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沈瓊衣沈姑娘啊。”白霜訕訕的道。

如果她的表情再正常一點,夏清淺說不定還真的信了她。

“白霜,我已經知道她的身份,若是你也知道,那就沒什麽好瞞的了。”

白霜臉色一下子變了,“您果真知道了?”

說完又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表情愈發訕訕,“屬下也是剛才與裴公公見麵的時候,才知道沈瓊衣就是沈纖衣的,沒有故意欺瞞您的意思。”

“什麽沈瓊衣沈纖衣,白霜,你到底在說什麽啊?”柳絮急道。

“小孩子別插嘴!”白霜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那關於沈纖衣,你又知道什麽?”夏清淺淡淡的問。

“……”

白霜沉默了許久,尷尬的道:“屬下跟在皇上身邊許久,確實知道一些——當年皇上還不是皇上的時候,身邊的近臣都覺得他們是一對。可惜後來沈姑娘為救皇上而死,皇上十分痛苦,登基以後即便後宮妃嬪無數,也從未寵幸過哪個,元統領甚至說他會永遠陷在裏麵走不出來了。”

越說她就越覺得不對勁,她明明是為了安慰娘娘,怎麽變成這樣了?

尤其是看到柳絮急切的朝她使眼色,她才猛然回過神來,補充道:“但是後來您出現了啊!娘娘,您不必介懷此事,沈姑娘隻是一個過去式,皇上既然接納了您,就說明您已經徹底走進他的心裏了呀!”

柳絮也忙跟著道:“是啊娘娘,皇上對您的心意奴婢都看在眼裏,那絕對不是什麽沈姑娘能比的!”

嗬。

夏清淺一直以為,他天性冷淡,才對女人沒什麽興趣,從未寵幸任何妃嬪。

原來並不是。

原來越冷淡的人,內心就藏著越不為人道的深情。

為了那個人,從此所有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即便如白霜所說,他接納了她,那也是在以為沈纖衣死了兩年的情況下。

她閉了閉眼,“好了我沒事,你們把我要的東西拿來。”

“……是。”

兩人硬著頭皮退下。

空曠的大殿,忽然寂靜到了極點。

夏清淺腦子裏好像有無數個念頭閃過,又好像什麽都沒想,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陸陸續續,是白霜和柳絮找了各種她需要的材料來。

她一直沒有回頭,自顧自的坐在桌前更改著圖紙和義肢的比例,直到一股力道忽然落在她的肩上。

很輕,卻不容忽視。

夏清淺身體陡然僵了一下。

一滴墨汁從她的筆尖滴落,啪嗒一聲,在宣紙上暈染開。

“放手,你弄花我的圖了。”

“淺淺……”

“義肢所需的材料很多,除了皮革和木材,一般來說還有鋁板塑料和其他一些金屬元件。因為鋁板比較輕,如果整塊都用木頭戴在腳上,身體可能會吃不消。可是你們這裏沒有這些東西,我隻能盡量選擇輕的材料。”她皺眉道,“但是材料的種類太多,我一晚上可能看不過來——我答應了你母後明日就會把義肢給她送去,若是你不忙的話,也幫我挑挑吧。”

她竟然沒有趕他走,反而主動把他留下來。

隻是把他留下來的原因,卻與她自身毫無幹係,隻為了他的母後。

蕭墨寒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複雜,所有想說的話到了嘴邊,都被她這幅公事公辦的態度堵了回去。

“……好。”

他點了點頭,按照她的要求,開始幫她挑選材料。

整整忙活了兩個時辰,夏清淺才在他的共同努力下,把所有的材料和連接處的粘合劑都挑選完畢。

她籲了一口氣,衝他露出一個笑容,“謝謝,麻煩你了,回去休息吧。”

蕭墨寒所有的耐心,終於在她一句謝謝和麻煩你了以後,消失殆盡。

“那是朕的母後。”他眸色重重的沉了下去,“朕做這些都是應該的,你為什麽要跟朕說謝謝?”

“可這些事不是她讓你做的,是我啊。”夏清淺皺了下眉,“如果你不滿意的話,我收回就是了。”

她不生氣。

她還是不生氣!

蕭墨寒眸色愈發的暗炙,想起剛才在鳳央宮門口,她臨走前那個要笑不笑的表情——她分明應該發作的,她明明就該甩著臉色和他爭吵一場的,她怎麽能這樣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淡然平靜?

男人胸膛不斷起伏,“夏清淺,如果你生氣,你就告訴朕,嗯?”

生氣?

夏清淺臉上的表情淡了幾分,“沒什麽好生氣的。”

蕭墨寒眉頭緊擰,“對於沈纖衣的事,你當真沒有絲毫想法麽?”

“我該有什麽想法?”她靜靜的看著他,“不管是論先來後到還是感情深度,前者她與你自幼相識,後者你們的愛情曆經生死——這樣的情況我還能說什麽?”

別說是爭,就算多說一句,她都覺得自己不是東西。

所以她根本提都不想提。

蕭墨寒看著她臉上的淡漠,心髒像是被人擰了一下,猝不及防的揪了起來,“可她如今隻想留在宮裏繼續當個女官。”

所以呢?

夏清淺彎了下唇,“她想當你的妃子你便會拒絕嗎?如果不會,那當個女官還是妃子又有什麽區別?何況我已經說了,你們之間的事情我沒有任何想法,你不必跟我說這些。”

明明她沒有任何想法,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來的路上,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相安無事,和平共處。

可是她此刻已經如他所想,為什麽他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甚至想要奮力打破這份和平?

蕭墨寒眸色劇烈的變化著,想了許久,終於想出是哪裏不對。

“你對我和她的事沒有任何想法,那對你自己呢?”他死死盯著她,漆黑的眸醞釀著劇烈的濃霧。

從剛才開始,她就隻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敘述著她的觀點。

可是,她明明也是當事人。

她的所有觀點,不該隻針對他和沈纖衣。

理應還有……她和他的。

夏清淺沒想到他能聽出她言語間細微的差別,她眨了眨眼,“我啊……”

她目光深了幾分,“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她意味不明的笑道,“所以我們……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