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她覺得,何藍卻是可憐,隻是可恨之處居多。

曾經的一切都在眼前徘徊,那些時日,那幾年的光陰,都深深印在她的腦海裏,何藍所做的點點滴滴實在令人發指!

清早踏著鳥鳴,來到私塾。卻不想那個女子早已在那裏等待,手上拿著昨日披在她身上的粉衣,手指關節處煞白,看起來是多麽的用力,下唇被牙齒呲著,看的紀茶嘴角有些抽搐。

“告訴你,最好忘了昨晚的事情!”

粉色衣物飄落到她的臉上,何藍憤怒的眼睛似乎可以噴出火焰,她不竟覺得自己的好心似乎被那人當成驢肝肺,雖然心裏有氣,但也生生的忍住了。從臉上拿下衣物遞給身後一臉憤意的小葉。

那人也不多停留片刻,轉身便帶著一籮筐的下人離開,唯獨何藍身邊那抹淡黃,倒是給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從一個小小的奴仆身上竟然又看到了鄙視的神情。

此刻她的心情多久沒有過了?怕是那次管家趕出府中就再沒人敢如此看待她了吧。

除了那個一向狂妄自大的何藍。

嬤嬤今兒個倒是稀奇的沒有叫她們背書刺繡學禮儀,而是說,紀府如今是如何風光,如何的生意形容,說是這次接到一樁很大的買賣,和皇家有掛鉤。

這一切似乎是專門說給她聽的,隻是她不明白,此時她早已賣進何府為伴讀,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何藍玩弄著自己手中的扇子,一臉玩味兒的看著她,此刻何藍表現出的神情怎麽也看不出,昨夜,頹廢的摸樣。這個女人倒是有多麽的善變?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她低著頭,無心去管紀家是否興旺發達,撫摸指尖的那一個個針孔,那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的疼,她沉默了。

本以為會為如今紀家的發達感到欣慰,讓亡故的爺爺奶奶如今也顏下有光而高興,隻是事實並非如此。

觸摸那醜陋的傷疤,此刻她的心裏卻並非看上去那般平靜,用她賣身的錢賺取如今的繁華,嗬,若說不恨,那才是假。

門外突然傳出聲響,私塾中頓時沒了聲音,似乎都在思考,此刻門外是怎麽了。怒罵聲猛然湧進房間,她不自覺的皺上了眉。這個聲音太熟悉了,小葉怎麽了?

雖說小葉說話不經過大腦,可也不會如此衝動。

乒乓的響聲,越來越大,她緩緩抬頭,瞧見黑著臉的嬤嬤,一副怒氣橫發的模樣,心裏有些著急,此刻又不好立馬出去,如今這氣氛倒是給這酷熱的季節降了降溫。

嬤嬤用力的拍了下桌子,似乎忍無可忍了,氣衝衝的朝門口走去。這一舉動讓她的心徹底一涼。

那兩個女子經過一番波折,被帶到了大堂中央,嬤嬤站在最前方,看著下麵跪著的那兩個人,兩個人鼻青臉腫,神情中都有股倔氣。那黃衣女子倒是格外的顯眼。

“你們可知自己錯在何處!”

嬤嬤一句話,定奪了她們所做的就是錯!

葉猛地抬起頭,一臉委屈的看著嬤嬤“奴婢沒有錯,這個女人,說小姐本是賣進府中的丫鬟,卻還享受著主子的待遇,說小姐恬不知恥,奴婢維護自己的主子,何錯之有!”

一句話,使她那黝黑的眼球變得更黑了,恬不知恥?她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丫鬟,如今也輪不到這剛進府不久的女人指指點點!

嬤嬤微微一愣,凶狠的氣息再次爆發出來,恰似比之前的還要凶猛,嬤嬤走上前去,扶起那個黃衣女子,輕抬她的下巴,露出一個滲人的微笑。

“她若是恬不知恥的人,那你呢?究竟是什麽讓你恨毒了茶兒?若是這嘴說不出像樣的人話,便割去吧。”

說著狠狠往旁邊一撇,大叫來人。幾個高大傭人把那哭鬧中的黃衣女子拖了出去,不想,何藍衝了出來,一把拽過黃衣女子。

正麵與嬤嬤對峙,想要解救出那個女子,黃衣女子求助的看著何藍,早已淚流滿麵,此刻除了何藍又有誰會救她。紀茶冷笑,這不過一場鬧劇,嬤嬤又怎麽會不給何藍麵子。

果不其然,女子獲救。衝著她磕了幾個響頭,便衝向何藍身邊,但她看的很是清楚,那眼中不再是鄙視,而是如果何藍一般的憤恨,此次錯的又不在於她,為何什麽事都遷就於她呢?

