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
小思穿著黑色的緊身練功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黑色的長發傾瀉下來,似乎和身上的練功服融到了一起。潔白優雅的脖子微微向前傾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裏閃著無法參透的光芒。她走到窗台邊,拉下了所有的窗簾。
房間瞬間暗了下來,有微弱的光線從縫隙裏透出來,精靈般竄到地板上,投射影象。小思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袋子,然後,坐到了鏡子麵前。對著鏡子,輕輕塗畫起來。
雪白的臉頰,粉紅色的腮,細長的眉毛,像花一樣在她的臉上綻放起來。
很快,一張標準美麗的旦角臉出現在鏡子裏,小思抿了抿嘴唇,哼唱起來,“稱一聲大王,你在何方?想奴家千思萬想把你盼。”
隨著曲調的哼唱,小思身體微微前傾,兩隻手也靈活的舞轉起來。
時光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安澤站在小思身邊,他稚嫩的臉上畫著霸王的臉譜,抬眉豎眼,怎麽也找不到項羽的英氣與豪邁。
“師傅,我真的演不了。”安澤嘟著嘴,一副委屈萬分的樣子。
“不行,來,小思,你先唱你的戲。”師傅怒罵一聲,然後不再理睬。
於是,很多時候,安澤總是坐在一邊,磕著瓜子,看著小思一個人唱。唱到**的時候,他還拍手叫個好。
安澤不知道,小思的戲是唱給他的。
有些愛,來的不明不白,甚至怎麽找也找不到理由。小思喜歡安澤在一邊看她唱戲,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就是虞姬,隻要是為了心愛的人,哪怕再苦再累,她都心甘情願。
那些日子,如流水般竄過小思最好的年華,也是她一生中最美的記憶。
師傅說,隻要你們好好唱戲,一定可以走出去,就像梅蘭芳一樣,讓所有人記住你們。
小思沒有想過那麽多,她隻希望能和安澤一直這樣在一起,哪怕做個普通的戲院小串角,她也會很知足。
可是,所有的一切在那個下午噶然而止。
師傅和安澤在回戲院的路上,出了車禍,所有的一切變了道。
小思被爸爸媽媽接到了家,然後送到了這所藝術學校。
校長問,“這孩子有什麽特長啊!”
爸爸說,“她會唱戲,從小便呆在戲院裏。”
“那,能唱一段最拿手的嗎?”校長問。
“小思,來,給校長唱段你最拿手的[虞姬與霸王]。”爸爸推了推她。
小思沒有動。
爸爸再說,再推。
小思依然沒有動,眼淚流了下來。
不是不唱,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唱,那些詞語一浮現,安澤的樣子便出現,心裏便像被刀紮一樣,深深的疼。
小思最後還是來到了這裏,跟著其他同學一起上課,學習,練習舞蹈,聲樂。隻是,沒有人知道她會唱戲,更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裏藏著一個名字。
今天是安澤離開的一周年,小思特地在舞蹈室唱起了當年她和安澤一起練習的戲段。她想告訴安澤,離開的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念,以前她不知道那是為什麽,現在她已經懂了,那是愛。
傷到心底的愛。
走出舞蹈室,天已經徹底黑了。小思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向樓下走去。一年多沒有唱戲,
可是那些戲詞與曲調一絲都沒有遺忘,也許是因為安澤,所以,那些東西才會被記得。
小思一直覺得秋天是一個殘忍的季節,風冷了,候鳥離開了,樹葉凋零了,一些生命離開,然後,再也回不來。
可是,安澤喜歡秋天。他說,如果風不冷,春天怎麽來?候鳥離開,還會再來,樹葉凋零,是為了明年的重生。況且,書上說,秋天是適合戀愛的季節。
