中式的!”

“賓客名單……這個就不用我們考慮了吧, 反正漠大那邊也回不來, 讓他們自己決定就好了。什麽?你說線上直播地球這邊也要同步舉辦, 因為各國領導也都想要參加?”

“喜糖自然是要發的, 服裝也在定製加緊製作。至於婚禮流程,我們這邊已經有好幾家全球著名的婚慶公司首席設計師主動報名了, 目前還在選拔考量中……”

“婚禮上播放的曲目也已經準備好了,一共一百首,到時候可以讓新人自己選擇喜歡的。”

“嗚嗚嗚嗚這才一眨眼的功夫, 他們兩個居然就要結婚了,雖然我期盼這一天已經想好久了,但是就跟女兒出嫁前忐忑不安的父母一樣, 感覺今晚要睡不著了……”

“老夫已經讓弟子們去籌備了!放心, 到時候一定會為諸位備好重禮的!先來三十把飛劍安排上!”

得知這一切的穀梁一已經無力吐槽——

為什麽?為什麽就連周輕子的口癖都被漠大那幫人同化了?

再說了, 還有人記得, 他們舉辦道侶大典的真正目的, 其實是為了攢夠能量通關回家嗎?

穀梁一崩潰地想, 怎麽搞得跟他和易言真的要攜手雙雙進入婚姻殿堂一樣, 他才十七歲!是妥妥的未成年啊!

他一邊小聲抱怨著, 一邊控製不住地用餘光偷瞄躺在自己旁邊的易言, 剛洗完頭的卷發青年隻穿著訓練時的黑色緊身背心,正半靠在床頭翻著書,蜷曲的頭發還帶著些許濕漉漉的潮意。

穀梁一突然發現, 自來到這個世界後, 易言好像就再沒理過發。

如今他的發尾已經接近鎖骨的位置, 垂頭看書時長度幾乎要遮住眼簾。發梢滴落的水珠落在鎖骨凹陷處,又順著鎖骨一路向下,透明的水痕隱沒在黑色的彈性布料之中,在青年緊實的胸膛附近泅出一塊潮濕的印記。

穀梁一覺得自己的心髒咚咚直跳起來,趕忙移開視線。

易言不動聲色地勾起唇角。

他翻了一頁書,裝作完全沒注意到穀梁一的異樣,淡淡道:“沒事,我也不符合結婚登記的年齡要求,特事特辦就行了。”

穀梁一躲在牆角,他看上去像是試圖用被子悶死自己:“所以連你也覺得這是結婚嗎?別忘了之後還要在天道麵前演戲呢。”

周輕子一直覺得幽就是他的心魔,而血礦石的副作用,就是擴大心魔對宿主的影響——這個穀梁一半點都不擔心,反正增強的是幽的實力,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隻是他在認認真真地和同學們一起計算完雷劫傳導數據之後,卻突然發現大家都在興奮地問他要喜糖吃……雖然知道是在開玩笑,但以穀梁一的薄臉皮,沒有當場自燃已經很好了。

“有個問題,其實我還挺好奇的。”

易言見某人又開始掩耳盜鈴裝蚌殼,幹脆合上書,側身揉了揉穀梁一的頭發,先用另一個問題轉移了青年的注意力:“你說,這個世界的天道,像不像一款不太聰明的殺毒軟件?”

穀梁一被他清奇的腦洞吸引了。

某隻肉鮮味美的小蚌殼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被不法之徒盯上了,還主動轉過身來,好奇地問道:

“什麽意思?”

“根據我們這些天收集到的情報來看,所謂的天道法則,對於這個世界的修士來說,就是阻攔他們進入上界的一張濾網。”易言撐著下巴,豎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經地分析道,“雷劫就是它清除‘病毒’的固定程序,用來過濾掉那些修為沒有達到飛升標準的修士,也會懲罰一些想要走歪門邪道的人。”

“這樣一看,不就和我們手機電腦過濾非法廣告信息,順便攔截跟蹤器一樣嗎?”

穀梁一還從來沒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但仔細一想,這兩者之間確實有著一定的相似之處。

他思考片刻,仰起頭問道:“所以我們之前發現的那些寄生物,就相當於是高等文明將這款殺毒軟件植入了病毒?”

