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股級後備競爭性演講結束之後沒多久,鑒於局裏部分股級崗位還有一定的空缺和便有開展工作的實際需要等情況,江海龍又開始安排馬玲和柏為善這兩個得力幹將搗鼓股級人員競爭上崗演講一事了。

他就是熱衷於弄這些熊事,簡直是沒治了。

他似乎就是要通過這種持續不斷地推出一係列爭議很大同時動靜也很大的,讓外人都感覺到非常匪夷所思的奇葩活動的形式來讓大家知道,他絕對是一個真真正正幹事創業和奮發有為的人物,一個確確實實具有某種雄才大略和創新精神的人物,一個能夠將具體工作和生活藝術完美結合、有機融合的人物,一個舉重若輕、揮灑自如的人物,一個他將來要是不被提拔重用就連老天似乎都會看不下去的人物。

他勞神費力地親手給自己營造了一種奇特的氛圍,編織了一種全新的環境,打造了一種詭異的狀態,並且迅速地沉浸在其中而不能自拔。

如果他是女人,他一定會愛上他自己的。

這次股級人員競爭性演講,事先既沒有明確公布都有具體的哪些崗位拿出來搞競爭,也沒有區分正股和副股,就那麽非常籠統地攪和在一塊就弄起來了,給人一種背後完全就是暗箱操作的嫌疑。

馬玲這種整天就知道賣嘴的臭貨當然是不想過問具體細節和程序的,盡管這種事本來就是她分內的職責。當然,該賣人情的時候她還是很會賣人情的,該故弄玄虛的時候她還是很會故弄玄虛的,該繞人的時候她還是很會繞人的,這都已經成為她身上的一種傳統習俗或者風格特點了,在單位裏這基本上都是屬於盡人皆知的事情了。

而柏為善雖然也喜歡通過耍各種小手段來玩弄別人,淨搞一些場麵上的片兒湯的事,但是他也是不願意去幹細活的主,同時他又不放心把這些事交給別人去幹,所以這次掛羊頭賣狗肉式的競爭性演講的鬧劇就這麽稀裏糊塗並漏洞百出地公然上演了。

桂卿知道,江海龍等人既然扔了一些骨頭下來,自己心中縱然是一百個看不起,一萬個不情願,他也必須得和其他符合條件的人一起去爭去搶,否則的話他就是明著鳥不起人家,就是公開和人家唱反調,那是絕對不允許的,也是後果很嚴重的。所以,他還是精心準備了一篇風格樸實、內容精煉、篇幅適度的演講稿子,並在家裏認真地進行了好幾次演習,以圖能在人就和同事們麵前博得個好印象。

當然了,他並不是特別在意這個事情,或者說他並不是多想得到那些所謂的正股副股職位,可是他必須得讓人家知道,他還是非常尊重人家的動作和意圖的,盡管那些動作和意圖可能狗屁不是、一文不值。

競爭性演講如期舉行了,江海龍照例沒有親自參加這次演講,盡管這個事是他一手起意和決策的,因為他那裏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總有更重要的人要去會見。他必須得裝出一副日理萬機的樣子,必須得在下級麵前忙得不可開交,必須得讓一般的人輕易地找不到他,對於青雲的水務事業而言,這才顯得他的存在是極其重要的,是須臾也不能離開的。對單位裏所有靠他吃飯的人而言(他以為是這樣的),他就像無影無形的空氣一樣,平時雖然看不到,可是卻一刻也離不開。

在競爭性演講之後的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段裏,桂卿都沒有得到任何關於這次演講的信息,連一個字的信息都沒有,他是在一個極其偶然的場合才知道具體結果的,說起來簡直丟死人了。

有一次,他跟著其他科室的人去牛河水庫幹一個什麽活,無意中聽到一個比他略微大那麽幾歲,他幾乎都不怎麽認識的人說:

“恭喜你啊,桂卿——”