安澤說這個話時,眉眼淺笑的看著小思。
那是最初愛情懵懂的開始嗎?小思不知道。
“啪。”突然,一隻手悄無聲息的搭到了小思的肩膀上,登時打斷了她所有的思緒。回過頭,小思看見一個男孩站在眼前。
“你幹什麽?”小思怒聲喊道。
男孩臉一紅,左手死死捏著衣角,怯生生的說,“我,我…”
“呀!神婆,泡妞啊!還是藝術係最冷的美女啊!”旁邊走過來一男生,嬉皮笑臉的說道。
小思一聽,臉上立刻蒙上了一層寒霜,轉頭就走。背後隱約傳來那個男生的話,“你胡說什麽,我,我找她有事。”
宿舍裏空****的,其他人都出去了。
小思把東西放到了桌子上,袋子裏的畫筆一下竄了出來。小思伸手拿起畫筆,卻一不留神劃傷了指頭,嫣紅的血瞬間從指頭肚子上冒出來,像一朵朵盛開的小紅花。
“籲,籲。”耳邊似乎傳來一個低沉的呼吸聲,小思轉過頭,卻什麽也沒看見。她歎了口氣,把指頭塞到嘴裏,剛吸了一口,眼淚落了下來。
“呀,安澤,我指頭劃傷了。”小思舉著手,傷心的說。
“來,不怕,不怕。”安鵝抓起受傷的指頭,然後塞到自己的嘴裏。
溫暖瞬間蓋過疼痛,安澤的眼裏閃著明亮的光芒,像一顆五彩星辰,瞬間斑斕了小思的整個世界。
一滴淚落了下來,滴到手上,不是因為痛。
小思靠在**,閉上了眼。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宿舍門響了。
小思睜開眼,片刻的眩暈,視線漸漸恢複了正常。她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男孩,是先前在林蔭道的那個男孩。
“你好,我叫沈東,你不要誤會。我找你有事。”男孩依然有些靦腆,似乎鼓了很大勇氣,才決定講這些。
“好,你說。”小思點點頭。
“你最近有沒有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沈東問。
小思頓了頓,繼而搖了搖頭。
“真的?”沈東又問了一次。
“是的。”小思點點頭。
沈東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東西,說,“這個你拿著,對你有好處。”
小思看了看,是一個白色的玉佛像,中間穿了一條紅色的繩子。
不知道為什麽,小思沒有拒絕,接了過去。
詭
“一定是想泡你,又怕你不接受,於是,想出這麽個餿主意。”林落落看著那個白玉佛,
一副老成的樣子。
“我看未必,聽說沈東家是祖傳幫人驅魔守宅的。不會這麽無聊吧!”杜雲提出了不同看法。
“什麽年代了?還驅魔守宅,你玄幻故事看多了吧!”林落落嬉笑著說道。
“別說了,男生真無聊。”小思越聽夜煩,抓起那個玉佛像一把扔到了宿舍的垃圾桶裏。
其他人都不說話了,林落落伸了伸舌頭,站起來,向自己的床鋪走去。
夜色漸漸深了,微弱的月光透過粉色的窗簾竄進來,像一道道暗紅色的蟲子,影象鬼魅。
小思翻了個身,一下睜開了眼。
她感覺有些冷,不禁往上裹了裹被子。這個時候,她聽見宿舍的門吱拉一聲響了。轉過了頭,小思看見林落落走了出去。
小思轉過頭,剛準備睡,便聽見杜雲的喊聲,“小思,小思,醒醒。”
“怎麽了?”小思坐了起來。
“林落落出去了。”杜雲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知道。”小思說道。
“可是,林落落她的樣子好可怕,她睜著眼睛出去的。手裏還拿著一根彩筆。”杜雲驚恐的說道。
小思奇怪了,難道林落落有夢遊症?
想到這裏,她下床拉著杜雲,一起走出了宿舍門。
走廊裏很靜,甚至能聽見衛生間裏滴水的聲音。小思和杜雲剛走到衛生間門口,便聽見一個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喝一聲眾獎,不得有誤,與我速把城拿下。”有人在唱戲,似乎壓著嗓子,讓人有種逼仄的感覺。
推開衛生間的門,小思和杜雲驚呆了。
林落落站在洗漱池鏡子前,拿著一根彩筆,一邊唱一邊畫。她的
臉上已經畫得不像樣子,可是她卻看上去很快樂的樣子。
杜雲躲在一邊瑟瑟發抖,她緊揪著小思的衣服,不知道該怎麽辦?
