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清元這天到家的時間比預計晚了一點。

他這天精力完全透支,回到家時人已經身心俱疲,到了眼皮一直控製不住要合上的地步,但心裏惦記著還有事情沒做。

他得去書房找薑曼。

和別人家的普通孩子不同,薑曼把他教得從小就能明確知道自己哪裏觸犯了紅線,並且會自覺知道什麽時候該去書房找她道歉。

他拖著身體去洗了個澡,把累人的妝容和發膠都卸了,打起精神一直等到了晚上。

然而昨晚薑曼沒有回來。

她工作向來都很忙。

薑清元起得又早,兩人之間時常有時差。碰不上也是常有的事。

後來他等到自己都睡著了。一整天下來體力的大量透支導致他睡得很沉,簡直像是直接在枕頭上昏倒過去。

一夜黑黑沉沉的睡眠,他沉沉闔著眼失去意識,連做夢都沒有。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被外麵的光線叫醒。

睜眼便看見窗外又是一個灰蒙蒙的大陰天。

他才想起來自己昨晚太累,連窗簾都沒拉就睡著了。

和昨天一樣灰沉壓抑的天氣,不下雨也不放晴。一醒來麵對的都是大片霧蒙蒙的灰白天空。

薑清元機械地從**坐起身時,身體都跟著變得沉重遲緩。

睡一覺之後體力恢複過來了,隻是那種心底的乏力不知道該怎麽解。

昨天從賽場上下來後,這樣混沌一團的狀態一直延續到了今天,像喝了一場酒後遲遲無法醒過來。

**的人影像是坐在那發了會呆。

薑清元埋下腦袋,疲累地用雙手手掌撐住臉。

……他還以為自己已經能夠麵對這樣的輸棋了。

棋感和體力上的倒退是他自己先前就有所感覺的。

搞競技或藝術的人都知道的一個事實:天賦這種東西才是最殘酷的。

有時候某人的一個起點,就可能是無數人努力幾十年都沒能到達的終點。所謂天賦那就是上天明目張膽給驕子設下的與凡人的壁壘。

棋壇是個從來就不缺乏天才的地方。從圍棋道場出身的薑清元對此深有體會。

道理他很早之前就都懂了,下棋的人不能陷入某一場比賽的勝敗裏作繭自縛。

隻是他持續這種滑坡的狀態已經幾個月,薑清元感覺自己孤身一人處於大片霧蒙蒙的大海中央,這樣下去仿佛怎麽遊也遊不到盡頭。

他不知道怎麽跟薑曼解釋。

感覺自己正在逐漸沉入水底。

更糟糕的是,他這一刻所意識到的,連自己也在逐漸放任自己沉沒的那種感覺。

*

薑清元一身跑步的運動裝,蹲在玄關換鞋。

他的生活遵循著嚴格且健康的作息,很久以前就養成了晨跑的習慣。因為下棋是需要久坐的工作,頸椎和腰椎都容易出問題。

薑清元垂著頭係好一隻鞋的鞋帶。

今天他沒有了賽程。那麽一會吃完早餐他要回棋院,聽教練的比賽複盤,接下來還要重新製定有針對性的一係列訓練計劃……

“少爺。”

家裏幫忙的張姨看著他站起身,把一直拿在手裏的遛狗繩遞過去。

薑清元低頭看小白,他接過了狗繩。

家裏養的薩摩耶小白,正乖巧溫順地蹲坐在一旁。它知道薑清元每天晨跑的時候都會把它帶出去溜一圈。

小白是薑曼送他的狗。但他實在是個木訥不會取名字的人,隻會叫它小白。

“少爺,你上次說的那隻野貓,已經跟物業那邊的人說了,說是安排人在找。就是你知道,家裏跑出去的貓有時候都很難找到,更何況是找一隻野貓。”

“您是想要養隻貓嗎?”張姨是家裏的老人了,她帶些小心地看著青年的表情:“要不要跟太太說一聲,讓老嚴去正規貓舍帶一隻純的回來……”

薑清元還在低頭看看蹲坐在腳邊的小白。

別墅區的環境管理做得太好,平時壓根見不到什麽野貓野狗。

薑清元遇見那隻貓的那個下雨天是個偶然。

他是在偶然聽見張姨說起物業近期會做驅蟲後,才萌生要找貓的想法的。

蚊蟲多是別墅區的通病,他們會定期在樹叢和草坪等地方噴灑藥物等。如果有流浪貓狗的話可能容易誤食。

“少爺?”

