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眺望遠處（5）
大概是察覺出如今的公務員大多野蠻粗俗、不懂禮貌，市政府為了改變現狀，響應上級號召，決定統一組織一次市屬機關公務員禮儀培訓。
市公安局也向下屬處室轉發了培訓通知，要求分三批進行培訓，每批培訓的時間為一天，地點是工人禮堂。
黃科長接到通知後，專門把徐巍叫到辦公室，和顏悅色地說：“小徐啊，市裏頭要組織一次禮儀培訓，從下星期一開始，分三批去。我考慮過了，將你分在第二批，星期二去工人禮堂上課，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徐巍心裏疑惑，這類事情，一般都是電話甚至短信通知，無需單獨麵談。
果然不出所料，黃科長分配好任務之後，還有下文：“下星期，我和黎科都比較忙，培訓班恐怕是去不了的。我和黎科的培訓時間是星期一和星期三，剛好和你的培訓時間錯開，安排你代我們去上課，怎麽樣？”
培訓時間錯開？開玩笑，根本是他黃大偉專程安排的。不過，既然科長已經開了口，不去是不行的，於是順水推舟，說：“好啊，黃科的安排，我絕對服從。”其實，他心裏還有另一層打算，這些日子在單位規律的上班，真是把他悶得要死，可以借培訓休息幾天，自然求之不得。再說，領導要你幫忙上課，乃是重視你的一種體現。
在人事科工作半年，徐巍跟科裏的同事相處得比較愉快，尤其是科長黃大偉。這裏麵有徐母和謝主任的原因，但最主要的，是徐巍的學識和性格，跟他很相似，自己當然不會討厭自己。
星期一的早上，徐巍樂嗬嗬地去培訓班上課了。
工人禮堂周圍停滿了各色車輛，徐巍認真觀察了一陣，發現都是一些檔次普通的車輛，豪華車和華南虎一樣，徹底銷聲匿跡了。別說蘭博基尼，哪怕一台寶馬3都沒有。場麵比之公務員考試時，多有不如。原因有二：貴族子弟水平太爛都經不起公考的考驗；但更多的原因是，一個人進入了機關，慢慢就學會低調做人了。
由此可見，機關不愧是一個好老師。
在禮堂前廳簽到並領取教材。徐巍提醒自己，今天的身份是黃大偉，簽到時不能搞錯。
他是第一次進工人禮堂。禮堂很大，分上下兩層，估計能容納數千人。他根據安排，找到了黃大偉的位置，坐下。
比預定時間晚了十多分鍾，人員才基本坐定。主持人上台，簡單地說明了本次培訓的目的和要求，然後介紹主講人――中央某大學國際關係學院的錢教授。錢教授正在全國進行巡回講演，影響力不亞於當紅的偶像明星。當今的社會，隻要有膽量，就算外觀奇特如芙蓉姐姐，開個表演會並不困難。但有一點，娛樂圈的人是讓人望塵莫及的。無論開講的城市如何偏僻，錢教授的講座總能保持極高的上座率。
課程開始後，徐巍方知自己嚴重低估了課程無聊的程度。錢教授為了顯示自己的學問，一上來就是古文，什麽“禮以體政”、“禮，不?節，不侵侮，不好狎”、“禮者，節之準也”。又說中國是禮儀之邦，聖人孔子早已提出“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古代的政府設有禮部，為六部之一。作為新中國的政府工作人員，必須懂得禮儀……一下子悶倒大片聽眾，其催眠能力絕不亞於當今的催眠大師，上課半小時，已經鼾聲四起。
一上午的課，中途隻有十幾分鍾的休息時間，對屎尿頻繁者是一大考驗。絕大多數人意誌不堅，經不起考驗，利用上課時間外出解決者絡繹不絕。這些人似乎都有腸胃病，一去就是半個小時以上，但每逢人事局的職員巡查點名，總能及時康複歸位。讓人甚為不解。
徐巍也想借上洗手間的機會，到禮堂外麵透透氣，無奈身處禮堂的中央地帶，出入需經過重重難關，一不小心就有踩人腳板的尷尬。
又堅持了半個小時，實在難以忍受，遂在人群中擠出一條道路，走出禮堂。到外麵一看，又是一個全新的天地。那些腸胃炎的患者紛紛恢複健康，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塊兒聊天，又或者獨自在一旁拚命吸煙，氣氛之活躍與禮堂內的沉悶形成鮮明對比。此時，現代的通訊工具徹底發揮了其優越性，在危機降臨前發出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