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劉雨卿二十六師血戰上海大場(二)

駐南京的日軍則按我方的規定,照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七日日軍占領南京後舉行入城式的行軍序列,排著整齊的隊形,到指定地點繳械。這意思很明顯,就是:你是怎樣進來的,你得給我怎樣出去!別看你當初如何耀武揚威,現在照樣要你變本加厲地嚐嚐戰敗的滋味!這是羞辱戰敗國、振奮國人的一種方式,也是國際上一種通用的手法。

大快人心哪!揚眉吐氣!一百多年來,中國人第一次在日本帝國主義麵前挺起了腰杆!日本帝國主義第一次在中國人麵前低頭鞠躬。

南京三十萬英靈可以冥目了,我國死在日本帝國主義屠刀下的數千萬英靈可以冥目了。舉國歡騰,萬民雀躍!

在感受到大國尊嚴的中國人中,有多少人能知道,上述在本文中所記錄的一切,包括在芷江和南京,其禮儀,議式,過程,地點、雙方出席人員、場麵,以及最能使中國人感到揚眉吐氣、最能使中國人大快人心、最能顯示中國大國國威的受降方式都是這位出身於四十三軍的肖毅肅中將一手策劃的。

肖毅肅,字昌言,一九八九年生於四川省蓬安萬和鄉,其父肖歪成為一教書先生,家境貧寒。一九一六年,肖考入雲南講武堂。一九二○年畢業後在楊森部任排、連、營長,直到任師參謀長。一九二八年,楊森在下川東之戰中被劉湘打敗,肖轉而投到郭汝棟的旗下。郭汝棟看重肖是一個人才,推心置腹地任用他,派他作先遣軍司令,率領第一團進駐龔灘、彭水等地,以後又任獨立旅旅長。

後來因郭汝棟指肖行事浮燥,乃明升暗降,奪掉其兵權。肖大為失意,自暴自棄,沉湎於煙酒之中。此後,肖又在郭汝瑰的幫助下進入中央陸軍大學第二期。此時,肖己經翻然醒悟,痛戒煙酒,刻苦攻讀,深入研習“大軍統帥與戰爭指揮”,攻讀益深,頗得成效。一次,與德國教官就戰術問題展開辯論,他沉著冷靜,推理嚴密,德國教官理屈詞窮,自愧而離去。其才華顯露,引人注目,成為陸大佼佼者。

畢業後回到四十三軍任少將副軍長兼軍參謀長。上海戰役後,調任中國陸軍總司令部參謀長,一九四〇升中將。一九四三年後一直任滇緬遠征軍司令長官部參謀長。一九四五年一月,國民政府授予其青天白日勳章,美國總統杜魯門贈頌嘉猷勳章。頌詞中稱他在“滇西怒江戰役,運籌決策,獨具卓見,使作戰指揮毫無遺憾,致達成重大之勝利。”,“徹夜辛勞,極備忠勤,其忠其勤,及其獻身於國家之精神,感召其同僚及部下實深,賴其不斷努力,克服重重困難。卒將有限資源盡最大之利用,奮進殲滅敵人,對同盟國貢獻殊偉,其協同作戰之精神,尤堪為盟軍聯合作戰之表率。”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貴州省獨山為日軍攻陷,陪都重慶為之震憾。肖毅肅受命陸軍總參謀長,負責指揮援軍湯恩伯等部收複獨山。其用兵技巧,令湯氏頗為欽佩。戰後,美國政府又以他“一九四五年一月至九月,於中國戰區曆次戰役中運用高度技巧指揮作戰,戰果豐碩卓絕,贈頌金葉自由勳章。”

一九五三年升陸軍二級上將,於一九七五年在台灣病世。

逝後,台灣書刊載文稱他“平日深居簡出,不句言笑”,“曆任軍職數十年,家無餘財。當計劃接受日軍全麵投降時,凡一幣一鈔,粒米尺帛,皆令日軍詳列清冊,直接移交行政院各部會之特派員及各區受降指揮官”,他“對於接受事項,絕不直接執行”。大可趁機大發接收財時,依舊嚴於律己,兩袖清風,深得國人讚譽。

