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君,未來的皇上,自然不能違背,母親說,既然婚旨上並未言明是將哪一位納蘭小姐指婚給六殿下,不若就由妹妹嫁入王府,我嫁給太子,兩全其美。”納蘭清笑了笑,淒美而無奈。
納蘭盈克製住內心蔓延的寒意,問了出聲,“母親是這樣同你說的?而你也同意了?”
納蘭清搖了搖頭,“我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是太子的旨意壓在那裏,父母也是無能為力,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母親的眼淚不停的流,我知道她是心疼我,她說,慕容家的女兒,注定為家族犧牲,我能理解他們,卻沒有辦法做到一點不怨恨。”
納蘭盈此刻憐憫的看著眼前高貴的的太子妃,微微閉上眼睛,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拋開身份,她也不過是個至情至性的女人,
納蘭清恢複了太子妃的優雅高貴,淡淡笑道,“你不用可憐我或者覺得欠了我什麽,今後的路我們各自走各自的,這一次,我還他的抱歉與真情,也還自己真情,此後,各不相欠。世間種種,各人皆有各人的緣法,強求不得。更何況,至少太子待我,是很好的,在這一點上,我或許比你來得幸運。”
納蘭盈暗暗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自按下種種翻湧的情緒,“既然太子對你很好,你為什麽這麽做,你還無法忘記過去是不是?”
納蘭清忽然目光淩冽,跟剛才判若兩人,“從此以後,納蘭清隻會有太子妃這一個身份。如果有朝一日,太子與六王府的敵對無可避免,那我也隻會站在我夫婿身旁,哪怕是與你們兵刃相見,也在所不惜。”
納蘭盈望著納蘭清的神情,目光凝定,忽然聽到腳步聲,急忙恢複了神情,望向來人,原來是太子妃的侍女,“啟稟大小姐,二小姐,老爺和夫人在等你們一起用膳。”
“知道了。“太子妃淡淡道,望向納蘭盈,倆人當做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一般,一起離開了花園。
見到了納蘭將軍與夫人,因為中間太子府上來接太子妃,因此大家都各自散去,臨行前,太子妃對納蘭盈說道,“六殿下之前是不是受過傷?”
納蘭盈心內微微一驚,而上卻不敢現出絲毫異樣情緒,畢竟這件事情即便是在六王府內,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
納蘭盈不動神色道,“姐姐為何這麽問?”
太子妃笑了笑,“你防著我也是應該,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無可避免,不過這也算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忠告了,如過六殿下真的之前受過傷,直到出征前才勉強好的話,那麽,你就該好好考慮,你六王府之中,究竟何人才是真正可信,堪當送信重任。”
說罷,並不理會納蘭盈心中的震撼,上了馬車,馬車徑直離去。
納蘭盈回到長生住的地方,遠遠就看到杏兒與弟弟一起笑作一團,一團和氣,看著他們的樣子,不禁想到,多年之前,自己和姐姐納蘭清會不會也是這樣子。
杏兒感覺到門口有人,轉頭便看到自家小姐,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神情,輕輕問道,“小姐,我們要回府了麽?”
納蘭盈看了看**的人,“長生已五大礙,我已經交代好管家好好留意照顧他,你不必擔心。”
杏兒點了點頭,轉頭走到長生的身邊,“姐姐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姐姐得空便再來看你。”
長生雖然還是很虛弱,但是已經比剛才有精神多了,“你快去吧。”
“小姐,你這麽了?”杏兒終於忍不住問道,“從將軍府出來,你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出了什麽事情麽?”
納蘭盈忙斂了斂心神,微微一笑:“再怎麽心不在焉,我也記得,自從上馬車到現在,你一共提了一百八十次長生的名字了。”
她臉一紅,笑著撒嬌似的問道,“有麽?”
納蘭盈不語,想到剛才太子妃臨別時候的話,不禁寒意蔓延。
南宮離在王府中有多少親信他不知道,但是南宮離受傷一事知道的卻是寥寥無幾。
納蘭盈暗嘲,就連南宮離都不能察覺他們的心機,單憑自己幾個月的相處又怎麽能知道?
馬車行駛至永碩王府,管家親自替她掀開車簾,望著管家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她首先湧上心頭的竟然是本能的反抗。
不過她依舊得體的笑著,讓人看不出半分情緒。隻有她自己最清楚,懷疑這根刺已經開始在她體內蔓延,也許是管家,也許是南宮離的丫鬟,也許是府中的每一個人。
心不在焉的用完晚膳,心裏麵想的卻全是南宮離的安危,不知幾時窗外又飄起了零星小雪。
夜已深,無論如何都無法安然入睡,想到白天的事情,心中就越覺得心寒一分,忽然想到那日出征之時,站在城樓上看到南宮離白羽鎧甲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天邊,優雅貴胃,風姿驚世,這難道竟然會是最後一麵?
