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小六去花店裏取了備用鑰匙蘇垚才能進門, 她的鑰匙最後是在玄關的儲物盒裏發現的,這個位置確實像是她會放的。

小六從蘇垚家裏吃了碗糖水雞蛋才出來,他去敲他老大的門, 匯報任務圓滿完成, 順便問候一下他老大在新家住不住得慣。還有,說一下他蘇蘇姐做的糖水有多好吃,可惜老大吃不上。

他當看不到他老大的黑臉,正和他老大嘚瑟糖水的味道嘚瑟得起勁, 門鈴響了。蘇蘇姐端著一碗糖水站在門外, “給你老大。”

小六連著哦哦哦, 還沒哦完, 蘇蘇姐已經下樓走了。周承澤一勺一勺細品著糖水,被小六嘚啵的煩躁瞬間治愈。

“老大, 您不是不喜歡甜的嗎。”

“凡事都有例外,”周承澤喝完最後一口,拿紙巾慢悠悠地擦了擦嘴, “你蘇蘇姐做的例外。”

小六暗自撇嘴, 不過就是一碗糖水,和我是一樣的待遇, 不對, 比我待遇還不如, 至少我能進蘇蘇姐的家門吃的還是熱乎乎的, 您老人家隻能在對門吃上一碗快要涼的,有什麽好滿足的,您老追妻的道路還長著呢。

其實周承澤和小六都想多了, 蘇垚隻是剛才特別想吃糖水, 做完突然不想吃了, 她又不想浪費,隻能送給對門的人吃。

周承澤一條信息刪刪減減,先是說糖水很好吃,又說珊姐會來家裏做飯,一個人的飯反而不好做,要不要晚上一起吃,珊姐的拿手川菜還有好多。

他已經做好得不到回複的心理準備,就算要回,也不會回太快,但是不到一秒鍾,手機上就傳來提示音,他微信上沒有設置免打擾模式的隻有她。這麽快回過來的信息,除了拒絕再沒有其他可能了。

周承澤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可以】,有些疑心自己看錯了,這麽痛快答應,難道是她少打了一個不字,但又緊跟著過來了一條信息,是幾個菜的名字。

對於這種天降的意外之喜,周承澤一貫講究乘勝追擊,尤其是在她心情還不錯的時候,【那以後要不要也這樣,你晚上想吃什麽發過來,讓珊姐做?】

【以後再說以後,我現在很忙。】

周總乖乖回【那你忙,我等你回家。】

這是一條注定得不到回複的信息,不過沒關係,今天已經算是驚喜的一天。

蘇垚是真的很忙,現在主要分三塊業務,朱小雨負責外送的訂單,孫曉芸負責到店的訂單,她負責她秘書網裏的訂單。店麵雖然不大,但是訂單量不少,她們三個每天忙得不可開交。還要運營賬號,選題拍攝上傳視頻,一係列的事情做下來也需要耗費一定的精力和時間。

蘇垚已經在招聘兼職人員,在朱小雨和孫芸菲的強烈要求下,最後定下的是附近美院的兩個大學生,沈時安和宋方,兩個人都是一米八幾的個頭,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用朱小雨的話說,笑容就跟開得燦爛的太陽花一樣,陽光又耀眼,和花店的形象和定位很符合。附和不附和花店的形象和定位蘇垚不知道,但肯定是附和朱小雨的審美。

孫芸菲還一心想著陳晨,說他好一陣子沒來花店了,自從車禍那天蘇垚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他隻給她發過一條信息,沒有上下文的一句對不起,再沒有其他。如果是因為車禍的事情,他沒有和她道歉的任何必要,他的反應再正常不過,在未知的生死麵前,沒有誰會毫不猶豫地為誰舍掉性命,她自問她做不到,又怎麽會去苛求別人。

蘇垚腦海裏閃過周承澤當時撲過來的場景,他明明離她很遠,是怎麽做到在瞬間移動過來的,連一點猶豫也沒有,警察說如果司機沒有及時刹住車,人還不知道會怎樣。可就算司機最後刹住車了,後果也很嚴重,他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在他沒有醒過來的那段時間,她祈求過神明,如果他能醒來,如果能讓他醒來,她和他,還有寶寶,他們…一家三口會好好生活。

她從花店溜達著往回走,腳每邁出一步,心裏就會默念一句“周承承”,很無意識的行為,等她察覺到,已經快到小區門口,叫他的名字做什麽,她也不知道。

天氣已經開始轉涼,白天的時間在逐漸縮短,七點的天空已經漆黑,秋日的**,清冷的空氣和著晚風,蘇垚坐在長椅上看著樓閣間露出的暖黃燈光,綽綽的人影,還有各種飯菜的香味,讓人不自覺沉浸其中,所以說人間煙火氣最讓人流連貪戀。

周承澤在陽台上看著樓下那個小小的身影,她已經坐了有十多分鍾,還沒有上樓的打算。他摩挲著手機想要給她打電話,又不想打擾她一個人的獨處,可又不願被她摒棄在她的世界之外,猶豫間,她好像看到了他,還衝他揮了揮手。

周承澤沒有再猶豫,按通了電話號碼,手機裏傳來她軟軟糯糯的一聲“喂”,周承澤的心陷進了無限的軟綿。

“在看什麽?”他問。

蘇垚回, “在看月亮。”

馬上就要十五了,天上的月亮皎潔又明淨。

周承澤的視線也轉向夜空中, “今晚的月色很美。”

手機的無線電波裏是無限的靜默,過了有一分鍾或者更久,他的心跳在逐漸加快。

“你是在跟我表白嗎?”蘇垚問。

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周承澤問, “你允許我表白嗎?”他不問她接不接受他的表白,隻問她允不允許他表白。

“我不允許的話,你會怎麽樣?”