“恭喜我,什麽事?”他問,腦子裏一下子就迷糊了。

“哎,局裏不是提拔你當老幹部股的副股長嗎?”對方道。

“什麽,老幹部股的副股長?”他囁喏道,隻感覺一股腥鹹的熱血瞬間湧上來心頭,差一點將他頂暈和掀翻。

屈辱、憤怒、絕望、惡心,各種說不上來強烈感覺一下子把他給擊倒了,讓他一時半會很難翻身了。恍惚之間他又覺得,如果是讓他幹別的業務股室站所的副職,多少還是說得過去的,如果一定要是老幹部股的話,那閉著眼睛也得是個股長啊,這個老幹部股的副股長,江海龍怎麽能說得出口啊,他還要不要那張老臉啊?

“這不是純粹罵人的嗎?”當他的腦子能稍微清晰一點地思考問題的時候,他不禁這樣想道,“江海龍這個狗的也太過分了吧,淨幹這種生個孩子也沒後門的絕戶事,他的!”

“如果是他家的小爹小娘,年紀輕輕的就被安排在這種尷尬至極的職位上,他能願意嗎?”他在心中不停地罵開了,是越罵越氣,越氣越罵,都已經形成惡性循環了,“他居然還好意思靦著個狗臉搞什麽競爭性演講,如果早知道是這種狗職位,就算他當麵喊我三聲親爹,我也不會參加這個競爭的……”

“怪不得這個事先前不說明具體的職位,”他稍後才恍然大悟道,“不區分正股和副股,原來都是為了操人和玩人做準備的!”

“這家夥的心理可真夠陰暗的,這個老可真會裝腔作勢!”他在心中繼續高聲地叫罵道,一種更重的屈辱感再次湧上了心頭。

“他隻是利用了一個看似公開、公平、公正的幌子,”片刻之後他想得更清楚,也更符合實際情況了,他總算明白過來這其中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實際上幹的還是暗想操作那一套,搞的還是一言堂,真是又想當賣肉女又想立牌坊,真不是個玩意!”

“他想提誰就提誰,不想提誰就拉倒,反正他是一把手,什麽事都是他說了算,他又何必挖空心思玩這些花招,弄這些景呢?”他十分不解地想道,覺得自己永遠也跟不上對方的節奏和步伐了。

“這個家夥的心理真是太扭曲了!”他暗暗地判定道。

“哦,那個,其實沒什麽,我也可能是弄錯了——”那個夥計一看桂卿的臉色明顯不對,連忙就把這個話給岔開了,畢竟他也不想惹是生非,盡管桂卿也不是那種難纏的人。

“你看看,”他繼續想方設法地轉移桂卿的想法和情緒,“咱牛河水庫的風景多好,你沒事抽空多來玩玩,省得整天坐辦公室裏寫這弄那的,累得腚疼眼疼的,渾身都不舒服……”

“沒事,沒事,這個事你也不要多想,”桂卿連忙很不好意思地安慰那個夥計道,臉上卻是白一陣紅一陣的,像個剛被急救過來的心髒病人,“我隻是事先不知道這個事,沒點心理準備,所以猛然聽你這麽一說,有點那個,不太好接受而已。”

“那個,你確定是老幹部股的副股長嗎?”他又問。

“這個,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那個夥計十分嚴謹和認真地說道,眼睛不停地觀察著桂卿的反應,“你最好再去局裏人事政工股那邊問問,那樣比較準確,我也不是十分確定——”

“那麽,我該去問馬玲嗎?”桂卿十分不屑地說了一句,然後就轉臉去看煙波浩渺、水汽氤氳的牛河水庫的水麵了,他不想讓那個好心的夥計產生什麽不愉快的感覺。

對方既然能毫不避諱地說出來這個事,就說明對方還是一個很不錯的人,而像單位裏其他的人就從來沒在他跟前提過這個事,就好像這個事從來就沒發生過一樣。隨後他不禁想起來當時大家都不敢告訴池遠沒有名分和辦公室的事情,其實和他這個事簡直是如出一轍。其實大家的眼都瞪得滴溜溜的,都陸陸續續地看得透透的,但就是不主動告訴他,即便是相對來講他感覺很不錯的同事也不敢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正式的任命文件就更不用提了,那玩意就像傳說中的千元大鈔一樣,除了馬玲那種鳥人或許見過它的真身之外,桂卿這輩子恐怕都別想見到了,盡管他也是有權見到該文件的人之一。

