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聽,也不想跟你討論這件事。”她淡淡的打斷,甚至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夏清淺,你講不講道理?”男人驀地蹙眉,“是你找毓秀麻煩在先,她是個女子,何況她曾經……”說到這裏他的話音頓了頓,濃稠的黑眸中蓄著層層暗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頓了頓,才繼續道:“後來曉月的事我也沒有攔你,任你將人帶走,你到底在生什麽氣?”

男人低沉的嗓音微啞,控訴與怒火並存,卻又含著幾分微弱的幾不可察的澀意。

那澀意之中,仿佛又牽扯出些許委屈的羈絆。

太過複雜,夏清淺沒能夠一一分辨。

隻是她倒水的手微微頓了幾秒,茶壺中的熱水險些從杯口溢出來潑到她手上,幸而男人及時將她手裏的茶壺止住,低聲喝斥道:“倒杯水也不會?”

夏清淺眼睫輕顫,“在你看來是我沒事找事,所以這件事有什麽好說的?”

她淡淡的話音落下,蕭墨寒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回答他上麵那個問題。

“難不成,你想說你有苦衷?”

苦衷是沒有的,單純她自己想做而已。

夏清淺放下茶盞,神色疏寥,“或許你對我是有那麽點留戀,所以在小事上可以無限縱容我,可是遇到毓秀的事你就寸步不讓。所以我隻是試出你的真心,你又何必惱羞成怒?”

她不懂,他為什麽一直要跟她糾結這個問題?

要他承認自己的心,就這麽難嗎?

也不對,他一直都認定的是毓秀啊,那就更沒問題了,他現在到底在糾纏不清些什麽?

“你這叫什麽試出我的真心?”男人怒道:“如果是毓秀帶人去侵犯你,我也一樣反應!”

“……”

她挑眉淡笑,“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啊?”

“夏清淺。”蕭墨寒闔了闔眼簾,“任何一個正常人看到那副場景,都會是我這樣的反應。就像我若現在去找是幾個男人強了白炙或向風華,你會無動於衷毫不生氣嗎?”

毓秀救過他兩次,她卻當著他的麵找人侵犯她。

她是覺得好玩麽,還是故意挑釁?

夏清淺淡淡的垂下眼簾,“怎麽辦,我竟然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她是似笑非笑的哂然,“所以聽你的意思,我比毓秀更重要,隻是因為早晨是我在欺負她,所以你才幫她的?”

他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隻是被她以這樣的方式說出來,好像又有哪裏不太對。

蕭墨寒看著她許久,遲疑許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夏清淺笑了一聲。

他連她為什麽生氣都不知道,竟然就試圖勸她不要生氣。

他貌似以為,她是在早晨的事情之後才生氣的,可惜他弄錯了——青鸞宮的事隻是個結果而非原因,早在昨晚他強迫她卻又事後離開時,她的心裏就已經作出決定。

今早的事,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勾了勾唇,“沒人告訴你麽,漂亮女人很難哄的。”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這件事情你不用多說,我對你的心情感悟沒有任何興趣。”

“……”

男人臉色有些難看。

剛要說點什麽,外麵就有宮女進來通傳,說是元修找他。

蕭墨寒起身準備出去的時候,夏清淺把那杯水又往前挪了挪,黑白分明的眸中毫無情緒起伏,“不是說要喝水麽,特地給你倒了又不喝?”

蕭墨寒的神色好轉幾分,拿起來抿了兩口才放下。

他出去了。

不過出去沒多久,他就去而複返。

彼時夏清淺已經坐在他剛剛坐著的地方,聽到他的腳步聲掀眸看了他一眼,男人的臉色比剛才更沉更冷,菲薄的唇冷冷抿成一條直線,“夏清淺,你留我就是為了這種事?”

元修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他,早晨她帶著去鬧事的那些侍衛全部被人劫走,一個都沒剩下。

他就說這個女人怎麽突然這麽好心,竟然沒有趕他,原來是盤算著這檔子事——怕他出去以後提前得到劫獄的消息,或者正好去辦了那些人嗎?

嗬。

此刻,他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她劫獄他更生氣,還是她留他的目的不純所以他才動怒。

蕭墨寒看到視線中的女人散漫輕笑,反問他,“不然,難道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喜歡你?”

男人瞳眸驟縮。

女人緩緩的起身朝他走過來,“我早就說過,他們不過是一群聽命令辦事的人,你何必揪著他們不放?既然你實在不肯放人,我也不為難你,想要的東西我自己動手就是了。”

嗬。

他閉了閉眼,薄唇溢出冷森森的嗤笑,“你以為,我若真的揪著不放,你還會有劫獄的機會?”

若是他早就把人弄死,她哪有可劫的獄?

或者從他決定接受蘇庭深的意見開始,就已經沒想過要為難他們,隻要她好言好語的說幾句好話,難不成他還能真的把她的心腹全部處死?

可她竟然寧願劫獄。

“夏清淺,你要成全我跟毓秀,怎麽不做的更幹脆一點,把這些人留下來當你的誠意?”

“……”

她原本有些恍惚的神色因為他這句話又清醒過來,淡淡的哦了一聲,“放心吧,我會讓你們看到我的誠意。”

彼時蕭墨寒還不明白她的意思,隻當她隨口一言。

…………

第二天一早。

夏清淺就帶著念念離開了皇宮,什麽東西都沒有帶,包袱細軟糧食什麽都不需要,所以眾人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隻當她是出宮去玩兒一湯鍋。

可是直到晚上她都沒有回來,柳絮終於有些著急了,立刻讓人奏稟帝王。

蕭墨寒一整天都在處理公務,或者說用朝政之事麻痹自己的神經。

當他聽到鳳央宮來人稟報的話時,穩然端坐於龍吟上的明黃身影驀然站起!

“什麽叫還沒回來?”

現在都什麽時辰了,還沒回來?

念念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她不可能是帶著念念去瞎逛的,就算往日帶念念出去也不會到這個時辰,所以她故意鬧失蹤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放心吧,我會讓你們看到我的誠意。】

她昨晚的話言猶在耳,當時聽來都不覺得有什麽,可是現在……

蕭墨寒閉了閉眼,厲聲道:“還不快讓人去找!”

“是!”

元修立刻帶著侍衛出去。

柳絮看著他勃然大怒的樣子,勸慰道:“皇上,或許娘娘隻是忘了時間,很快就回來的。”

蕭墨寒瞥了她一眼,喉結滾動,“你出去吧。”

她不會回來的。

那個女人早就算計好一切,從劫獄開始,放走所有被他關起來的人,不動聲色的沒有跟任何人透露過什麽,隻留下幾句意味不明的話,她以為這樣就可以安安心心的離開是嗎?

夏清淺。

男人薄唇微動,無聲的咀嚼著這三個字,心底忽然纏繞出綿長的咬牙切齒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