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成這樣你一點反應沒有,杜夜你還是人嗎?”

坐在車內,靠得更近,宋歌才看清杜夜那胸前的傷口,不是隻濕了白布

血跡像是條河,沿著白布蜿蜒向下,滴在榻上,一直蔓延到腳邊。

“你是瘋了!”宋歌低斥,將他手上的文書抽走。

杜夜抬眼,正瞧見少女麵帶怒氣,臉蛋紅紅的,雲眉如霧,染了些冰霜。

她這是在為他生氣,為他沒好好照顧身體生氣。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杜夜挑起唇角,笑了。

笑容漾在蒼白臉上,帶著脆弱的邪氣,一瞬給車內綻出流光的彩色。

“你怎麽這麽關心我?喜歡上我了?”

他靠在車壁上,身子慵懶朝後仰,絲毫不顧及宋歌說的還在滲血的傷口,眼角帶著調笑,看向宋歌。

“誰敢喜歡你,命都不要。”宋歌嘀咕著低聲回到。

把從藥店買來的藥膏拿出來。

“我給你清理傷口換藥?”她對杜夜說,語氣是詢問。

杜夜坦然敞開胸襟,眉梢嘴角都帶著笑意:“任你處置。”

他淡淡說著,長手一撈,把方才被宋歌拿走的文書重新拾過來。

宋歌覷了眼,小聲道:“真是憂國憂民,有這麽在意嗎?”

她伸手去解他的衣領,把被血浸濕的白色布帶鬆開。

清理傷口,重新貼上膏藥。

把膏藥輕輕按在他傷口處,宋歌聽見杜夜在她腦袋上悠悠道:“這藥膏就是好官,傷口是受苦受難的百姓,百姓危在旦夕,我不得不在意。”

他的話叫宋歌一時恍惚,幾秒後回神,才想起他在回答自己在意天下百姓的程度。

纏起帶子,宋歌回憶到現實小說中,杜夜確實是一位一心為國為民的好宰相。

作者同時給了他宰相的才能與勤奮,在書中還說過他其實有帝皇之能,隻是後來杜夜被皇帝下毒殺了。

“好,你是百姓的好宰相,芳名百裏,以後肯定會千代流芳行了吧。”

宋歌順著他意思,為他包紮好後用換下的布將車內血跡擦幹淨。

她再坐起來,卻見杜夜放下文書,滿目愁緒,旁若無人地兀自喃喃:“可惜奸臣當道,奸臣當道,我不除他,他竟先下手來殺我。”

他眼睫低垂著,陰影在蒼白的皮膚上映襯出焦色與無名之火的氣息。

宋歌心裏一動,沒管住嘴直接問道:“你說是淩龍先來找你麻煩的?”

不對啊,她心裏疑惑,在原著裏,淩龍本想和杜夜結盟,一起在朝堂上作威作福。

但杜夜高傲,根本沒理他,直接讓人把他在汴梁城所有的產業都破壞了,步步緊逼,到最後讓淩龍全家被滅。

為什麽現在杜夜卻說別人逼他?

不黑不吹,其實宋歌看原著那會兒就感覺杜夜的做法太血腥,是他上位後就不給淩龍喘息的機會,把對方送來的幾次求和信件都燒了

她當時覺得淩龍很是悲慘。

但現在好像情節出了些偏移。

“他在我上位後,屢次找人刺殺,次次要我性命。你說是不是他先找麻煩?”杜夜挑起濃黑眉毛,眼底長期積壓的寒氣。

好似忍了很久的情緒,氤氳在眸子裏。

“但是隻要他沒威脅到江山穩定與百姓安危,我就不會針對他。淩太尉占據朝堂多年,他那麽多勢力,若一日鏟除,必定會傷到無辜人的性命。我做不到。”

杜夜低頭垂著眼,視線放空。

這番話好像在說給宋歌聽,也好像隻是說給他自己聽。

宋歌心底微驚,想不到杜夜人設偏轉得更慈悲了。

小說裏的他殺伐果決,愛國愛民卻也極端血腥,為了扳倒奸佞,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

如今卻胸襟海納,為了無辜的人願意在與奸臣的交鋒中竭力尋找平衡點,即使這個平衡的地方需要他用生命做代價填補,他也在所不惜。

偉大,可敬,宋歌默然如此評價,看向他的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

“杜夜……”

馬車在道路上奔馳,車輪滾滾,一直向前。

宋歌輕聲喚他名字。

杜夜抬頭,幹裂嘴唇輕抿著,看向宋歌。

“杜夜你是個好宰相,我祝你能安邦治國,平天下不公,所有期望都得成所願。”

藥味兒散在空氣內,安撫了傷口的裂痕,杜夜對著宋歌眼,眸子像是蒙了層溫潤的水汽,鮮有的和暖:“好,謝謝你。”

*

為了盡早到達,車夫連著趕了幾日路程。

幸而雲珠在小鎮上買了些幹糧糕點,分給大家吃,一路也能撐過來。

宋歌注意到,這一路竹忪有時在,有時不在。

雲珠有幾次告訴她,說看見竹忪身上沾血回來。

宋歌猜想,定是又有刺客追上來,被他一人擋住了。

竹忪乃杜夜一直呆在身邊的侍衛,想必身手不凡,有以一當十之能力。

但他畢竟是一個人,肯定廢力些,若是管昊在興許能幫點忙。

想起管昊,宋歌又開始思考劇情。

若是現在杜夜已經與原小說情節有差,不再置淩龍於死地,那麽淩龍還會死嗎?

淩霄峰還有生命危險嗎?

皇帝最後還會因為杜夜功高蓋主而想要殺害他嗎?

日子隨著她思考這些問題慢慢度過,距離邊疆也越來越近。

像是老天急於想要給宋歌一個答案,所以推進劇情,讓她看看最近發展。

淩龍又派刺客前來,這次刺客張狂,廝殺間仰天大笑,用劍指著杜夜:“你就是那皇小兒的走狗?李家的江山已經快倒了,我們太尉即將攻進皇城,殺了那狗皇帝,哈哈哈哈哈!”

“卑鄙逆黨也敢在這裏猖狂,找死!”杜夜抽出銀劍,一刀捅進那人的心髒。

狂笑的刺客一瞬瞪大雙眼,臉上蒙著黑布,看不清他神色,但那雙震驚的眼睛溢出的滿是不可置信。

宋歌為杜夜捏了把冷汗,但目睹刺客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總覺得心裏毛毛的,好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她想要捕捉,卻空落落的,什麽也抓不到。

她凝神的片刻,杜夜與竹忪踏過遍地屍體來到馬車邊。

杜夜看向她,眼底嚴肅又有種深切擔心:“宋歌,皇上需要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