薑清元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腦袋。

小白是隻溫順安靜的狗,論品相和血統都是賽級,毛發和健康更是有專業人士定期打理,是一隻非常完美的寵物。

“不用了。”

想到了那隻在下雨天跟了他一路的又瘦又醜的野貓。不是現下討喜的圓臉寵物長相,尖嘴猴腮的,叫聲沙啞難聽,臉上布滿髒汙和貓蘚。

薑清元垂下眼睫。他摸了摸小白的腦袋。

“我不養貓。”他說。

薩摩耶是微笑天使,小白開心地吐著舌,等待薑清元帶它出門玩。

*

薑清元帶著狗出門晨跑。

占地麵積廣闊的別墅區裏修建有專門的安全跑步道,綠化覆蓋率更是沒得說了,被人誇張地戲稱是森林公園裏建了個別墅小區。

薑清元一路跑來環境清淨,樹影婆娑,悅耳幽遠的鳥鳴聲沒有停下來過。

薑家母子一個月前搬進來的這個別墅區叫做萬禦豪庭,北臨觀瀾湖,西接某高級高爾夫球場。在寸土寸金的s市,這裏是距離CBD最近的別墅豪宅區。

在s市像豪庭這樣滿足宜居屬性和優越地理位置的片區,也就僅此一處了。

這個別墅小區的身價還在水漲船高中,已經迅速成為了新貴名流們趨之若鶩的地盤,也無疑是所有奢侈資源流向的匯聚地。

有個笑話就是說,豪庭能被詬病的唯一缺點就是錯過了地鐵規劃。

然而這根本就不是住在這裏的人需要考慮的問題。

非要找一個能被說道幾句的地方大概就是這個別墅區的名字了。實在土大款了點,也不知道是哪個人拍板定下的。

薑曼眼光獨到精準,在很早之前就看準了這個地方。

按她的說法,一個人身處的圈層水平決定了他的位置。

她說這話似乎在教薑清元,但也更在說她自己。

薑曼自從搬出薑家以來比以前更加需要人脈和資源。盡管以當時他們家的資產條件來看並不是很有必要購置這樣一套別墅,薑曼還是那樣做了。

她向來是個有自己的野心和決斷的人。

一個小時後,薑清元跑累了,他和小白就在湖邊的長椅上坐著休息。

麵前是一大片廣袤寧靜的人工湖,清晨的風吹起微瀾,湖麵遠處悠然地飄著幾隻黑白天鵝。巨大的老榕樹垂下隨風飄搖的根須。

小白是隻很乖巧溫順的陪伴犬。仰著雪白的圓腦袋看薑清元坐下來休息了,它也就跟著不吵不鬧地趴在一旁。

剛運動完,薑清元額上出了點細汗,他望著不遠處的平靜湖麵,在發呆。

出門的時候時間還早,他一路跑來沒遇到什麽人,還算清淨。

此時薑清元獨自一人坐在長椅上吹風,柔軟發絲在他眉眼間輕輕拂動。

看著看著,他安靜地垂下腦袋,伸出自己右手看。

修長五指展開了,一隻勻亭白皙的手。

中指上有明顯一層薄繭,而其中食指的指甲早就被磨平了。是執棋子時的姿勢在這隻手上留下的痕跡。

一雙下了二十年圍棋的手。

他還能下多久的圍棋呢。

薑清元走神了一會。他想起一件事來。那隻手又翻了過來,薑清元凝望自己空****的手掌心。

昨天那個莫名過來給他塞了一個棒棒糖的人……

他對紋身依稀有印象,但到後來也始終想不起來那個人。薑清元本來就對除了圍棋之外的許多人和事不甚上心。

或許當時要是能看到那人的臉就能知道了。

不過既然都沒什麽印象了,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見麵才對。

他這麽想著,收回手,重新看向前麵一片靜謐的湖水。

這一處風景正好。這會天色又亮了點,附近路上開始陸續有行人走動了。

下麵的小路上有一輛三輪的環衛車徐徐開過,遠遠地還有個身影從人行道另一頭走過來。

一個身材瘦小的小青年,那人走得吊兒郎當,沒個正型。就見他舉高了一邊手臂,對著不遠處大搖大擺地揮起了手。

薑清元發現,他是在跟遠處環衛車上的大姐打招呼。

或許是互相認識的。兩人碰了頭,他們的對話薑清元坐在這也能偶爾聽見一兩句,兩個人如出一轍的口音讓交談間的氣氛看著越發融洽。

