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他在夏清淺的身上感覺到一股聖潔的氣息,異於常人,甚至異於這具身體本身。

他不相信這種人會是惡鬼,甚至懷疑是謝芳菲有意或無意的誤會了。

可是此刻,這股氣息竟全然變成了陰森的鬼氣!

莫非這惡鬼如此會裝,起初將所有的氣息都掩蓋了,可是在他念出驅邪咒語的時候,便忍不住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再這麽念下去,此鬼一定會承受不住現形的。

圓慧眼底閃過一絲深思,想了想,還是按照謝芳菲的意思,沒有當場拆穿她,甚至在驅邪咒語中加了一層防護,隻近距離的對德妃實施。

可是圓慧不拆穿,不代表旁人也如此好心。

她們本就是奔著夏清淺來的,德妃能不能好起來,她們反而沒有這麽關心,所以自打圓慧大師入宮以後,眾人的眼神就一直盯著夏清淺,此刻見她臉色如此難看,頓時又驚又喜。

“太後……”

宜妃收到淑妃的示意,弱弱的開口道:“您看清妃這是怎麽了?”

她跟夏清淺倒是沒什麽仇怨,隻是出於嫉妒,剛才又被諷刺了幾句,便忍不住落井下石。

她的話音剛落,眾人的視線就愈發不加掩飾了!

“是啊,剛才清妃說的那般理直氣壯,倒真像是毫無畏懼,我還真信了幾分呢。”

“而且是她主動要求大師入宮驅邪,看上去一心想著如何治好德妃,為自己洗刷冤屈,沒想到現在竟成了這幅模樣,倒像是拚死一搏卻最終失敗了!”

“說什麽做了個夢就得到大師傳授,這怎麽可能啊!我每日都在做夢,怎麽就沒有大師傳授我那些本事呢,分明就是隨便找來敷衍太後的借口!”

“所以難不成,她真的是惡鬼附身嗎?!”

“……”

最後一句話落,眾人音調都變了,從最初的幸災樂禍變成了此刻的驚恐。

淑妃幾不可察的勾起了嘴角。

太後神色莫辨,淡淡的看著這一幕。

蕭墨寒眸色微不可覺的沉了幾分,闊步朝著夏清淺走去。

他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夏清淺對上他陰沉沉的模樣,眼神微變,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可是下一秒,手腕就被男人扣住了。

夏清淺呼吸一滯,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淑妃驚呼出聲,“皇上!”

直到所有人的視線朝她看來,淑妃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大了,眸色一閃,低下聲音道:“清妃到底是什麽情況還未可知,您小心一些,不要離她太近了。”

如果說夏清淺本來還想甩開手邊的男人,那麽聽到這句話,她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還未可知?

就算這些人都不知道,蕭墨寒也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男人反問道:“什麽情況?”

淑妃立刻道:“她臉色這麽難看,像是不太舒服。時間又恰好在圓慧大師念經的時候,很難不讓人懷疑……”

蕭墨寒淡淡的斷了她,“她確實不太舒服,所以臉色才不好。但,她身體不適是昨日就開始的。”

淑妃驀然瞪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他。

這話,分明就是在替夏清淺解釋!

剛才皇上出現的時候,態度冷淡,她還以為皇上因為“惡鬼”一事終於對夏清淺失望了。可是沒想到,現在更確鑿的證據出現了,皇上竟然會抓著這賤人的手,甚至如此為她狡辯!

夏清淺的眼神也變得有些複雜。

從剛才進門開始,他不就一直秉持著公平公正的原則嗎?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會突然做出親密的舉動,突然替她說話?

“可是……”淑妃還想說什麽,卻被太後一個眼神打斷了。

“哀家知道皇帝信任清妃,不過聽大夥兒這意思,像是都對清妃不太信任。”太後淡淡的道,“現在事實如何,哀家也搞不清楚了。不過哀家覺得,為了防止清妃往後遭受非議,還是請圓慧大事替德妃驅邪結束以後,替清妃也看看吧。”

蕭墨寒臉色更沉了下去。

看什麽?

她不是從前的夏清淺,幾乎是毋庸置疑的,隻是他們一直心照不宣,從來沒有提起過這個話題。

可今日之前,他也確實沒想過她會是什麽惡鬼邪祟,然而現在……誰知道她是個什麽東西!

若是叫這和尚一看,說不定她也和德妃體內的邪祟一樣,直接被驅散了!

想到這裏,蕭墨寒眼神驟然一寒,冷冷盯了她一眼。

夏清淺臉色微變,心裏竟無端的閃過一絲慌亂。

德妃進來的時候她沒有慌,眾人質問的時候他沒有慌,太後刁難的時候她也沒有慌,可是沒想到此刻會因為他一個眼神,產生這種詭異的心理。

她忽然有些自我厭棄,可是下一秒,身體卻驟然一輕,竟是男人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不必了。”

頭頂上方傳來男人冰冷的嗓音,“身體不好還出來亂跑,是她不對。不過正如她剛才所說,若是誰無緣無故的懷疑她,都要叫她自證清白一番,那她也未免過得太麻煩了。”

那聲音透著威脅和冷厲,更透著屬於帝王的威嚴和不容置喙,“不相信她可以,朕改變不了旁人心裏的想法,不過誰若敢再將惡鬼一事掛在嘴邊,休怪朕不客氣!”

最後一句話落,眾人俱是大驚。

皇帝竟然……就這麽抱著清妃走了?

哪怕有這麽多的跡象表明清妃不正常,甚至很可能是個惡鬼,皇上也要繼續縱容她嗎?

不,不隻是縱容——明明隻要圓慧大師看看就能解決的問題,皇上卻都不肯答應,簡直就像是已經知道那女人是個惡鬼,卻還非要縱容她袒護她!

甚至,威脅所有人!

想到這一點,所有的臉色都變得又嫉又恨。

太後的臉色重重的沉了下去。

倒不是因為夏清淺,而是因為皇帝竟然當著眾人的麵,這般駁她的麵子!

這麽多年,哪怕他們母子關係不好,可表麵上又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平衡——但凡對方堅持的事情,另一方便會退讓一步,做出一番母慈子孝的樣子。

可是剛才,她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他竟然還那種態度!

她眼底的銳色一閃而過,忽然轉頭,看向某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