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口中那女人就是宋歌借著杜夜名頭從玉魂銷裏騙出的玉娘。
她把玉娘帶出來後,安頓在遠郊別院,期間還以此威脅杜夜。
當下與杜夜和解,玉娘自然被杜夜帶了回來。
宋歌有意撮合玉娘與杜夜的感情,雖然使不上勁,但見杜夜對玉娘那般上心,將人安置妥帖,一日三餐,茶水飲食照顧得周到又細心,深覺此事有盼頭。
手背忽然落在滴淚,宋歌恍然回神,卻見雲珠大大眼眶蓄滿淚水,珍珠似的往下落。
手忙腳亂給她擦拭,宋歌把馬穩住,將她拉到巷子口,輕聲問:“怎麽了小丫頭,怎麽還哭上了,現在小姐說說也不能說了?”
她低聲哄著,雲珠年紀比她小幾個月,平日歡騰活潑,一張小嘴也能說。
幾次紅了眼眶都是為她。
“我擔心小姐叫人家欺負,被杜夜那個不識趣的辜負,小姐還不放在心上,那些無名背景來的女人最狠毒了,不知道暗地裏想怎麽毒害小姐。”雲珠哽咽道。
宋歌笑著抬手,蹭蹭她的小臉,“你怎麽對她生了偏見,那位玉娘我認識的,人很好。”
雲珠眼睛通紅得如兔子,鼻子抽搭搭的:“我看話本子上都這麽寫。”
頓了頓又抓住宋歌衣袖,眼色認真:“小姐我看那杜夜不會專心對待一人,我們還是離開吧,雲珠舍不得小姐受這種委屈,小姐就該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
雲珠心裏,宋歌就是她最珍貴的人,估計宋歌若是進了宮,她也會認定皇帝就該寵她家小姐一人。
這番心思,宋歌打心底感動。但她現在根本不喜歡杜夜,他們倆別說情愫,沒仇恨就該萬事大吉。
斟酌半響,宋歌按住雲珠肩膀,眉宇灑著少女情深與一心一意的付出,眼底帶有種無怨無悔的情感:“雲珠謝謝你為我這麽著想。”
“我很愛杜夜,他如今是宰相,公事繁忙,身邊當然得多點女眷照顧。男子一生多幾個紅顏知己實屬平常。況且他位子太高,婚姻本就由不得自己,少不了要被皇帝做主,塞幾個人到他身前。這些我都不在乎。他三妻四妾是應該的。我隻要在他心裏能占一個位置便滿足了。”
“你不必替我擔心,我日後就算再不受寵,那也是將軍府的獨女,誰也欺負不到我頭上來。放心吧。”
宋歌用這番話將自己與杜夜的地位擺得差距立顯,隻有讓雲珠知道是她愛杜夜更多,離不開杜夜更多,雲珠就不會額外不滿於杜夜。
馬被行人驚了,長鳴一聲,響徹巷口。
雲珠對著宋歌的眼,終於低下頭。
她沒辦法,小姐以前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如今卑微到塵埃裏,無論哪種情況,她能做的,都隻是陪著小姐。
若真是小姐喜歡的,那她以後不說道那杜夜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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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裏的日子過得出乎意料的平淡,杜夜早出晚歸,公務忙到根根沒空露麵,偶爾在府中也會去玉娘的院子。
雲珠與影兒關係越發的好,兩丫頭變著法每日做些美食來給她吃。
這日,給藥草澆完水,宋歌喝著自製的蘋果汁兒,忽然想起自己這麽多日還沒登門去見見玉娘。
也不知她在這院子裏無不無聊。
她換掉幹活的粗木,穿上少女羅裙,特地避開雲珠與影兒,提著裙擺跑出院子。
她這院子位置隱蔽,院子後是杜夜額外贈送的閣樓,隱在一片竹林中。
玉娘院子則離杜夜住處不遠,對比下難免讓下人有閑言碎語,覺得將軍府的小姐沒外來不知來曆的女子得寵。
虧得杜夜治國管家都有一套,家中下人誰都不敢出去聲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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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歌沿著鵝暖石鋪成的小路,奔走向前,花香穿過雲紗,輕輕撩動她插在發髻上的步搖,微暖日光下,仆人一一行禮。
看見這仙子般的小姐走過去,感歎宰相真有福氣。
玉娘院子外的牆頭上刻著“想容居”三字。
兀自想起“雲想衣裳花想容”這句詩,宋歌嘖了聲,覺得杜夜也是悶騷,這算借詩傳情,對玉娘動心了?
念及自己那院子門頂上,隻有幾束孤零零的小草,宋歌心底驀然冒出“單身狗”三字。
沒對比就沒傷害,這樣看,她確實有點慘。
新綠柳稍擦著肩頭劃過,宋歌往前,卻見一人影從院門裏跌跌撞撞跑出來。
玄袍冷顏,寡淡至極的冷漠臉,正是杜夜。
小道兩邊草葉鬱鬱蔥蔥,隻有兩人行走空間。
宋歌正好迎上去,話還未脫口,就被道力氣,隔擋扔到別處。
她跌撞著支起身,瞧著杜夜踉蹌的腳步,臉色微變。
方才他隔著衣衫推人,仍能叫人覺得涼氣逼人,必是寒疾發作了。
“杜夜,你冷靜,跟我來。”她扣住他袖口,要帶人走。
去被他借力使力,反身帶回去。
杜夜那隻冰涼的手,宛如從冰窖中拿出來,堅硬、寒氣四溢,卡在宋歌脖子上。
眼底盡是防備與恨意,“滾,別靠近我!”
低聲吼著,呼出氣息也是瘮人涼薄。
催人壓到的窒息漫上胸腔,宋歌覺得快被冰塊形成的鈍刀子割著脖子折磨而死。
她小腿顫抖,胸腔極力擠出聲音:“我滾……我滾……”
下秒杜夜鬆開手,新鮮空氣終於進入肺裏。
宋歌剛要跑,麵前這一高大身影,內裏凍得結實的杜夜,冰雕似的倒下裏,朝她砸過來。
“呃……”
沒有防備,砸得她心口生疼。
宋歌一時,淚眼婆娑,嗚嗚嗚……她受工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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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疾發作有三個階段,一是意識模糊,內髒被涼氣覆蓋,二是昏迷不醒,五髒六腑為寒氣侵蝕,三是寒冰漸退,五髒歸血正常,蘇醒的病人承受寒氣侵蝕後的痛苦。
杜夜這才在第二層,宋歌想了下,覺得還能救。
於是拖著人往自己的小閣樓去。
杜夜太重,他此時又是沒知覺的。
宋歌便脫了他那寬大袍子,擰成繩子綁在他肩膀上,然後拖著繩子走。
去她那兒的小路偏僻,從遇不著人,宋歌就沒幫他臉蒙上。
她對自己說,她很認真想救他,沒有乘機報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