易言的喉頭滾動了一下。

他看著穀梁一清澈的求知眼神,緩緩點頭:“就是如此。”

“那天道又是如何誕生的呢?難道說,它最初也是某個高等文明的產物?”

穀梁一受他啟發,一時間腦洞大開:“我們的世界就沒有類似的東西……不,也不一定,很多科幻小說裏都會寫到外星人用各種手段鎖死人類科技,很可能地球上也存在類似的因果律武器,隻不過人類還沒發現而已。”

說著說著,他又想起了宇宙中還存在著一個聯盟,裏麵的成員,基本全都是以人類目前科技水平難以企及的高等文明。其中隨便拎出來一個,估計都能對地球造成毀滅性打擊。

“這樣看來,比起這個已經被鎖死的世界,人類文明還是很幸運的。”他說。

“嗯。”易言到底還是沒忍住,伸出手把人攬進了懷裏,“能拯救幾十億人類,這還要多虧了我們的小救世主……嘶。”

他的表情突然扭曲了,因為忘記蚌殼也是會夾人的。

穀梁一用力擰了一圈易言腰間的軟肉,這下子,他終於反應過來易言是故意的了,惱道:“我在認真跟你討論問題呢,好好的,動手動腳幹什麽?”

但易言很堅強地沒有鬆手。

穀梁一實在拿他這副厚臉皮的模樣沒轍。自他們確認關係之後,易言就變得黏糊糊起來了。人前還好,依舊是一副高冷寡言的隊長模樣,隻要一到兩人獨處的時候,就動不動摟摟抱抱,恨不得掛在他身上。

作為被黏糊的對象,穀梁一真的很想對他說:作為一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正經狙.擊手,你對自己的體重難道沒有一個正確認知嗎?

雖然易言看上去體型還算偏瘦的,但是他肌肉的重量可半點不輕。特別是每次早上醒來的時候,穀梁一都會有種被棕熊抱在懷裏冬眠的窒息感。

“最近天熱了,別靠這麽近。”穀梁一板著一張臉,用力推開他。

他努力讓自己忘記剛才臉頰貼在易言胸膛上的觸感,太過於接近的安全距離,讓他有種隻要仰起頭,就能親吻到青年柔軟唇瓣的想法。

以及,用刀插進對方胸膛的矛盾衝動。

渴望逐漸沸騰,伴隨而來的,是一股沒來由的憎恨與怨懟。它本該隨著時間的推移如沙塵般流逝淡去,但如今卻越來越清晰。

這兩者混合在一起,便演化成了潛伏在他內心深處的、一股躁動不安的粗暴欲.望。

穀梁一閉了閉眼睛,握緊了拴在腰帶上的布袋,裏麵撞著他們從兩個世界獲得的神秘紅寶石——在這個世界,它叫做血礦石。

“我明天就跟宗校長說,自己睡一間房。”

一聽到他想搬走,易言的眼神立刻發生了變化。

“穀梁。”

“嗯?”

穀梁一抬起頭,看到易言垂眸望著自己,眼神中不複之前的笑意,而是多了幾分正經。

他說:“我以前聽說過,不少情侶在結婚之前都會出現恐婚焦慮症,很多人還會因此悔婚分手。雖然道侶大典並不完全等同於結婚,但是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困擾?”

穀梁一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人在說些什麽?

但易言似乎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症結,繼續皺眉對他說道:“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隨時可以告訴我。不要因為外界的壓力顧慮什麽,就算你之後後悔了,”他抿了一下唇,聲音帶上了幾分沉痛,“那也隻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情,與其他任何人都無關,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放手是不可能的。

穀梁一眨巴了一下眼睛,足足反應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我……我隻是嫌熱而已!”

他的目光有些漂移。

但易言顯然不相信這個理由:“你在說謊。別忘了,我們之間還有烙印的聯係,你的心跳比平時快大概1.2倍。如果不是因為焦慮的話,難道說是因為那塊血礦石……”

穀梁一危險地眯起眼睛:“難道說什麽?”