又過了大約一個星期左右,馬玲終於代表單位正式找桂卿談話了,因為現在她手裏有一個老幹部方麵的急活等人幹,要不然她才不會找他談話呢,那樣她會覺得很掉價和無聊的。

“小張,來,來坐下,我給你倒杯水吧?”這個娘們居然虛情假意地以一種令人感覺十分惡心的方式說道,也不怕把桂卿肚子裏尚未完全消化掉的飯給幹噦出來。

“馬科長,我不渴——”桂卿趕緊回道,他可享受不起。

“哦,不渴呀,那也好。”這個娘們假惺惺地說道。

“噢,有個事我想給你說一下,”她又假模假式地說道,終於開始進入所謂的正題了,一看就是要繞人和侮辱人的架勢,“局裏這不是安排你幹老幹部股的副股長嘛,這是局領導對你的充分信任和考驗,同時這個位置也是一個進一步鍛煉你的工作能力的好地方,我覺得你一定能幹好的,一定不會辜負局領導的信任的!”

桂卿鐵青著臉,沒有說話。

“那個,具體的情況是這樣的,”馬玲趁機說道,那個齷齪的情形就和出門去偷漢子一樣,讓天下所有正義的人都不齒,“眼下有一個老幹部方麵的統計報表急等著報,原來是鄭明會負責這個事的,不過這一陣子她家裏有點急事嘛,我也不好硬讓她幹。”

“所以呢,”她用狡詐多疑的狐狸眼又略微看了桂卿的臉幾下後,假笑著說道,“你就抽空填一下,反正局裏已經正式任命你為老幹部股的副股長了,這也是你該幹的活。”

“你這麽年輕,腦子又好用,工作能力也很強,幹這些活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她繼續忽悠道,還覺得自己多能呢。

“哦,另外,老幹部局那邊已經開始催了,”她像放屁一樣接著說道,對她來說把活趕緊推出去才是王道,“你回去之後就抓緊填一下吧,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就去問鄭明會——”

“嗯,行,好的,沒問題——”桂卿至始至終都沒怎麽說話,因為此刻他覺得所有的言語都是多餘的。

一隻小綿羊在一頭惡狼麵前,站著不動就行了。

“還有,局領導特別交待,”馬玲又將沒點人味的蒼白色臉孔認真地板起來,帶著戲弄人和看熱鬧的神情安排道,“你雖然是老幹部股的副股長,但是工作範圍也不能僅僅局限在老幹部股內部,局裏如果有其他的什麽活動,你該怎麽參與還是怎麽參與。”

“其中最主要的有兩個科室,”她輕飄飄地一股腦說道,根本就不管桂卿的死活,反正她安排完事情就算完事了,“領導還專門給我點了一下,如果他們有事你也得好好地參加,一個是辦公室有大材料需要你寫的時候,你還是得板正地去寫,不能推脫,另外一個就是信息調研室那邊要是有什麽比較大的活需要你幫忙或者配合的,你也必要得認真地參與,全力搞好協調配合,明白嗎?”

桂卿麵無表情地聽著,整個心已經死掉了。

“其實說得再明白一點就是,”馬玲又道,“你雖然是老幹部股的副股長,但是老幹部股總共就那點活,相對來講也好幹,所以你的主要精力還是要側重於局辦公室和信息調研室。”

“也就是說,”她接著嘟囔道,從來沒像今天這麽囉嗦,“你是兼著三個身份的,不單單是老幹部股的副股長……”