林落落的樣子讓小思想起了一個人。
“小思,我最喜歡一邊唱戲一邊畫臉。特別是把臉畫成這樣,哈哈。”安澤拿著畫筆在臉上亂描亂塗,鬼笑著伸著舌頭。
是安澤嗎?
小思的心裏一陣狂亂,像被秋風吹動的湖水,漣漪陣陣。
就在這個時候,林落落的聲音越來越響,她手上的畫筆也越來越用力,仿佛一個悲憤的人在描寫自己的不幸一樣。
小思的眼淚流了出來,輕聲哭起來。
林落落突然頓住了,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寒氣像從窗戶外麵竄近來,整個衛生間冷冰冰的。
“落落。”杜雲叫了一聲。
“哇。”林落落哭了一聲,然後一屁股癱到了地上,跟著,她嘴裏驚恐不安的叫出了兩個字,“有,鬼。”
小思沒有動。
是安澤嗎?她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問著自己。
風吹過身上,像是誰輕聲的歎息。
校園的清晨,到處都是讀書晨練的學生。小思沿著操場很快來到了男生宿舍樓,猶豫幾秒後她敲響了宿舍管理老師的門。
宿舍管理老師聽完小思的請求,用一種莫名的目光看了她幾眼,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
發出去的信號沿著信息軌道很快找到了接受點,本來站在門外的男生走到電話邊,拿起了電話。
“神婆,你的電話。”男生放下電話,衝著陽台喊道。
推開陽台門,沈東走了出來。
“是個女的呀!大清早的便來找你。”男生笑嘻嘻的把電話給了他。
沈東沒有說話,低頭拿起了電話。
東方的光亮衝破了晨曦,雲朵也擴散到兩邊,明媚的陽光溫和的灑下來,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小思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訴了沈東。
“你相信我了?”沈東揚了揚眉,看著她。
“我不知道,除了找你我不知道還能找誰。”小思搖搖頭。
“其實,我知道你和安澤的故事。”沈東忽然說話了,他的眼睛望著前方,仿佛有一團羽毛般的憂傷從眸子裏緩緩散開,飄向無邊的天邊。
每個故事的背後總會有些不被注意的插曲,小思和安澤的故事同樣如此。因為,小思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安澤身上,所以她沒看到有一道目光曾經也追尋在她身上。
沈東第一次見小思,是和爸爸一起去戲院裏祭拜。每個戲院裏都有一些無法見光的陰影,有人說那是戲曲人物留下的魂魄,他們成了精,總是徘徊在戲院裏不肯離去。所以,每年戲院老板都會請沈東的爸爸去那裏祭拜。
就是那一次無意中的相遇,沈東看見小思一個人坐在後台,對著鏡子輕描著清秀的眉目,如同一幅精美絕倫的畫,排山倒海般壓住了沈東的整個世界。
那一年他十三歲,年少的歲月不懂什麽是愛,隻是歡喜,隻是盼望能去戲院裏見上小思一麵。
很多時候,沈東夢見小思站在自己麵前,一身華麗的錦繡戲服,兩眼風情嫵媚。他覺得自己就是她身邊的霸王,小心萬分的嗬護著嬌小玲瓏的愛人。
那些細如牛毛的愛,從十三歲的第一次相遇,一直綿延到今天。
安澤出事後,沈東去戲院問了很多人,終於打聽到了小思的下落。於是,他便隨著她來到了這裏。
沈東不求什麽,他隻希望自己能守在小思身邊。他以為時間能夠衝淡小思心頭的創傷,可是昨天在舞蹈室,他看見小思宣泄著一年來的思念與眼淚,他終於明白了小思對安澤的愛絕對不比自己對她的愛要少一分。
“其實,我並不會什麽驅魔保宅。我不喜歡那些,我昨天給你的玉佛像是爸爸給我的護身符。我隻想你快快樂樂的,隻是這樣。”沈東說完,轉身離開了。
小思定定的看著沈東的背影慢慢遠去,她努了努嘴,想說什麽話,卻終是沒有說出來。
安靜的病房,林落落安睡如同一個嬰孩。
門外,醫生和她的父親林中天正在說著她的病情。
“醫生,真的沒事嗎?”林中天一臉憂慮,看得出來他很愛自己的女兒。
“沒事。醫學上有一種說法,傳統講就是臆想行為主義。它和夢遊很像,不過不同的是它隻局限於心情嚴重低潮的時候。這種病一般發生在單親家庭,因為父母的愛不完整,所以造成患者心理有些陰影。當然,隻要接受治療,很快會沒事的。”醫生說道。
“是,是。這孩子從小便失去了母親,醫生你一定要把她治好。”林中天盡握著醫生的手。
“林先生,請放心。”醫生笑了笑。
林中天猶豫了幾下,問道,“真的是病,不是鬼魂什麽的?”