易言沉默了很久。

穀梁一果斷問副人格:“他在想什麽?”

穀梁幽剛從回憶裏抽身,現在心情不太美妙,語氣涼涼地說道:“就因為你剛才跟他說要搬走,這混蛋剛剛在腦子裏幻想咱們精神出軌的對象,甚至連宗校長他都懷疑了一遍。”

“什麽!?”

穀梁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又好氣又好笑地罵道:“林宗主不都已經說了,心魔隻能讓人陷入過去回憶的幻境裏,沒有讓人移情別戀的功效!你……你居然連宗校長的醋都吃?他比我大了二十多歲!簡直……簡直是……”

不可理喻!

易言有些尷尬地揉了一下鼻子。

突然要分床睡,能不讓他多想嗎。

……再說了,宗校長保養得還挺年輕的。

“所以,真的不是因為喜歡上了其他人?”雖然確定穀梁一對自己的感情沒變,但易言還是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表情看似輕鬆大度,但實則放在被子下麵的手已經緊緊攥成了拳頭,渾身上下酸溜溜的滿是能熏死人的醋味——說起來,最近穀梁好像和林神宗的那個大弟子走得挺近的?

對了,還有宮明和諸葛逍,他們白天也經常見麵……

穀梁一出離憤怒了:“易言!你混蛋!”

被猝不及防一拳打在小腹上的易言悶哼一聲,但還不等他說話,穀梁一便從**跳了起來,一個翻身騎在了他身上。

門外執勤點,原本昏昏欲睡的特動組隊員聽到隊長的心率報警器滴滴作響,頓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飛快地來到兩人的房間門口咚咚咚敲門:“怎麽了?裏麵沒事吧?”

裏麵傳來一聲痛呼,那隊員大驚失色,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入:

“隊長!”

“沒事,”易言聲音微啞地回答道,“你回去執勤吧。”

門外的隊員:“…………”

原來是隊長被家暴啊。

那沒事了。

等門口的人走後,易言看著扒在自己身上像隻小狗一樣不鬆口的穀梁,不顧自己已經被咬出血來的鎖骨,反倒是很滿足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我錯了。”他主動道歉。

“你是不是以為,隻要能回去,我就會同意跟任何人締結道侶?”穀梁一這才直起身子,一抹嘴巴,拎著他的領子,咬著牙問道,“易言,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什麽舉動給了你這個錯覺,但是我從來不是會拿感情開玩笑的人!”

“自從隨身攜帶了那兩塊寶石,我最近就一直在做夢,夢到以前的事情,我很害怕你知道嗎,怕自己說不定哪天就在夢裏捅了你一刀!”

“所以我才想著,最好在計劃開始之前趁早搬出去。我……”黑發青年喘著氣,有些難堪地咬了咬下唇,但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了自己的心聲,“真的很在乎你。”

“我明白。”易言望著他燃燒著熊熊怒火的雙眼,內心叫囂著的饑.渴野獸卻像是受到了撫慰,漸漸平靜下來。

他朝穀梁一伸出手,輕撫他因為憤怒而緊皺的眉頭:

“我都明白,穀梁。”

穀梁一喘了幾口氣,又無力地問道:“既然明白的話,那你為什麽老是這麽缺乏安全感?”

易言的動作一頓,但嘴角仍帶著笑意。他用平靜的眼神注視著穀梁一,輕聲道:“抱歉,穀梁,但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會懷疑一切。除了你以外,你身邊的人、物還有環境,從十幾歲的時候開始,我就抱著這樣的心態一路長大。除了我自己以外,我不相信這世上的任何人能夠對你百分之百的真心付出。”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來到了漠大。”

“這次也是一樣,我會一直陪著你,無論你看到了什麽樣的幻境,你對我抱有什麽樣的情緒,我都會全盤接受。我已經做過一次錯事了,所以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任你一個人沉浸在那段糟糕的回憶裏。”

他看著穀梁一漸漸變得茫然的神色,雖然心髒漸漸縮緊,但還是努力保持著笑容問道:“怎麽,你後悔了嗎?”

