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天氣清涼。
宋歌從廚房出來,手上提著一飯盒,額上晶瑩的汗水已流得浸透襯衫。
做飯真不是她強項,她折騰了三小時,打碎三隻碗,敲斷兩條瓷勺才做好一餐盒飯。
眼看已到飯點,宋歌連汗都來不及擦,著急忙慌地提著小飯盒出門。
送走炎熱酷暑,秋天終於在人們的殷切盼望下姍姍而來。
天空萬裏無雲,不再滾燙灼熱,讓人不敢抬眼張望。
家家戶戶,被父母拘行在家一夏天的小孩們,也都解放了。瞅準周末,就要出去秋遊,感到一絲風吹過,都要拉住爸媽買風箏。
秋天,於很多人而言,是放鬆休息的時節。
懷揣著小飯盒,宋歌看到四周人們舒適滿足的模樣,自己也不禁勾起嘴角。
但愈漸靠近赫寒幹活的那工地,她笑容就越漸收斂,直到站在門口,完全消失。
與外界不同,秋天對於工人來說,印象隻有兩個字“幹燥”!
施工工地本就鋼筋水泥地搭,處處塵土彌漫飛揚。夏天還能跟趁著氣溫灑點水,秋天卻是一點水也不能灑。工人們隻能忍耐。
特別是……搬磚工。
*
已到吃飯時間,赫寒因沒完成工作量,還在灰塵彌漫的卡車下一塊一塊搬磚。
宋歌躲在一個石柱後,看著不遠處的少年,身形瘦削,像不知疲倦的機器樣重複著相同動作。連停頓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赫寒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擁擠的灰塵裏,外表芝蘭玉樹,仔細一看卻是麵色清冷,不會融化的冰雕。
他在懲罰自己……
宋歌看他這樣麵對董芳去世給他帶來的傷痛,不覺咬住嘴唇。
看不出喜悲的宣泄方式,讓人最鬧心,還不如讓她犧牲一下,再讓他打兩下。
眼光移到少年手上的手套,宋歌咬住嘴唇的牙不由鬆了鬆。她扭頭,抱著懷裏的東西,從另一側朝工地的水泥房跑去。
工人們都在水泥房吃飯。
資曆大、先幹完活的老工人先吃,臨時工接在後麵。
而像赫寒一樣孤僻冷漠,讓人覺得這娃不說話,好欺負的臨時工,順其自然被輪到全工地最後一個。
“你們說,老大什麽時候這麽大方,還買手套送咱們!”一啃著雞腿的男人,看到手邊的手套,冷不丁地引起話頭。
宋歌慢慢移到水泥房門外,心底暗付:你老板當然沒那麽大方,那白花花的都是姐姐銀子。
“得了吧,還大方,這什麽破手套,大小都不夠戴,肯定是白撿的。”一個漢子接起話頭。
門外宋歌:又不是為你買的,你白撿個給我瞧瞧!
赫寒的盒飯孤零零的待在水泥房外。
宋歌一打開,裏麵煮蔫了的滿盒青菜呈現一片非常頹廢的綠色赫然印在她眼裏。
盒飯本來是有葷有素,偏偏赫寒這個全是熟透的青菜。
看到這一幕,宋歌眼角抽搐,心底沉甸甸的不開心。
她越漸發現,自己對赫寒有點像有了個叛逆兒子的感情。
自己遇見了怕引起他情緒,別人欺負他,她滿心惱怒。
從懷裏拿出小飯盒,宋歌把赫寒飯盒裏不能吃的都倒入旁邊垃圾桶裏,將自己做的菜慢慢裝進去。
趁水泥房的人吃得盡興,她又輕手輕腳地下樓離開。
送完飯後,宋歌在工地附近一大槐樹下坐了半刻鍾。看看手表,覺得時間到了。
便捂上口罩,戴上安全帽,低著頭走到運磚的卡車邊,手套一拉,開始搬磚。
這時間赫寒在吃飯,工人有個小午休,很少有人會注意到她。
赫寒一上午,一人搬了兩輛卡車,臨吃飯前,開始搬第三輛。
宋歌才撂下幾塊磚頭,就覺得老腰酸脹,恨鐵不成鋼地站在卡車前喃喃:“你特麽是大佬,稍微瞪個眼,誰敢跟你造次啊,自己找虐,我真是服了!”
嘴上說不情願,但宋歌身體很誠實。該幫赫寒搬的,她爭分奪秒,強撐著快廢了的手臂也沒落下他一塊磚。
“欸,這小師傅哪來的?怎麽沒見過你?”眼見著工人休息時間快到了,宋歌已經脫下手套,卻冷不丁地被人大力拍了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