現在再回過頭來看正在走上戰場的郭汝棟四十三軍。

四十三軍於九月初離開駐地後,同楊森的二十軍走上相同的路,一路曉行夜宿,沿著湘黔公路徒步行軍,沿途受到當地群眾的熱烈迎送,倍受鼓舞。尤其在湖南省常德,其情其景,讓官兵終生難忘。

部隊到達常德,休整了幾日,聚集完畢。當地掀起了盛大的慰問活動,各群眾團體和機關殺豬宰羊聯合設宴為全體官兵餞行,主要的官佐集中在常德的一座戲院裏;其餘官兵分別在幾所學校裏,盛大的慰問宴會同時舉行。席間,不少官兵舉杯唱合“葡萄美酒夜光杯,猶看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酒壯行色,慷慨悲歌。京劇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雲特地為官兵義演了“木蘭從軍”、“霸王別姬”等劇目。花木蘭女子不讓須眉,萬裏從軍戊邊;楚霸王“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的豪壯氣慨,真讓官兵們受得極大地鼓舞,深臨其境般的感到受到了“萬裏赴戎機,關山渡若飛”的悲壯氣氛。最後,二十六師在長沙乘上火車,終於到達上海嘉興縣附近己經被炸得麵目全非的真如車站。

載著軍部的那一列火車剛一到達車站就遇上空襲。警報聲淒厲地響起來,隨著四周的高射炮火嗵嗵地對空開火,兩架日本飛機突過防空火網,對車站俯衝投彈。幾顆炸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聲直砸下來,一陣爆炸聲似乎就在自己的身邊響起,大地在爆炸聲中顫動。車上的士兵根本沒有見到過這種場麵,慌得亂跑亂躲。軍官們拚命揮手喊叫,簡直是無濟於事。爆炸聲剛過,日本飛機調頭又轉回來,對著亂跑的人群又是一陣猛烈掃射。軍部少校參謀陳崇新正在招呼幾個亂跑的士兵,一顆子彈從手臂劃過,鮮血直冒。前麵幾個士兵卻被機槍子彈打倒,噗噗地滾在地上。

空襲過後清點人數,有三十多個士兵傷亡。這是四十三軍第一批傷亡的士兵,還沒有正式進入陣地就有不少人送了命。

在真如車站附近的指揮所裏,副軍長兼參謀長肖肅毅召集軍師各參謀們開緊急會議。原來己經開上戰場,受命接替陣地,部隊卻沒有上海地區的地圖。沒有作戰地圖,指揮官們根本沒法判斷敵情,甚至連自的位置也不知道,兩眼一摸黑,在哪裏布署陣地?這個仗怎麽打?找響導也不能解決問題,這裏的居民能動的都跑光了,即使能找到幾個,可是上海人都是說的上海話,“阿拉、阿拉”的,誰也聽不懂,急得大家幹瞪眼。軍參謀部用電話找到集團軍司令部,答複說自己想辦法解決。軍情如火,形勢緊急。於是,肖參謀長叫參謀們趕快想出辦法來。

還是軍部少校參謀陳崇新(四川安縣安昌鎮人,黃埔生)想到一個辦法。他說,胡宗南的第一軍己經先到達戰區,離此地不遠,他們那裏一定有地圖,自己有同學在第一軍裏任參謀,現在趕到第一軍去借地圖還來得及。於是,陳崇新不顧自己剛才轟炸時的傷痛,帶了一個衛兵連夜出發,找胡宗南部去了。

上海經過兩個多月戰火,己經是遍地狼籍了。所有的居民點,都己被炸成廢墟,廢墟的餘煙中不時冒出陣陣焦糊味道和咽咽哭泣的聲音。地上到處是彈坑,坑坑窪窪的,大彈坑裏灌滿了水,就像一個個小水壙。天空漆黑一片,偶爾有照明彈和曳光彈閃過。陳崇新不敢打開手電筒,因為早己得到告誡,這裏漢奸和敵特活動猖獗,得小心暗算。陳崇新隻能憑借炮火的閃光和彈道留下的光亮憑指南針識別道路。閃光之下,道路上不時有眼晴閃著綠光的野狗竄過,到處都可以看見橫七豎八的死屍,有士兵,也有老百姓。有的在一個彈坑邊,男女老幼的一家幾口人,全都肢離破碎地散在那裏,行李挑擔還依稀可辨,真令人慘不忍睹。