後悔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

穀梁一垂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半晌,歎了一口氣。

“看來咱倆的心理狀態都不怎麽健康,”他說,“不瞞你說,其實當初剛獲得自由的時候,我總是會臆想出生活中有一個攝像頭,在時時刻刻監控著我的生活。”

他用手指觸碰著易言脖頸上的烙印:

“這麽多年下來,我已經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麽樣子了。如果不是因為你主動接受了烙印,或許我就算和你在一起了,也無法做到完全坦誠。”

易言抓住他的手腕,含笑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是天生一對嗎?”

“……隨你怎麽理解吧。”

穀梁一自暴自棄地說道。說完他就一頭倒在了易言旁邊的床鋪上,卷起被子悶聲說道:“我不搬走了,讓我睡覺先,困死了。”

“不行。”

易言從枕邊拿起他剛剛合上的書:“你忘了嗎?在道侶大典開始之前,我們得先雙修一回打好基礎,否則沒辦法締結道侶契約的。”

穀梁一:!!!

“我才十七歲——”

“你在想什麽?”易言挑眉,“雙修又不一定指那回事,也有精神上的共鳴。還是說,你很期待?”

穀梁一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

——然後一腳把易言踹了下去。

正在執勤的特動組隊員盯著再次滴滴作響的心率報警器——這回是隊長和穀梁兩人的一起報警了,迎著山巔吹拂的冷風,獨自撫摸著自己腰間冷冰冰的槍.械,淚流滿麵。

單身狗的命也是命啊!

可惡的現充情侶!

*

修仙界最近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才短短半年時間,修士們就經曆了半輩子都沒體驗過的大風大浪。

先是林神宗自爆,讓天下一片嘩然,不少修為深厚的修士在得知真相後,多年修行都毀於一旦,因為怨念天道不公,從此一蹶不振;

之後,又是林神宗遭到偷襲,十幾名金丹期修士,本該是能夠輕易毀滅一座中型宗門的力量,卻被一股來曆不明的勢力一網打盡;

而在這之後……

各大宗門的宗主,再一次收到了由林神宗傳訊白鶴寄來的信件。

他們有的咬牙切齒,有的幹脆破口大罵,還有的甚至想一把火燒幹淨眼不見心為淨——但是林神宗如今依舊是修仙界第一大宗門,就算是欺瞞天下修士一千年,細究起來,那也是情有可原。

更何況,他們又和另外一支神秘勢力達成了合作,實力大漲之後,地位甚至比從前還要穩固許多。

至於這些宗門是怎麽知曉漠大存在的……

自打林神宗召集回所有在外遊曆的弟子之後,二長老便宣布無限期封閉宗門,對外就說是要整頓門風,但是任誰都知道,這是為了保護自家人不落單呢。

外界的各路人馬雖然懷揣著不同的心思,但都想要試探出林神宗的虛實,這段時間,已經有不少修士試圖進入昆侖山脈附近探查情況了。

可每一個試圖從空中進入林神宗領域範圍內的修士,最終都落得了一個落荒而逃的下場。

據那些死裏逃生的人口述,他們在林神宗境內看到了一道道從地麵射.出的詭異紅光,還有鋪天蓋地嗡鳴作響的飛行法器陣。

這些陣法的殺傷力非常恐怖,移動速度驚人,但凡是撞上的人都被搞得傷痕累累。不過,隻要不越過那條線,它們就不會主動追擊。

好不容易突破重圍,終於見到了人影,而當他驚恐地大聲質問來著何門何派時……

“何門何派?”

駕駛著直升機過來巡邏的嚴北辰重複了一遍問題,然後朝他齜牙一笑:

“漠北工業大學!”

——以上,就是漠大聞名全修仙界的過程。

各大宗門的宗主長老們就算想破腦袋,翻遍古籍,也沒搞清楚這究竟是何陣法,漠北工業大學又是來自何處的神秘宗門。

但經此一役,不少宗門也漸漸息了想要趁火打劫的心思。

隻是在林神宗的白鶴信使到來後,看到信上寫的內容,原本已經做好準備的修士還是再一次震驚了:

“道侶大典!?”

