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確實以為他會來,不過他沒到,她也像是心有所感,並未覺得失望,就歇下了。

可是第二天早晨起來,剛到院中,就看到下人打開門,而門口站著一個正要進來的男人。

她頓了一下,然後不徐不疾的走過去。

有那麽一瞬間,蕭墨寒以為她是來迎接他的。

可是緊接著他就知道自己有多癡心妄想,因為女人直接把門一推,作勢竟要關上。

男人臉色微變,“夏清淺!”

他一手順勢攔在了門的夾縫裏,阻止了她的動作,表情也變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夏清淺這才涼涼的看了他一眼,“怎麽了,有事嗎?”

“你看到我還關門?”

“不然,我應該夾道歡迎你嗎?”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明明還是那張臉,卻和前晚他離開的時候,截然不同的模樣。

那時她也說不上多熱情,可是比起這種明顯的冷淡,還是要顯得生動得多。

蕭墨寒忍不住皺眉,但也沒說什麽,還是走了進去。

正好這個時候,念念也從裏麵出來,看到他登時一喜,“父皇!”

夏清淺知道,這人是趕不走了。

不過就算念念沒醒,以這男人死皮賴臉的程度,估計也是趕不走的。

“父皇。”念念又軟聲道,“您昨日很忙嗎?我和娘親等了您一天,您怎麽不來?”

“……”

蕭墨寒喉結滾了滾,聲音忽然啞了。

等了他一天嗎?

他略顯錯愕的看向身旁的女人,可是下一秒,心頭又有隱秘的雀躍浮了上來,他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眼底漾著微不可覺的期待,“因為我昨日沒來,你才生氣的嗎?”

夏清淺氣笑了,“想太多。”

當著念念的麵,她也不好意思說更多的狠話,不過這明顯讓男人蹬鼻子上臉,一整天都跟她和念念膩在一起不說,還時不時的拉拉她的小手,分明是看準她不敢發作。

好在晚上他還知道自覺的離開。

“明日我一定來,你別生我的氣了,嗯?”

臨走之前,他拉著她的手帶著幾分討好的看著他。

夏清淺本來不欲拆穿他,不過這會兒念念不在,她忽然笑了,“昨日沒來,是因為毓秀?”

蕭墨寒下意識的想要否認。

可是對上那雙晶亮的雙眼,仿佛能看透一切,他怎麽也說不出一個“不是”來。

確實是為了毓秀。

雖然他盡力想和毓秀說清楚,而他也確實這麽做了。

可昨日確實是因為毓秀情況危急,他才沒來的不是嗎?

“我不是想質問你什麽,你不用緊張。”夏清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嘴角似笑非笑的彎著,“隻是覺得,你這麽兩邊跑不嫌麻煩麽?在你徹底把她的事解決之前,就好好的在她身邊待著,免得你今日回去她也問你,為什麽出去了一整天——這樣不好嗎?”

“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他脫口而出,臉色也微微沉了下去。

雖然事情還沒有解決,但是他覺得,再不說出這句話,這女人還不知道還給他安什麽罪名。

女人似乎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哦?”

可是下一秒,她又玩味的看著他,“你應該不是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建設,才去跟她說了什麽嗎?我猜——你前晚回宮之後直接去上了早朝,然後遇到了她跟她**心聲,結果就把毓秀姑娘氣得暈倒了,而你也因為擔心她脫不開身,所以到今天才露麵吧?”

全中。

這女人真是,深諳人心。

蕭墨寒眸色暗了幾度,“你生氣了?”

“談不上,不過——要是她真的尋死覓活也不肯離開你的,你想好怎麽辦了嗎?”

她不是在威脅他,也不是故意看笑話。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平靜,甚至是疑惑,似乎她也不知道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以至於蕭墨寒回到宮裏,還在想這個問題。

他沒有去龍吟宮,而是去了鳳央宮。

進門的時候,再次看到了書架上的那些畫作——月前,他失憶後第一次踏入這裏的時候,看到的也是這些畫作。

彼時不覺的什麽,可是如今再看,心頭竟又幾分隱隱的窒悶。

白霜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男人怔然出神的背影。

“皇上?”

背後傳來微愕的聲音。

蕭墨寒動了一下,卻沒有轉身,“白霜,這一年多,她是怎麽過來的?”

他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過去,卻也隻是知道個大概。

他知道她這一年多的時間過的並不好,但也隻是僅此而已,從未詳細的探究過她這一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他不問,她也不會主動去說。

隻是此刻,忽然無比的想要了解那些她的過往。

白霜一愣,“皇上沒有問過娘娘嗎?”

她知道娘娘不會主動提起,因為娘娘從來不是個會主動示弱和揭傷疤的人,即便受了傷也隻會打碎牙往肚子裏咽,令人心疼的堅強。

可若是皇上問起的話,娘娘大概也會說那麽一些。

她等了很久沒有等到帝王的回答,抬頭看了看,見帝王始終未置一詞,才似乎明白過來。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您不在的時候,娘娘還是把太子殿下照顧的很好。”

“隻是到夜深人靜時,娘娘常常喝酒,喝完以後就能睡上許久都不會醒來。”

“有一回屬下忍不住勸她,再這麽喝下去肯定傷身,娘娘卻說,喝了酒她才能睡著,睡好了才能養好身體……後來屬下也不敢再勸,因為屬下曾親眼看著她幾個晚上都睡不著。”

白霜說起以往的事,目光不由變得黯然。

她歎了口氣,“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娘娘很鎮定,將一切都處理的井井有條,但其實……隻有身邊的人知道,娘娘是頂著多大的壓力。”

“畢竟,攝政王和您的關係也沒有那麽好,如果不是楚姑娘……誰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麽。”

白霜說了很多,從她的病根,到她的虛弱彷徨無助。

那些充滿著悲傷和黯然的記憶,沒有任何誇張修飾的成分,可偏偏渲染出一種極度的哀傷。

所有外人不知道的,甚至是白炙也見不到的過往,白霜這個貼身侍衛卻見的清清楚楚。

男人幽暗眸中絞著愈發深邃濃稠的顏色。

好半晌,“她跟白炙,關係很好?”

這個問題,他嫉妒了許久,卻從來不曾問過她身邊的人。

他想要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白霜一急,“皇上您別誤會,娘娘和白先生之間清清白白,絕對沒有任何曖昧!當初是您親自留他和向公子住在宮裏的,後來您出了事,他們為了避嫌也離開了皇宮,絕無任何苟且!”

他自然知道,絕無苟且。

他隻是對於那些他不曾參與的過去,心疼又嫉妒。

這個女人在他短暫的隻有幾個月的記憶裏生根發芽,以瘋狂的無法遏製的速度生長,或許就是因為她早已深深根植在他心裏。

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是本能。

哪怕失去所有的記憶,那些掩藏在心髒一角的情感卻還在。

再見時,心髒依舊隻為她跳動。

【要是她真的尋死覓活也不肯離開你的,你想好怎麽辦了嗎?】

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