陳崇新根據第一軍的“M”標誌半夜後終於找到胡宗南那裏,大家都是初上戰場,胡宗南也還買賬,沒有拿中央嫡係的架子,也沒有打官腔。尤其是那個管地圖的參謀,聽說陳崇新是黃埔同學,戰場上倍覺親熱,拿來二十分精密地圖,包好放在圖囊裏,命令一個兵士背在肩上,一直把他們送回四十三軍軍部。

軍部裏肖毅肅正等得心急如焚。陳崇新帶地圖回來了,圓滿完成任務,解決燃眉之急的大問題,受到嘉獎,記了一個大功。幾十年後,陳崇新談起這件事,雖記憶猶新,卻並不以然。他說,畢竟他是在指揮機關就職,比起前線苦戰的將士要安全得多,這點小事也根本算不了什麽。而付出最大,犧牲最多,最感人和可歌可泣的,乃是那些第一線的無名戰士。他們英勇戰死後連姓名都沒有留下來。我們後人更應該為他們秉筆直書,樹碑立傳,為川軍“草鞋兵”出川抗日的英雄事跡多寫幾筆,以彪柄史冊。

十月十七日,二十六師奉命接替三十六師宋希廉部防守大場鎮的防務。二十六師師長劉雨卿在三十六師師部見到了師長宋希廉。三十六師是中央主力部隊,裝備精良,宋希廉是蔣委員長手下能征貫戰的戰將。此時,三十六師正在準備撤出戰場,指揮部一片狼籍,衛兵、參謀進進出出,收拾打點各種行裝。三十六師己經在上海參戰兩個月了,現在己是打得殘破不全,傷亡慘重,毫無戰力了。宋希廉一臉倦容,軍服上滿是硝煙和塵土,急急促促地向劉雨卿介紹了戰場上的慘烈狀態。又說,大場是日軍主攻方向,承擔的壓力倍於其它。最後,拍了拍劉雨卿的肩頭:“獻廷兄,陣地交給你了,好自為之,後會有期。這裏還有一些武器彈藥,統統送給你了。”說罷抓了一頂鋼盔載上,帶著手下匆匆離去。劉雨卿在濃濃的夜色中望著宋希廉的背影怔怔發呆,他感覺到宋希廉的話裏有著明顯的不信任,潛台詞是:“你能守得住嗎?”直到站在旁邊的副師長王鎮東說了聲:“師長,走吧。”

劉雨卿,字獻廷,生於一八九三年,四川三台縣秋林驛人。少時就讀於該鎮桂林書院,頗得國學功底。一九一○年在四川潼川蠶桑學堂畢業後考入四川第四鎮事頭目養成營工兵隊。其後在隨郭汝棟在川軍中沉浮。一九二九年任少將副師長兼四川省涪陵市首任市長。一九三二年奉命入南京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將官班第二期深造。

一九三六年,劉雨卿升任中將師長,在貴州榕江就職。他永遠都忘不了就職後奉召進京竭聽委員長聆訓一事。當他十月二十七日抵京時,委員長因避壽己先期離開南京到洛陽去了。於是,劉雨卿又遵命赴洛陽行營覲見。委員長勉勵他繼續努力,與中央同心同德,國家多事之秋,更要躋身進取,勿受幹撓。劉雨卿回部後,當即按中央指示,將所部整編為二旅四團製,並接受中央軍校畢業生十八名編入部隊,大力整訓提高作戰能力。“七七”事變後,率部奔赴上海。

劉雨卿一生中,還有一件事與他糾纏在一起,鬧得沸沸揚揚。這就是在一九四七年的台灣省“二二八”事件中,他奉命綏靖台灣,率部介入其中。“****”分子以其大做文章,正直人士則又另執其詞。是非功過,這裏不作妄評,留待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