修仙界已經三百多年沒舉行過真正的道侶大典了!

修士們紛紛感歎,林神宗內部究竟是哪對不要命的情侶如此頭鐵,有這麽多前車之鑒擺在那裏,居然還敢締結道侶契約。

但當他們看到那張請柬的具體內容時,目光卻不由得一凝——

竟然不是林神宗的弟子,而是那支神秘勢力的人?

……不過,這字確實是漂亮。銀鉤鐵畫,筆力剛勁,頗有風流之意。

還有這鏤空的立體請柬和附贈的喜糖,也是別出心裁。

既然不是林神宗的人結為道侶,盡管舉辦地點是在林神宗內部,但這也相當於給了各大宗門的修士們一個台階下。在略一商討之後,眾人不約而同地表示:

去!怎麽能不去!

去看看這漠大究竟是何宗門,順便還能光明正大地林神宗內部的狀況,打著慶賀新人的名號,又不落人話柄,簡直是一舉多得!

“宗校長,”周輕子在陸續收到各大宗門的回信後,望著前方用於舉辦典禮的寬闊場地,對身旁的宗秦遠長歎一聲,“老夫和林神宗,又欠了你們一個大人情啊。”

指揮部這一舉措,可以說是把修士們的心理摸得透透的。

他們特意在請柬上標注了燙金的“漠大”二字,字體出自華國一位著名書法家之手。明麵上看,這些修士隻是出於漠大的麵子來參加的活動,但這次道侶大典,何嚐又不是林神宗和各大宗門用來溝通和解的一次重要機會?

宗秦遠笑道:“哪裏,隻是順手而為罷了。”

“典禮之後,我們就要離開此地了,作為朋友,就當這是我們為貴宗留下的臨別禮吧。”

但周輕子明白,這份臨別禮,可是任何稀世珍寶都比不上的。

他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卻因為老祖宗的決定,讓自己和師兄弟以及整個宗門遭遇千夫所指。雖然周輕子覺得自己也無權評價老祖宗這一做法是對是錯,但直麵修士們的辱罵譴責,他終究還是心裏鬱鬱,難以排解。

如果不是漠大,他想,恐怕自己也要像大長老一樣,被心魔折磨得隻能呆在地下不得見天日吧。

因此,周輕子對宗秦遠和漠大頗為感激。隻是他也實在想不出什麽報答的方法了,隻能拍著胸脯保證道:“您放心,等三日之後,典禮舉辦過程中,由我帶弟子全權負責!若是有人敢鬧事妨礙新人,我林神宗絕不會輕饒!”

宗秦遠頷首:“如此甚好。”

默默站在他們後方的穀梁一:“…………”

這真的不是婚禮啊!

累了。

“哈哈哈哈穀梁一臉生無可戀:怎麽,我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真的,現在全網都沒人說道侶大典了,都在問他們的婚禮到底什麽時候舉辦hhh”

“有人注意到嗎,指揮部還貼心地準備了兩份不同款式的請柬。”

“?不是就一份嗎?我看官網出的圖都一樣啊。”

“不一樣。你再仔細看看,給地球領導這邊的還有英文標注,修仙界的是全中文。”

“……我還當是哪裏不一樣。不過不管是哪一款我都好想要嗚嗚嗚,指揮部能不能出個同款周邊啊?”

“活久見,婚禮請柬還能出周邊?”

“是道侶大典!好吧就算是婚禮好了,反正我想要,因為設計真的很用心啊!那麽精美的立體浮雕,我隻在國內某Top2的入學通知書上見到過,這個還有過之無不及呢。”

“聽說請柬的設計師是某個國際知名藝術家,不過也不奇怪,這場婚禮的參與者全都是全球相關行業數一數二的頂尖人士,這排麵,慕了。”

“前些天某個珠寶設計師不還在網上哀歎,說因為穀梁和易言都是男的,所以隻能在漢服配飾上下功夫?一共就這麽點地方,幾家珠寶公司出方案卷到飛起。說要是女生就好了,王冠項鏈耳環戒指全套大鑽石大珠寶安排上。”

“聽他胡扯,男生怎麽啦?男士漢服配飾也是很五花八門的,不信就去博物館看看,一條腰帶能做成什麽樣。”

“同意,中式婚禮才是最費錢的!”