“嗬嗬,鬼魂之說純屬謠言。我是一名醫生,從不相信鬼魂之說。當然,中國也有句老話叫,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林先生,是我們省裏著名的慈善家,有鬼也不會找你啊!”醫生說著,拍了他兩下離開了。
林中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他嘴唇有些顫抖,神情顯得很是低落。
有些人是這樣的,突然便出現在你生命裏。
現在,小思總是會想起沈東。聽完沈東的敘說,細細想來,在一起的記憶裏,的確有一個人總躲在自己身後,偷望著自己。
回到宿舍,小思走到垃圾桶裏翻找那個白玉佛像。
很快,在一個塑料袋子下麵找到了。
潔白的佛像上麵已經粘上了些許灰塵,小思輕輕彈了彈,收到了手裏。
唉,一聲輕歎突然從背後傳起。
小思一驚,慌忙轉過頭。一個白影迅速竄出門外,小思沒有多想,跑出了門外。
走廊裏靜靜的,沒有一個人。
那聲輕歎仿佛還在耳邊,似乎是一個人哀怨的沉吟,聲音漸漸清晰,還原成一個明亮的聲音。
“唉,下午還要排練。”安澤一屁股坐到地上,氣鼓鼓的說。
“是你嗎?安澤,安澤。”小思叫了起來,眼淚瞬間衝進眼眶。
空****的走廊,沒有任何回應。
小思呆滯了幾秒,蹲在地上哀哀哭了起來。
一年的思念,從來沒有現在如此強烈。她甚至感覺,安澤從來沒有離開過。在夢裏,他就站在自己眼前,他衝著她淺淺的笑。醒過來,是被淚水浸濕的枕頭,還有冰涼的夜風。
愛一個人時間很短,遺忘卻很長。
在安澤和師傅的葬禮上,媽媽抱著她,喃喃地說,“小思,他們已經離開了。一切都成了過去,你要學著堅強,你要學著遺忘。才能好好麵對以後的生活。”
寂靜的走廊邊,一個人影閃了出來,他的眼裏是無盡的哀怨與惆悵。風吹著他空空的褲腿,一顫一顫的……
林中天打了個哈欠,他看了看表,已經快零點了。
端起一杯咖啡,走到落地窗前,俯望下去,整個城市的夜景瞬間被吸進眼底。一輛輛如
螢火蟲般的出租車行駛在地麵,鑲嵌著這個城市不滅的光亮。兩年前,他也是其中一個。如果不是那次的意外,也許他現在還是和以前一樣,用微薄的工資支撐著自己的人生。可是,那次意外讓他從一個平凡的出租車司機一躍龍門,成為這個城市家喻戶曉的慈善家。
那個夜晚,像一道不去的傷疤,一直印在他記憶的最深處。
叮,門鈴響了。
林中天回過了神,走到了門邊。
秘書帶著一個神情肅穆的男人走了進來。
“林總,這是香木道師,在城市裏很有威望。”秘書介紹道。
林中天點了點頭,然後揮揮手,示意秘書離開。
門被關上了,香木道師坐到了林中天對麵。
隨著林中天的敘說,香木道師的臉變得有些沉重,仿佛在思索什麽問題。
“香木道師,你說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嗎?”林中天問。