和樂融融的談笑聲間,紮著武士頭的小青年還從掛在環衛車上的袋子裏拿走了什麽東西。

那個身影和環衛阿姨分道揚鑣後,他轉個身,徑直往上麵薑清元待著的方向走來。

下一刻,武士頭望向這邊,目光鎖定了薑清元所在的方向,他大大的笑容一揚:“嗨——”

極其精神奕奕且有煽動性的一聲。

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打招呼方式。

長椅上的薑清元轉動腦袋看四周,確認就自己一個人在這。他又看向小青年。

他們這是第一次見麵吧?

“坐著呢,哥們?”

沒一會陌生人已經大步走來。他笑起來十分開朗地露出一排牙齒,朝薑清元打招呼。

薑清元不說話地看著他就這麽十分自來熟地在自己身旁座位坐下來,又跟在場的另一位打招呼:

“嗨,大白狗~”

小白是隻親人的狗。它吐著舌頭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新來的家夥。

“你怎麽不說話啊?”武士頭青年扭頭看他,笑得毫無芥蒂:“別懷疑啊,剛就是在跟你打招呼。”

超群的社交力和隨時融入氣氛的眼力見。

這些都是薑清元身上所沒有的東西。

薑清元目光還停留在這人臉上。

其實,那個環衛阿姨薑清元剛剛才見過,所以小青年和她待在一起時他的視線便多停留了一會。

一刻鍾前,薑清元一個人在這裏走神,那個上了年紀的阿姨就站在不遠處,拘謹局促地搓著手,猶豫能不能上前要走他的空水瓶。

畢竟能住這裏的人全都非富即貴,他們從來都是低著頭走路。

後來薑清元主動把瓶子遞給了他,對方笑得討好,小聲地道謝。

全然看不出和這個青年交談時的那種神采。

湖風吹過。小白打了個哈欠,從蹲坐在地上換成了趴在地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還看著薑清元。

他臉上的平淡神情從剛才看見這人起就始終沒有變過。小青年臉上的燦爛笑容快要維持不住,開始發僵。

薑清元問他:“你認識我?”

“不認識啊,”青年理所當然:“所以我在跟你打招呼嘛!”

見薑清元又要沉默,他大聲補充:“話都說出來了,不能掉地上啊!”

薑清元看著他,忽而問:“你認識剛才那個阿姨?”

“哦,她啊!”青年扭頭看湖,語調十分開朗地揚起:“——不認識。”

賀超龍從剛才起就注意到這邊長椅上獨自靜坐著的人了。

青年神情冷冷淡淡的,氣質矜高,一身行頭豪奢內斂,連那隻狗身上的小背包都是tb。

這會一接觸,果然是那種裝起逼來一套一套的人,拽得二五八萬似的,演給誰看呢。

賀超龍嘻嘻哈哈地一個人自說自話:“幹嘛,你這眼神好像不信似的,是真的啊。在我們那兒隻要你叫一聲哥,那都是自己人。”

“哎我跟你說,你就是上餐館吃飯,直接問旁邊桌客人這家菜好吃嗎,大哥都能讓你直接上他碗裏叨一口試試——哎呀,我說遠了。”

薑清元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麵。

是這樣嗎,所以他上來跟自己搭話也是偶然。

這麽想著,眼前忽而出現了對方伸過來的一隻右手。

對方朝他露出招牌的燦爛笑容:“那現在我們能算認識了?”

長相優越冷淡的青年抬眼看賀超龍。

他伸出手,與賀超龍握了握,沾了一下手就鬆開了。

不對比不知道。這人十分禮貌疏離的態度,渾身透出的優秀素養,完全和剛才他的咋咋乎乎形成了鮮明的落差。

顯得多麽紆尊降貴似的。賀超龍心裏暗道裝什麽逼啊,麵上笑眯眯地也與他握完了手。

“你好你好。”

所以說他才不喜歡這些高高在上自詡清高的人。平時身側有太多雙手圍繞著追捧著,這些人自己聞不到他們身上那股子輕蔑和傲慢的味道。

嘔。臭死了。

賀超龍自認跟他們真合不來,犯衝。但此時他不以為意地往椅背上一靠,與那人閑聊起來:“哥們今天不上班?”