“穀梁:再說一遍,是道侶大典!”

“不聽不聽!”

“我倒覺得沒必要爭這個。等他們回來之後,肯定還要舉辦一場正兒八經的婚禮,到時候應該就是西式的了。作為全球知名珠寶鑽戒商,這次我們勢在必得!”

“同行別吹了,我們才是內定好的!這次的婚禮流程安排就是我上司全權負責的!”

“我就默默地看著你們吵架。區區不才,所在公司承包了全程的煙花製作,順便還拿到了這次婚禮的流程清單。”

“??!大佬!快給我們透露一波!”

“哈哈哈哈隻能告訴你們這單大生意七位數起步,還不是1字頭,其他自由想象。因為簽了保密協議,所以具體的不能說。”

“七位數?這還隻是煙花的錢?臥槽牛逼啊,迪X尼一晚上煙花秀花費才140萬,這麽貴的話,難不成是把櫻花國的正四尺玉拖過來當炮仗放了?”

“總結一下:這就是教主的排麵!”

“啊嚏!”

等周輕子走後,穀梁一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是誰在念叨他?

好不容易恢複,他揉了揉通紅的鼻子,苦笑著望向宗秦遠:“宗校長,這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誇張嗎?”宗秦遠反問他。

難道不是嗎?

穀梁一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堆在場地四周的煙花爆竹,這些摞起來都快有一座小山高了,如果不說是煙花的話,估計他還以為是哪個軍.械庫儲備的彈.藥庫。

“太……破費了,”他艱澀地說道,“我們的目的隻是為了引天雷而已,舉辦道侶大典也是為了給林神宗他們搭平台,其他別的這些,沒必要太過投入吧。”

穀梁一已經放棄掙紮了,就當這是婚禮好了,但這也隻是他和易言兩個人的事,一分錢沒花,就這麽興師動眾,他心裏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別想太多,”宗秦遠拍拍他的肩膀,“這是同學們自發的。你沒看他們都很開心嗎?”

他示意了一下正在搬運煙花的隊員們臉上燦爛的笑容。

穀梁一默默地看著他們穿著外骨骼機械裝甲,像是大力士一樣,輕輕鬆鬆地一次搬運五六箱煙花堆到角落裏,感覺同學們確實都挺開心的。

隻不過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能穿高達。

“這段時間大家應該都憋壞了,”宗秦遠這段時間特意向宮明要了一些教育心理學相關的書籍,因此很了解同學們的心態,“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難熬的,所以正需要搞一場大活動來發泄發泄。地球那邊也一樣,大家都很期待這場盛事。”

穀梁一生無可戀道:“是啊,金萱今早還特意繞道過來告訴我,為了吃我和易言的席,她已經堅持減肥一個星期了,每天晚上餓的眼睛都冒綠光。”

宗秦遠放聲大笑起來。

笑了一會兒之後,他又忍俊不禁地問道:“那你是怎麽回答她的?”

“我說,”穀梁一扯了扯唇角,“很可惜,道侶大典沒有吃席的環節,她的肥白減了。”

“穀梁同學,”宗秦遠忍著笑意,對他露出了讚許的神色,“我覺得,你比剛入學的那會兒機靈多了。之前我還一直擔心,像你這樣性格太乖的孩子等到了社會上容易吃虧,沒想到不到兩年就蛻變成這樣。”

穀梁一沉默了。

雖然但是,您真的是在誇獎我嗎?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是白切黑來著,”意識空間內,穀梁幽也說道,“某些時候尤其可怕。難不成你自己都沒有感覺的嗎?”

穀梁一還真沒有察覺到。

他覺得幽是在胡扯,明明他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腦力派。

穀梁幽提醒他:“你忘了,小時候你白天借鬼故事書給其他孩子念著聽,最後嚇得十幾個人半夜尿床,你就趁機溜進借閱室偷書出來?”

“那明明是你的主意!”