鬧劇早早結束,嬤嬤把她教到一旁,詢問是否想回去紀府看看。她隻是搖搖頭,那裏早沒有什麽留戀,回去與不回去又有什麽區別。

怕得來的隻是徒勞的傷感,她才不願去觸碰,爺爺奶奶的故居卻也是傷心的起源,她最怕的,就是自己淚流成河的摸樣。

回到房中,小葉本要如期打水給她沐浴,隻是房門一關,她便靜靜的直視小葉,看的小葉有些不自在。

“你知道你錯在哪了嗎?”

一句莫名的話讓小葉不知所措,她堅信自己沒有錯!難道維護主子也是錯的嗎?本以為主子會讚賞她,卻不想此刻竟然反倒問她,她錯在何處?

她開始質疑,若是今日被拖出去割嘴的是她,主子是不是不會為她求情,不會為她傷心?

“小葉沒有錯,小姐,他們那麽說您,難道您心裏就沒有一點怒氣嗎?難道小葉幫小姐也是錯嗎?”

紀茶搖了搖頭,小葉畢竟還太小,不懂得如今世道的為人處世,以為一味的打抱不平就會在此處生存?這不是二十一世紀,有人會把你的光榮傳播到各地,此地,若是一步錯了,便萬劫不複。

“小葉,你可曾想過後果?若是嬤嬤不心疼我,亦或者嬤嬤偏袒與何藍那一方,今日會是什麽後果?

讓別人說幾句有何妨?此處雖不是深宮後院,卻也一樣凶險,何藍一直看不慣我的所作所為,身為她的奴婢,又能好到哪裏去?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沒有聽她講完,小葉便飛奔出去,眼角溢出的淚珠,似乎滴在她的心間,產生一道滾燙的烙印。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日後若是勢力龐大,再報仇

又何妨。這句話始終沒有說完。

她不知道日後小葉將會如何對她,隻是知道,此時的她已經仁至義盡。

那夜,是另一個女孩為她倒水沐浴,怕是小葉再也忘不了今日的事情吧,難道她做的真的很絕情?隻是。。小葉依舊如此,再多幾次,還會像今日那麽幸運嗎?

她不知道。

古代雖說殺人者償命,但府中奴婢的死活卻由不得任何人做主,若是再不長長記性,日後怕是會死無葬身之地。

過來許多時日,都不見小葉的蹤影,她似乎也明白了什麽,不再去留意。日子還是依舊這麽過,人還是那麽多,何藍的脾氣仍然那麽臭,隻是再多了一個找麻煩的茬。

那日的黃衣女子似乎很受何藍的重用,好似很多事情都是找她去做,叫什麽。。雲兒?卻不想那麽囂張蠻橫的何藍,竟然會給一個女仆娶一個好聽的名字。此刻這個名叫雲兒的女子站在她的麵前,用尖細的下巴對著她。

雲兒寬大的鼻孔,展現在她的麵前,說話間,一股惡臭傳入鼻中,此女子,絕也。

從那人的口中簡陋的言語中,漸漸明白了一點。似乎是何藍的生辰就要到了,到時記得準備一份大禮。

她苦笑的點頭,離開。

自她進入何府以來就從未過過生日,她卻也的確不知,自己的生辰是何時。隻是一年中總有那麽一日,嬤嬤會叫她去住處,給她做好吃的,這算是過生日了嗎?

每年看著何藍盛大的生日宴會,她的心裏就會彌漫著一股澀意,苦澀的滋味雖不知嚐遍多少次,都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嫉妒。

一路上的行走,就如同行屍走肉般,任由心底的苦澀蔓延,她不是一個女強人,她不是不缺愛,隻是那所謂的家,到底能給她多少關愛?更何況此時她早已遠離家,來到了別人府上為奴為仆。

“小姐。”

剛準備跨入門檻,卻停留在原地,看著一臉銷售的小葉在房中等候。她微微點點頭,走了進去,她並不想問這幾日小葉去了何處,若是不想說,問了又有何用。

小葉安靜的給她倒水,細心的幫她挖水澆身。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回頭看了一眼小葉,之間那雙眼睛慢慢的淚水。小葉連忙擦去眼淚,繼續忙著手中的工作。

擦身時,小葉訴說著這幾日所想的事情,說是她太過衝動,做事沒想過後果,說後悔那一瞬間恨過她,說這幾日沒有呆在她身邊而感到抱歉。

她隻是輕輕摸了摸她額前的劉海,道了句無礙。

或許本該在嘴中的千言萬語,此刻卻變得毫無意義,卻不知小葉此時說的是否是真心話。如今事態變遷,做事均要謹慎。

和小葉談話談到深夜,似乎有說不盡的話,如真正朋友一般,說著,笑著,隻是為何她卻覺得有些黯然。難道離去不久的小葉,已經在她心裏失去了最初的信任?或許是,或許不是。

但一切,變不回從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