“嗯。”

確實不用上班,隻是訓練和上學。

“哦,幹什麽的?那啥,不方便說就算了。”

“……”薑清元對這種自來熟的還有些不習慣:“棋手。”

“昂~”這人聞言也不知道信沒信。他動作自然地從兜裏摸出來一煙盒,給薑清元派了一根:“最近美團也不大好做了嗷。”

薑清元看了一眼那隻伸過來的手,在心想自己是不是該接過煙再回一句:“這世道什麽都難”。

那根煙還在那等著他。

薑清元冷淡扭過臉:“不抽。”

賀超龍一頓,他看著對方的側臉,麵上笑嘻嘻地把手收回,心裏在想媽的最煩裝逼的人。

忽然他眼睛一骨碌,煙盒也收起來了,轉而忽然從兜裏掏出來一大個團成一團的塑料袋。

他沙沙地打開塑料袋那一刻,一股穿透性極強的濃烈氣味瞬間霸占空氣。

完全無法忽視的強悍氣味。薑清元和地上的小白同時忍不住對他無聲側目。

“你看看,我這還沒吃早餐呢,”賀超龍嘿嘿笑著,一邊裝作不知情地扒開塑料袋問他:“你吃不?”

薑清元也看到了他手裏那個扁平的麵食。

一個非常巨大的餃子。

“韭菜盒子你沒見過?就剛才那個阿姨,他給我拿的。看這韭菜盒子多板正,一看就都自家做的!”

薑清元看著這東西的目光多了點不甚明顯的好奇。

“看你也沒吃飯吧,別說兄弟不夠意思奧,來來來,給你一半。”賀超龍故意的。

喝你的花露去吧,說白了這種人他就享不了福。

“不用……”

他有意捉弄,表現得也過於殷切,不等他拒絕,連著塑料袋把一半的韭菜盒子直接塞到了這個富家少爺手裏了。

被他掰開後韭菜氣味一下子更衝了,是直擊心靈的味道。

這樣好,這下他倆都是一個味道了。賀超龍臉上笑容依舊:“跟我客氣啥!”

這可是薑清元剛才親眼看著他從環衛車的車頭上拿下來的。

皺巴巴的塑料袋和掰一半歪歪扭扭的韭菜盒子,放在這個高嶺之花的手裏也太不搭了。

像他這種人該不會連韭菜味也聞不了吧?……

他等著薑清元臉上的表情變化。

薑清元看著手裏的韭菜盒子。

他越是猶豫,賀超龍反問得就越是天真無邪:“你怎麽還不快吃啊?”

下一刻,在他的目光下青年捧起韭菜盒子咬下一口。

臉上清雋的五官依舊沒什麽波動。隻是在嚼東西的時候,這人稍微生動了一些。

賀超龍還錯愕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薑清元咽下嘴裏的東西後,他說:“謝謝。”

他道謝的時候也是禮貌疏離的。隨後伸出手在狗子身上背著的小包裏摸了摸。

賀超龍又是一愣:“啊?……啊。”

下一秒他手裏就多了兩塊看起來就很昂貴的巧克力。

“身上沒別的東西。”薑清元簡單解釋道。這是他隨身攜帶防低血糖的,算是回禮。

很奇異地,這會空氣安靜了下來,四周隻聽得到風聲。

能說會道的賀超龍捏著自己那半個韭菜盒子,心裏怪怪的。

始終也看不出來那個半涼的韭菜盒子合不合薑清元的口味。他表情上沒什麽反應,把那小半塊韭菜盒子都吃完了。

賀超龍撓撓頭。

怪了,剛才明明還挺討厭他的。

現在甚至還有點覺得,其實……他人好像還挺好的?