“你也同意了,”穀梁幽一針見血地說道,“而且後麵計劃成功之後,你還特意大早上偷偷跑到他們房間繼續給床單潑水,就為了讓福利院的大人多洗幾遍床單。”

穀梁一的反駁逐漸虛弱:“那是因為想讓他們減少福利院的名額,少禍害幾個孩子……”

“但是那些煩人小屁孩發現自己尿床之後的尖叫,你也很享受對吧,”穀梁幽冷笑一聲,“承認吧,咱們都不是什麽好人,打小就是。”

穀梁一:“……幽,給自己留點麵子好嗎?”

穀梁幽說了一個冷笑話:“怕什麽,都是自己人。”

話音落下,意識空間內立刻冷場了。

兩個人格禮貌地冷戰了三秒鍾,然後一致決定用他們經久不衰的數學題對決來解決矛盾——然而這一次,結果並不是平局。

穀梁一贏了。

黑發青年閉著眼睛站在原地,對於這個結果,他先是驚詫,隨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起伏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意識空間內。

福利院的大門被推開,秋日的清風吹拂進廳堂。穀梁一順著熟悉的、貼滿了兒童畫作的長廊一路向南,走到了那間緊閉的房門前。

他推開房門。

站在窗口的眺望著遠方的少年正把玩著手中的血礦石,聽到聲音後,他回過頭來,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怎麽了?不跟你的高中老師繼續談心嗎。”

穀梁一停下腳步。

現在的穀梁幽,模樣隻有十歲出頭。

……怪不得他會突然提起小時候的事。

“宗校長不是我的高中老師,”他糾正道,“幽,我們已經上大學了。”

“……啊,”穀梁幽眼神閃過一瞬間的混亂,“不好意思,都忘了這件事了。”

穀梁一明白,幽是因為被血礦石影響了,記憶退回到了多年之前。

他完全不記得漠大了,因為他現在的一部分記憶,是由心魔幻境自動補全的。

關於這些記憶,穀梁一不會,也不能去翻閱。否則的話,他會陷入真正的混亂之中,分不清虛假和現實。

在計劃正式開始之前,穀梁幽曾對他反複叮囑過,讓主人格一定要保持清醒,這樣等典禮結束之後,他也能慢慢恢複正常。

這是他們對抗心魔的唯一方式——穀梁幽將承擔回溯記憶的痛苦,而穀梁一則要在每晚的夢境和時不時出現的幻覺之中,全程堅守本心,成為兩個人格記憶的錨點。

“幽,”穀梁一猶豫了一下問道,“你還記得易……我是說,傅敬言嗎?”

他很想知道,如今的易言,在穀梁幽記憶裏究竟是什麽樣子。

“傅敬言?”

聽到這個名字,穀梁幽頓時露出了一臉憎惡的表情,情緒甚至比他上學期時剛醒來那會兒還要激烈外露:“我才蘇醒不久,暫時隻能呆在意識空間裏看不到外界畫麵。怎麽,你見到他了?”

穀梁一果斷搖頭:“沒有。”

很好,計劃基本上已經成功一半了。

“幽,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麽?”

穀梁一清清嗓子:“我要結婚了。”

“哦……等一下,你說什麽!?”

穀梁幽瞳孔地震。

“我說你怎麽突然把記憶向我封閉!”黑發少年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從原地跳起來了,他紅著臉,既憤怒又好奇地問道,“你要跟誰結婚?有什麽我不能看的?難不成你們已經——”

“沒有!”在腦袋被黃色廢料充斥之前,穀梁一趕緊阻止了他浮想聯翩,“總之,等三天之後你就知道了。”

穀梁幽很受傷:“為什麽現在不能告訴我?”

穀梁一努力維持住表情:“因為想給你一個驚喜。”

等到在道侶大典上看到易言的身影,以副人格如今對他恨之入骨的狀態,雷劫妥妥就能安排上了。

穀梁一突然想起來,待會回去之後,得叮囑易言提前穿好防彈衣才行!

不然的話,他真的很怕易言被暴怒之下的幽一刀捅腎……天打雷劈不要緊,指揮部那邊早有備案;婚禮現場來自另一半的憤怒背刺,那才是真的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