等她裝腔作勢地故作矜持地絮叨完,把她該放的屁都放徹底了,桂卿才拿著一大摞老幹部報表離開她。下一步,他就該找鄭明會要局裏那些老幹部們的聯係方式,那是填表要用到的,也是他今後開展工作必不可少的東西。顯然,今天鄭明會是不在單位的,這就是她的工作常態,況且剛才馬玲也說了,她家裏有點急事。後來,他從鄭明會那裏隻是要到了一張印有老幹部聯係電話的紙張,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的資料可供他繼承和借鑒的了,一切都是空白的,需要他從頭開始。

在硬壓抑和隱忍了大約十來天之後,桂卿終於決定要找分管負責人熊英傑去談談心了,盡管他十分不願意去麵對這廝。他覺得此去猶如上刀山和下火海一般,縱然不死,恐怕也得扒層皮下來。

“局長,您要是不忙的話,有件事情我想給您匯報一下。”他聲音略微顫抖地說道,同時也恨自己竟然這麽沒有出息頭,隻是來覲見區區一個本單位的副職就會不自覺地感覺有些緊張,而且是完全不必要的緊張,確實太不應該了,這也不符合他對自己能力和水平的一貫定性,盡管他平時並沒有過高地看待自己。

“來,坐吧,有什麽事要說?”熊英傑禮節性地說道,臉上全是機械而又僵硬的虛偽至極的笑容。

很顯然,他已經在外在的形式上給足了桂卿麵子,也把掌權人的常規姿態擺布得完全到位了,隻是因為麵前的小夥子是頭一次主動來找他說事,盡管他現在還不知道對方來找他的真實目的。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即無論對方來說什麽事,他都能非常輕鬆地應付掉。甚至對他來說,接見桂卿這種一文不值的小嘍囉都有點大材小用的意思,因此他隻好把這種被動地接見當成一種不請自來的消遣和娛樂。

“哦,情況是這樣的,局長,”桂卿費力地咬咬牙,用下級真誠地尋求上級幫助的眼睛不熱不冷地不輕不重地看著對方的老臉,終於鼓起勇氣略顯結巴地表達道,“上次競爭性演講之後,局裏不是正式安排我幹老幹部股的副股長嘛,我覺得這是局領導對我的信任、鞭策和激勵,對這個安排我很感激。”

“首先來講,”鋪墊完之後他又非常謹慎地匯報道,想逐層遞進地把意思講清楚,“我一定會認認真真地幹好這項工作的,絕不會辜負領導對我的信任,這一點請您放心。”

“另外就是,”接下來他就談到了最為關鍵的地方,也是他最為厭惡的地方,“我想能不能讓我一心一意地把老幹部股的工作幹好,這樣的話其他股室的工作能不能就別再讓我兼任了——”

“哎,我說,小張,”熊英傑聽後把黑色的銀盆大臉猛然一沉,給桂卿送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白眼,然後威嚴十足地頗不耐煩地說道,“我知道,你可能對局裏的這次人事安排有些想法,有點意見,不過你也要正確對待才是。你要是不能正確地對待這個事,就說明你的思想等各方麵還很不成熟,還需要再加強鍛煉。”

“當然了,”他又冠冕堂皇地說道,教訓人的意味已經非常濃厚了,話語中洋溢著重重的不滿,“從某些方麵來講,你有些想法和意見也是正常的,這個我多少也能理解,但是你也不能完全被這些想法和意見所左右,一個勁地想這想那的,你明白嗎?”

“我明白,局長,我提出這個請求也是考慮了很久,”桂卿一想到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局辦公室和信息調研室的人沒好歹地支使他,而且支使得沒情沒義,就更加氣得不行了,但是他現在隻能慢慢地和人家談,不能帶有任何負麵的情緒,“我也不想給您添麻煩,添心事,不過我還是覺得有必要把話說出來——”

“既然我這個人能力有限,水平一般,”他有些負氣地說道,別的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我覺得我能把老幹部股的工作幹好就不錯了,我實在是沒有能力去幹其他的工作了。”

“行了,行了,你的意思我大概也聽明白了,”熊英傑此時已經有些很不耐煩了,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桂卿這是在鬧情緒,在和他討價還價,於是趕口堵道,“實話告訴你吧,小張,就是讓你幹這個老幹部股的副股長,那也是經過局領導集體研究通過的,而且對你來講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了,你明白嗎?”