行軍調度,起止進程,甚至包括南宮離的起居飲食,都事無巨細,詳加筆墨。能做到這一步的人,在軍中,位份絕不會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太子南宮齊的意圖不難猜測,無非就是八個字,裏應外合,殺人滅口。
左右是睡不著了,納蘭盈便打定了注意,獨自起身,行至案前,默默的將白天的紙片還原。
納蘭盈笑著搖了搖頭,師傅曾經誇讚她記憶力強,但凡看過的東西,雖然不能全部記得,但也總能七八不離十。
紙片上的內容雖然不少,但因為印象太深刻,加上間隔時間不算長,因此要記起來對她來說並不是難事。
研磨,展紙,提筆,一字一句,運筆與心。不知道過了多久,杏兒走了進來,見到她伏在案前不知道寫些什麽,不免有些驚訝,“小姐,你這麽早起來寫什麽?”
她最後一筆落地,看了一眼朦朧的晨色,這才發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寫了一宿。
杏兒幫她穿上披風,觸碰到她冰涼的雙手,和幾乎冰涼的身體時,幾乎是驚叫出聲“小姐,你到底是什麽時辰起來的?又寫了多長時間?怎麽手冷得跟冰塊似的!”
納蘭盈一麵弄著自己僵木的手臂,一邊吩咐杏兒,“幫我把衣服拿過來,我即刻就要出門。”
夜裏默寫書信的時候思緒就沒有停過,現在確實越發清晰,不是沒有懷疑過這或許是太子府的故布疑陣,但是納蘭清的表情絕非造假,不管是太子或者是七皇子,隻怕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個消息如果是假,那對於南宮離來說,總會多一份戒備,並沒有壞處。
她如今要做的,便是將這些書信完好無缺的交到南宮離的手中。
杏兒端著熱水走了進來,打算伺候她梳洗,看到她正在整理書信,不由得嘟囔抱怨道:“也不知道是多重要的東西,讓小姐連自家身子也不顧了,寫了那麽長時間,現下又當寶貝一樣的收拾著。”
納蘭盈看了看手中的書信,垂眸極緩的笑了下:“是很重要,所以,我一定要讓他看到。”
她說的那樣決絕與堅定,因為她不敢賭,因為她明白,這個賭注很可能就是南宮離的性命,她一旦輸了,就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那城樓上的一瞥,很可能,就是永遠。
所以在南宮離的侍女語裳來見禮的時候,在管家為她掀開馬車的簾子的時候,她都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般,帶著無可挑剔的微笑,儀容近乎完美。
馬車動了,杏兒不解道,“小姐就算要回將軍府也不用這麽著急啊?”
她不明白,對納蘭盈來說,這些信件早一日到達南宮離的手中,對他來講,就少一分危險,即便是六王府內沒有可以信賴的人,她也要另尋人,將這信件完好無缺的送到南宮離的手中。
至於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有沒有用,最終結果是福是禍,她並沒有辦法控製,人事盡,剩下的便隻看,天命如何。
回到將軍府,納蘭將軍去上早朝了並不在府中,納蘭夫人見到她,莫名的高興,跟以往似乎不太一樣,一麵吩咐人準備茶點,一邊上前拉著她的手,“盈兒,你今天怎麽想到回來了?前幾日長生的事情,母親還以為你,以為你…….”說著臉上顯出一絲愧疚。
聽了母親的話,納蘭盈心中咯噔一聲。但麵上依舊是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真的不介意一般,“母親嚴重,那也是無奈之舉,盈兒明白。”
納蘭夫人笑了笑,接著問道,“六殿下走了也有一陣子了,不知道可有報平安的書信回來?”
納蘭盈聽了母親的話本能的防範了起來,麵子上依舊是不動聲色,“書信難通,況且戰場上行軍都是保密的額,並沒有收到他的書信。”
納蘭夫人聽了她的話,眼中閃過一絲疑光,“那你這次來?”
納蘭盈開口道,“上次看長生生病,杏兒不放心,非要過來確認下,你知道的,杏兒和我主仆情深,因此一大早便帶了她過來。”
“你們可有聽說長生怎麽樣了?”納蘭夫人對身後的丫鬟說道。
“奴婢聽說已經好了,而且已經開始幹活了。”一個丫鬟開口道。
納蘭盈笑了笑,轉過身,眼中似有深意,“這下你放心了?”
杏兒立刻心領神會,上前一步,“謝謝小姐,謝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