“這要看怎麽理解,更直接的話應該理解為人心有鬼。道家說,所有的靈與怨其實都是源於人類的糾結仇恨。不過,你放心。如果真的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香木道師義正詞嚴的說道。
“好,那真的要謝謝你了。關於酬金,我不會虧待你的。”林中天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遝錢,放到了桌子上。
香木道師笑了笑,“林先生,我不是為了這些錢來的。”
林中天愣了一下,隨之點了點頭。
窗外夜色漆黑,仿佛有什麽東西飛過,黑暗背後的黑暗,讓整個夜變得沉沉欲墜。
與此同時,躺在醫院病床裏的林落落醒了過來。
她是被一陣風吹醒的,身上打了個冷顫。轉過頭,她看見窗戶竟然開著。走下床,剛想把窗戶關上,目光卻愣住了。
對麵的馬路上似乎站著一個人,路燈白花花的照在那個人身上,發射著死一樣的目光。雖然距離很遠,可是林落落依然能感覺到那個人冰冷的目光。
林落落身上一陣寒噤,她拉了一下窗戶,慌忙把窗戶關上。
回過頭,一張冰冷慘白的臉猛的竄進她的眼簾裏。是一個男人,他直直的站在林落落眼前,目光直直的盯著她。
“喝一聲眾獎,不得有誤,與我速把城拿下。”那個人突然開口了,竟然是一句戲詞。
林落落腦袋轟的一聲響了起來,眼前一黑,栽到了地上。
小思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看見護士將白布蓋在林落落的臉上。林落落的眼睛睜得很大,
仿佛看到了什麽恐懼的景象一樣。
林落落死在了醫院的衛生間裏,鏡子上麵還有一句用血寫的話,失去的,永遠是至愛的。
林中天仿佛一夜老了十幾歲,他神情憔悴的坐在一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角不住的顫抖著。
警察在現場拍照,取證,調查,最後的結果卻一無所獲。
“簽於死者的病情,我們不排除自殺的可能…。”
“好了,別說了。”林中天揮手打斷了警察的話。
自殺?可能嗎?林落落的樣子分明是被人謀殺,不是人。鏡子上的那句話,像一道冰冷的光亮,深深照進林中天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操場上,有人在打籃球,時不時傳來幾聲喝彩聲。
林落落的離開,讓小思有些難以接受。
死亡已經不是第一次遇見。一年前,在殯儀館,小思看見安澤躺在冰冷的鐵**。他的臉雖然是用石膏和紙架子拚湊著,卻依然無法掩蓋曾經的俊朗。
戲院的老板一臉悲傷的說,“事故發生時,據說有人看見了。可是,事故科至今都沒找到那個人。”
就這樣,安澤和師傅含冤離去。
很多事情總是這樣,即使有再多不平,在殘酷的現實麵前,無能為力,無能為力。
不知道什麽時候,沈東來了。
他沒有說話,兩人默默的坐在一起,一直到太陽西下。
終於,小思說話了,“你說,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嗎?”