“這次不允許的話,下次就換一個時間換一種方式,直到你許了為止。你之前不是說過,沒有我做不成的事情。”周承澤低沉裏的嗓音裏有一種篤定泰山的沉穩。

蘇垚嘖了一下, “那隻是我作為員工,對老板偶爾不露痕跡地拍一下馬屁才說的話,你竟然當真。”

周承澤輕笑, “隻要是你說過的話,我都會當真。”

蘇垚看著他所在的方向,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周承澤放低聲音, “你說。”

“你一直說你喜歡我很久了,你能告訴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嗎?”

周承澤沒有猶豫地回答, “第一眼。”

蘇垚不信, “你騙小孩玩呢。”

“你那天穿著一條黑色的長褲,白色的襯衫,頭發是半挽起來,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周總您好,我是蘇垚。”

那天柳穎一大早跑到晨園和周江吵了一架,還打電話讓他過去做裁判,他實在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去旁聽他們那堆烏七八糟的事情,可是柳穎在哭,從他記事起,見到聽到周江和柳穎的吵架已經有無數次,那是他第一次聽到她哭,車開到一半還是回了晨園。

縱使他一次又一次地說不會再管他們的事情,可那是他的父母,他的一身刺是因為他們而生,他所有的軟肋也來自於他們,嘴上說得再狠,他們也是他永遠斷不了的牽絆,他已經不會再渴求來自家庭的溫暖,隻希望他們各自活得健康開心就好,可為什麽連這一點都是奢求。

到公司時已經快要中午,晚春初夏,正午的陽光濃烈又絢爛,他看過去的時候,她正好抬起頭來,盈盈的一雙眼睛如迷失方向的小鹿一般,裏麵是故作淡定的慌張和膽怯,她一緊張就會用笑容掩飾,那是他第一次見她笑,嘴角漾出淺淺的梨渦,似秋日湖水**起的漣漪,帶出無限旋旎的風光。

他全身的暴躁在那一刻平靜下來。那樣明朗純淨的笑容,見過一次很難會忘記。

蘇垚都不記得自己第一天上班穿的是什麽衣服,不過她在上班初期的衣服確實大多都是黑白配,簡單也不會出錯。

“蘇垚,一見鍾情這四個字,我是遇見你之後才相信的。”他的聲音暗沉低啞,順著晚風直擊耳膜,一下一下叩敲著心房。

蘇垚順著被風吹亂的頭發, “人都說,成功的商人都長著一張會騙人的嘴,這句話我遇見你之後信了。”

“我不會騙你。”

蘇垚輕哼, “你不會騙我的話,昨天晚上的鑰匙是怎麽回事,還讓小六把鑰匙放回儲物盒,你當我瞎嗎。”

周承澤扶額,為什麽他在她麵前做的招數總能很快被拆穿,本來還挺好的氣氛迅速急轉直下,他指腹刮了刮眉頭,聲音裏有難得的狼狽, “你能不能把它看成是我表白的另一種方式?”

蘇垚起身上樓,腳步聲在空**的樓梯裏起了回聲, “你覺得能嗎?”她問。

周承澤從陽台往玄關走, “我覺得能吧。”他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尾音。

兩人相遇在門口,周承澤打開門的時候,蘇垚正好走到三層,他打量她的神色,不像是生氣的樣子,至少沒有很生氣。

他側身想讓她進屋,蘇垚看他一眼,往自己的門那邊走,周承澤眼裏的光黯淡下來。

“我先去洗澡,再過來吃飯。”蘇垚打開門對身後的人說。

周承澤微沉的一顆心又回緩過來,眼裏全是溫柔, “好,我等你。”

蘇垚回身看他,周承澤迎上她的視線, “怎麽了?”

“我這樣對你,好一陣壞一陣的,你心情怎麽樣?”蘇垚問。

周承澤很認真地回答她, “隻要你還願意理我,我都是高興的。”

“假話,”剛剛明明就沒有很高興,蘇垚握緊門把, “周承澤,你應該也感覺到了,我這一陣對你冷一下熱一下,因為我想讓你體會體會我當時的心情,我當初的心情大概比你現在還要不安忐忑十倍不止。”

周承澤除了懊悔更多的是心疼, “蘇垚,我錯了,我不求你原諒,隻求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蘇垚的眼睛虛無地停在半空, “你是我老板的時候,我可以去揣摩你的心思,你高興是因為什麽,不高興是因為什麽,你可以裝深沉,也可以不說話,讓我去猜你的想法,都可以,那是我的工作,我有義務負責哄我老板開心。但是我們現在是夫妻,如果還要時時刻刻去猜彼此的心思,臉色為什麽會沉,眉頭為什麽會皺,你為什麽會抽一夜的煙,而我又為什麽不回你信息,不接你電話,那我們的生活就太累了,我會累,你也會累。”

她的視線轉向他, “如果一段婚姻讓兩個人都很累,那大概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你覺得呢?

作者有話說:

注釋:今晚月色真美,來自於網絡,是“我愛你”的另一種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