桂卿聽後直接愣住了,他沒想到真實的情況是這樣的。

“噢,你以為老幹部股的活就那麽好幹嗎?”熊英傑連褒貶帶挖苦地訓道,滿臉都是看不起人的意思,“說句難聽話,到底能不能幹好這個活,那也是對你個人的一個考驗。局裏的老幹部那麽多,什麽樣性格脾氣的人都有,你得好好地和他們接觸接觸,好好地為他們服務,這才是你眼下最應該關注的事,而不是找我來說這說那……”

“既然他們覺得讓我幹這個老幹部股的副股長都是高看我了,都是抬舉我了,”桂卿一邊聽熊英傑在那裏自以為是地高高在上地訓話,一邊在心裏憋氣帶窩火地暗想道,“那幹脆不讓我幹得了,說實話我還真不願意幹這個什麽鳥副股長,來丟這個人,現這個眼呢。”

“另外一點,既然他們說這個活不好幹,那他們就去找一個能幹的人來幹呀,又何必非要讓我這個他們根本相不中的人來幹這個活呢?”他又在心裏憋咕道,且覺得江海龍等人收拾他的意圖太明顯了。

盡管可以如此地想,但是他也明白嘴上卻絕對不能這樣說,因為現在是人家的嘴大,人家手裏有權,他若是說多了或者說錯了,隻會讓他吃更大的虧,受更大的辱,他現在還沒有傻到那種可怕的程度。

“另外,你不要覺得別人怎麽怎麽樣,”熊英傑繼續教訓道,仍然是一副恬不知恥和咄咄逼人的樣子,他從心底就覺得桂卿壓根就不該來找他說這個事,“別人都有別人的路子,別人都有別人的道道,背後的東西你看不見的多了,這個不能簡單地類比,你明白嗎?”

這個話其實已經點得很透了,就看桂卿的領悟能力了。

“說實話我也是個愛才的人,”末了熊英傑總算是說了句多少還有點人味的話,讓桂卿感覺不那麽窩火了,“另外我也知道你的工作能力很強,業務水平也不錯,但是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你不要老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

“哼,不是我想象的那麽簡單,”桂卿直直地站在那裏,心中充滿了悲涼和氣憤的意味,他默默地想道,“也不是我老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而是這些熊東西有意地要收拾我,欺負我!”

“我當然也知道這裏邊的道道,我又不是憨實心的傻子,怎麽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他接著憤憤然地想道,心中已經對熊英傑完全喪失最基本的信心了,且覺得今天幹的這個事一點也不明智,或者根本就沒抓住重點,恐怕很難起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最後隻怕是白費力氣,末了很可能還會得罪人,“但是我內心確實不想參與這些爛事,可是又不想公開不理會他們搞的這個什麽鳥競爭性演講,從而讓他們覺得我在蔑視他們,我在瞧不起他們,所以我才違心參加了這次活動。”

“如果可以有所選擇的話,”他重重地抿了抿嘴後又想道,不用抬頭也能猜得到熊英傑此刻的惡劣表情,“如果事先知道他們安排我幹老幹部股副股長的話,那麽我絕對會放棄這次惡心人的競爭性演講的。別說是一個小小的老幹部股的副股長了,就是把副局長或者局長的位置放在我麵前,我也未必就想坐上去——”

“有時候給我幹,我還嫌腥呢!”他唾棄道。

同樣道理,他也不能把這些話講給熊英傑聽,因為對方根本就聽不懂人話了,在動物世界裏呆久了大概就是這個樣子,身上原有的那點本就淡淡的人味早就已經**然無存了。

“我問你,參加競爭性演講,是不是你自己報的名?”熊英傑繼續追問道,眼睛裏全是不近人情的像禽獸一般冷酷的火光,而他又偏偏覺得他很近人情,說話很有藝術性,很人性化,而且很有個性。