“有,我相信有。因為這樣,有些愛才能被繼續,有些人才能被懷念。”沈東說道。
“林落落是被安澤殺的。那句話,是安澤寫的,隻是安澤為什麽要殺她?為什麽?”小思哭了起來,兩隻肩膀**著。
風越來越大了,鋪天蓋地的。
沈東抱住了小思。
世界仿佛安靜下來。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原因,我把他找上來。”沈東說話了,像一聲清脆的鈴響,震醒了小思的耳膜。
地點選在了學校實驗樓的地下室,因為那裏是全校最陰最冷的地方。
沈東並沒有多大的把握,因為他隻看過爸爸為別人招魂。
三根香燭,四遝冥錢,一個白碗。
淡淡的煙霧隨著香燭和冥錢的焚燒升騰起來,沈東嘴裏念著一些不成格調的詞語。小思手裏拿著安澤的照片,心神不安的站在一邊。
風起了,地上的香燭晃了晃,然後滅了。
沈東像睡著了似的,歪在了地上。
一個人影出現了,模糊的光線下,一張憔悴不堪的臉。
“安澤。”小思失聲叫了起來,手裏的照片隨即落到了地上。
安澤笑了笑,緊皺的臉有些糾結。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害林落落?”小思搖著頭問。
安澤沒有說話,目光直視著小思,仿佛有一道光耀奪目的強光瞬間竄到眼睛裏。小思感覺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
漸漸的,眼前開始清晰。如電影畫麵般在開始播放。
“師傅,今天還要練習嗎?”安澤邊騎著車子,邊問道。
“當然,我已經給你和小思報名了。下月你們就可以參加考試,如果幸運的話,師傅我一生的願望便會實現。”師傅笑眯眯的說道。
“我才不要去考試,我還想著和師傅在一起呢。”
吱,砰。安澤的話沒說話,一輛高級轎車猛的撞了上去。安澤和師傅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
接下來的畫麵,讓小思驚呆了。
高級轎車裏下來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出粗車裏下來的人竟然是林中天。那個男人和林中天說了些什麽,然後鑽上轎車,決塵而去。
而林中天竟然拿起一塊毛巾把剛才轎車刹車的痕跡擦了擦,最後開著出租車離開了。
耳邊似乎有風聲在響,又似乎是什麽在午夜。
“那個撞死我們的男人已經被師傅帶走了。可是,林中天並沒有悔改的意思。而是借著那個男人給他的好處,侵占了那個男人所有的財產。我要讓他生不如死,所以我殺了他最愛的女兒。”安澤憤怒的說道。
“安澤,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小思失聲痛哭起來。
天亮的時候,小思和沈東走出了地下室。
陽光宣泄下來,一片溫和。
安澤已經離開了,仿佛一顆塵埃飄散在空中一樣。
小思的耳邊還響著安澤的話,“小思,因為你的愛,所以我的魂魄一直離不開。每當夜
晚來臨的時候,我總是被那些怨恨包圍。我已經離開了,一些愛也該結束。小思,你要好好保重。找一個真正愛你的人。”
那些話,小思不知道沈東聽見了沒有。
一些愛,像是多年翻騰的沙子,終於慢慢沉澱下來。
走到宿舍樓的時候,小思看見杜遠向她跑來。
“醫院剛剛打電話,說林落落又活了過來。”
小思和沈東對視了一眼,然後兩人慌忙向醫院跑去。
醫院門口,此刻圍滿了人群,都是一些問訊而來的記者媒體。小思和沈東擠了進去,她聽見旁邊有人說,“這陣子可真奇怪,前些天我同事去采訪一個被雷擊中又複活的老人。現在,怎麽又活了一個?”
走到病房門口,小思看見醫生正在和警察說話,“患者的病情很奇怪,我覺得她的死有些離奇。於是,便翻找了一些資料,對患者重新進行了實驗。本來她的生命體狀已經停止了,可是,今天早上五點多的時候,又慢慢恢複了。我想這可能是臆想行為意識裏說的假死狀態吧!”
小思愣住了,她回頭看了看沈東,兩人似乎明白了什麽。
走出醫院的時候,一個人走過來了。
是香木道師。
“林中天已經自首了,一切都結束了。”香木道師望著小思,說道。
“謝謝你,爸爸。”沈東笑了笑。
“這是怎麽回事?”小思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以為我真的會招魂啊!那些都是爸爸的功勞了。當然,讓林中天自首也是他從中幫忙。”沈東說道。
小思沒有說話,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安澤說過的一句話,“我要離開了,也許他說的是對的。再深的愛和恨,都會過去。”
那個他,應該就是香木道師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