好像薑清元並沒有看不起他過。

人這種生物真的好賤哪。還會討厭讓自己自慚形穢的人。看不起他的反倒是他自己。

更賤的是,現在的他發現了,自己對薑清元的好感忽然成倍地增加了。

“我叫薑清元。”

賀超龍這一秒才發覺,他嘴裏說著要跟人家認識,半天了卻問都沒問對方名字。

原本聒噪的人這會頓了半秒才回:“……那啥,賀超龍。”

賀超龍望著遠處微波粼粼的湖麵,兩腿放鬆地伸直了。

行,他挺喜歡這小子。

吃完東西,薑清元牽著狗繩起身,準備跟賀超龍告別。他要走了。

“哎對!還有一件事!”還坐在長椅上的賀超龍問他:“差點忘了。你什麽時候有空?”

“什麽?”

“什麽什麽啊,你今天下午有有沒有事?那個……”

在薑清元有些莫名的視線裏,青年揚起一個他招牌的爽朗露齒笑,說出一句完全意料之外的話:“你不是找貓嗎?”

在他說出這一句話之前為止,剛才與這人發生的一切薑清元都當做是偶然。

他內心頓時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找貓的事,家裏的張姨知道,物業知道,一些鄰居可能也知道……

聽他這麽問,賀超龍臉上露出了比他更莫名其妙的表情:“啊?不是,你自己說的啊!”

薑清元一愣:“什麽?”

賀超龍理直氣壯:“就那天啊!你跟大哥親口說的!”

薑清元越發奇怪了:“大哥?”

賀超龍一點頭:“對啊!”

薑清元現在確定了,賀超龍今天找他搭話不是偶然,而是一開始的目標就是他。他皺著眉問:“大哥又是誰?”

一問到這個人,賀超龍臉頓時拉了下來。

換成了嫌棄中帶點咬牙切齒的表情,他說:“一個心理陰暗的老狗幣。”

一般來講,像他這樣狡黠圓滑的人向來到哪都表現得遊刃有餘,薑清元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

薑清元內心越發感覺怪異了。這是大哥,還是仇人?

“啊。這話不能讓他聽見奧。”

他又轉過臉,對薑清元露出笑吟吟的表情。

薑清元手裏牽著狗,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這人的眼神裏隱秘帶上了些警惕。

“反正貓是已經給你找回來了。哎,你下午抽個空來看貓唄~”

薑清元一愣:“找到了?”他對賀超龍輕浮的態度產生了一絲不信任:“不是說很難找嗎?”

事情是這樣的,他們這片寸土寸金的小區物業是給這幫上流圈層提供無微不至服務的專業人士。他們都委婉地說了有可能找不到。

薑清元自己也知道,要在占地如此廣闊的別墅區裏,找到一隻沒有特征的野貓,幾乎不太可能。

“這事難嗎?”賀超龍雙手抱頭靠著椅背,他露出一個狡黠的笑:“那就得看是對誰了。啊,你們做的話好像是有點難。”

“你就說你下午有事妹有?”他問薑清元。

薑清元握緊了手裏的狗繩。先不說貓的事可不可信,一會吃完早餐他要回棋院聽教練的複盤,還要定接下來的一係列訓練計劃……

“把那些事情都放一放。”賀超龍咧嘴笑起來,爽朗地比了個大拇指朝外一指,慫恿道:“來看貓吧!”

不對,整件事情看起來就很不對勁。薑清元一言不發,他眼神裏就寫著不太想去。

賀超龍:“就算是看在貓的份上,怎麽樣?翹個課——等等,你不會沒有翹過課吧?”

該說不說這個人果然是社交技能點滿,他好像知道薑清元會給誰麵子。

薑清元不說話。

他在想那隻貓是不是在他們手裏

同時也感覺自己惹上麻煩了。

“大哥昨天就幫你找到了,不過你當時不是不在嘛。就這麽說定了啊,下午找你~”

薑清元說:“我不認識你大哥。”

“怎麽回事,你沒見過他?”賀超龍詫異一瞬,又立刻擺擺手,十分自然地篤定語氣道:“那必不可能,你絕對見過。他!很高,就跟我一樣這麽高大,兩百來斤的大體格子!見過就不能忘!你再好好想想。”

這個身高,兩百來斤,所以是個胖子。薑清元凝神思索起來。

賀超龍:“我怎麽還跟你說不明白了,就那天!……”

他滔滔不絕起來。而一些被薑清元遺忘了的回憶重新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