桂卿聽後再次凝固了,他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出口傷人。

“這裏邊有誰強迫你了嗎?”熊英傑又問。

“上台演講的是不是你本人?”他再問。

“是。”桂卿不輕不重地應聲回道。

此時的他在內心深處已經把熊英傑完全放到一邊去了,他覺得對方現在是什麽已經徹底不重要了,他也不再把對方當成什麽東西來看待了,盡管表麵上他還是要把對方當什麽東西來看待。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又長大了些,就像一條孤孤單單的小蛇又蛻了一次皮一樣。

他眼裏已經完全沒有對方了。

“至於江局長那邊嘛,”熊英傑又自以為是地說道,言語間盡是能夠隨心所欲地掌控一切的意味,又好像是要故意賣人情給桂卿一般,反正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就算那個什麽不是什麽也必須得是什麽,“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找他了,有什麽事我會轉告他的。”

“我今天之所以來找他,純粹是因為他是分管負責人,按規定我得逐級匯報和反映問題,免得他將來說我越過他直接找一把手,他居然還大言不慚地在這裏就把這個事給截住了,真是太拿自己當盤菜了,他以為他是誰呀?”桂卿聽後心說,他現在都懶得再鄙視對方了,因為對方在他眼裏已經沒有任何形狀和質量了。

“也可能是他覺得江海龍實在太忙了,”他冷笑著想道,心裏不禁湧起了無數的想法,而每種想法都帶著揮之不去的悲涼意味,“像我這種不值錢的小事根本不值得拿去打擾一把手,所以他這個大太監先把我給攔截下來了,免得驚了聖駕。”

“又或者他用一貫特別自以為是的方式考慮到,既然這個事是局領導們集體研究確定的,那肯定是沒法再改變的了,所以我縱然去找了也沒用,所以才不讓我去找的。”他繼續想道。

“不過既然他已經這樣說了,”他最後又想道,“我也不好再和他當麵爭辯什麽了,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還是暫時聽他的,有什麽事以後再說吧,畢竟從長計議才是上策。”

想到此處,他便隻有點頭稱是的份了。

既然人家演的就是指鹿為馬的戲,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當你在心裏開始不在乎一個人的時候,那麽他說的話又和放屁有什麽本質的區別呢?”他心灰意冷而又怒火中燒地想道,眼裏已經徹底無視熊英傑這個鳥人了,同時整個心情也大為放鬆了,“有時候甚至還不如放屁呢,至少屁還有臭味,而他的話則什麽都不是。”

“如果當負責人都當到這個讓人頗為無語的份上了,”他濃濃地唾棄著想道,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種極為崇高的神聖感,“那還真不如拉個要飯的棍到大街上去要飯呢。”

“豬狗不如的東西,”他在心裏使勁地罵道,本來想找點更狠和更毒的話來罵的,可惜因為不是成績斐然的專業人士,所以任憑他再怎麽努力,最後也罵不出什麽新鮮花樣,“一點人味也沒有的玩意,竟然也能堂而皇之地在單位裏當負責人,真是太可笑了!”

一怒之下(盡管怒得一分錢不值,屁用沒有),他下午也沒在單位裏呆多長時間(因為他覺得此時再呆在單位裏有點虧得慌,根本就對不起自己領的那點工資),而是去給高程和蒲豔萍兩口子溫鍋去了,因為他們在新城買新房子了。當他得知這兩個人是全款買的新房子,一分錢貸款都沒有的時候,心裏更加感覺不是個滋味了。

他知道,高程家裏經濟條件應該是很一般的,而蒲豔萍家裏雖然可能略好點,但是好像也不是太富裕,充其量也就是個勉為其難的小康水平吧。他實在是想不出來這一對鴛鴦在短短二三年的時間裏究竟是怎麽積攢下這麽多錢的,如果不是有外快的話,僅憑那點可憐的工資是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

他又開始鹹吃蘿卜淡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