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曼:“小元,過來。”

薑清元從金十八背後出來,走到薑曼那邊去。

“沒事吧?”薑曼伸手碰上他的肩膀。

薑清元:“嗯。”

“走。”薑曼麵色不虞,比平時更嚴肅了幾分。她道:“先跟我離開這裏。”

從小到大薑清元連一根頭發絲兒都被她保護得極好。這次出了家賊的事情讓薑曼震怒非常。是,今天是還沒來得及出事,等到真的出事了那會還得了?

是她看錯了人。畢竟隻是個小小的生活助理,原以為江修的小聰明能用到正事上,他太年輕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來,誰能想到他這次竟連薑清元都敢動。

經由這次的事情薑曼被徹底激怒。她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再有發生,唯一的兒子就是她最後的底線。

薑曼側頭過去交代了一下帶來的保鏢幾句話,準備先帶薑清元回去。薑清元原先還想回棋院的,這會也被他媽媽留住了,說讓他今天先待在家裏。

今天薑曼的會議和日程全往後推了,就準備徹底清查一遍薑清元身邊的所有人——包括調查清楚今天發生的事。

金十八此時單手插著兜站在那。口袋裏一個小卡片,是他跟人家兒子當街談戀愛的證據。

他略帶思索地看著她現場安排人手先解決抓到的人,一轉過臉,就看到正站在他媽媽身後的薑少爺此時一雙眼睛正看著他這邊。

見金十八視線忽然轉過來,薑少爺嗖的一下就把目光收回去了。

嗯?在擔心他被薑曼抓到嗎?

金十八唇角不覺就翹了起來。

剛想上前一步,就聽那邊薑曼的聲音在嗬道:“給我查。”

精幹的女人反手輕輕撥了一下額前的頭發,姿容高雅。雖然她此時麵容風平浪靜,但實則一字一頓、語氣危險:“難道這就是這個小區到處吹噓的私密性和安全性嗎?這些人今天到底是怎麽溜進來的,不給個說法我跟他們沒完!就是要鬧到萬禦的老板那去,我也不會放過他們!”

人在現場還能被這麽剛好cue到的金十八本人膝蓋無聲中箭,轉過頭看風景吹口哨。

保鏢老金不了解,不明白,不知道。

臨走之前,薑曼還轉過臉對金十八說話:“改天一定登門送上謝禮。 ”

金十八自然又是謙讓推辭了一番。

*

薑清元這天就沒能回成棋院。

當天晚上薑曼又喊他過去問了一些話。

金十八那邊似乎把事情收尾做得十分幹淨,縱是薑曼最後也沒查出來個更深的所以然。把薑清元喊去問了幾句話就放他回去休息了。

江修這一出事家裏就臨時少了一個司機。薑清元原本打算第二天的回棋院的,但因為家裏司機被薑曼帶走了,他想回棋院就得等到晚些時候或者明天。

他不想浪費時間,想了一下,最後喊了自己的另一個臨時司機過來。

這個人雖然說不太靠譜,但勝在隨叫隨到,也算堪用。隻是單純送他到棋院這點小事情應該不能也整岔劈吧?

賀超龍把他拉到半路:“肚子餓了,我下去喝個下午茶,你要嗎?”

後座的薑清元:……

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不靠譜一點。

他在後麵目送賀超龍的背影顛顛兒地往那邊的煎餅果子店去了。幾分鍾後,回來的卻是一個穿著西裝的金十八。

薑清元正站在車邊等人,看到金十八手裏提了一個袋子,一路小跑過來。

“怎麽又嚕嚕臉?”金十八站定在他麵前,高大的身影立刻替他擋去了一點太陽。男人臉上雖然笑著,但帶些討好:“今天真的不鬧你,一會兒見完麵我回去上班了。”

薑清元從剛才就注意到了,今天的金十八穿著一身板板正正的西裝,筆挺豎直的西裝線條和腳下一雙黑皮鞋襯得這人越發肩寬腿長,氣質優越得在街上能一眼認出來。

“我就陪你一小會兒。先把這個吃完吧?訓練多苦啊,你一會又該低血糖了。”金十八道。

薑清元手裏被塞了一個熱騰騰的煎餅果子。正是賀超龍剛才說的下午茶。

隻是一小會兒的話,薑清元想著也行。

雖然吃東西的地點不太對,但他也不怎麽在意。

他手裏是一個新出鍋的、超巨型的一個煎餅果子。

這家是賀超龍親自認證過的良心好店,每一個出品的煎餅果子型號都巨大得嚇人一跳,豐厚料足,拿在手裏還沉甸甸熱騰騰得不像煎餅果子。賀超龍原話就是老板就差把家裏房產證也給你包進去了。

新鮮出鍋的煎餅果子十分燙手,隔著一層紙皮子還讓人有些握不住。薑清元從左手換到右手,這個燙手果子就被一隻伸到眼前來的大手接過去了。

“你那手太嫩了,皮薄,你看拿著就啥事沒有。”金十八替他扒開紙皮,吹了吹才遞到他麵前:

“吃吧,煎餅果子還得吃這樣耶乎的。”

麵前的青年板著一張白嫩冰冷的小臉,不說話也不動作的時候,他對麵比人家高一個頭有餘的金十八就帶些謹慎地盯著他的表情,看他有沒有一點點不高興了。

就在金十八緊緊盯著人家看的目光下,薑清元安靜片刻,探腦袋過來,小獸啃食似的,從金十八手裏咬下一口

金十八剛滿意高興地眯起眼睛沒一會,就發現薑清元表情不對。他的臉忽地皺起來,似乎是難受又不像,他捂住了嘴。

“怎麽了,燙啊?”看他眉頭皺起來,金十八比他還急,伸手過去在他下巴那接著:“哎,吐,你吐出來!——對!”

舌頭被燙了一下。此時的薑少爺單手捂起下半張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猶帶些震驚。

原本還被他嚇了一跳的金十八,這會看他的表情就又笑了:“太燙了是不?剛出鍋,是燙了點。”

薑清元就是被家裏方方麵麵都精細著養大的,又是貓舌頭。到現在這麽大了也不吃辣也不吃燙。

這個琉璃似的少爺一朝落到粗手粗腳的金十八手裏,養得手忙腳亂的。這時的薑清元下意識看向街對麵的咖啡店。

金十八說:“先吃這個,吃完了再去給你買內刷鍋水。”

薑清元:“先買。”

金十八:“你先吃。等會兒刷鍋水買回來東西早都涼了,你更吃不下。一會肯定給買行不?”

熟悉這種語言特性的人應該知道,這已經是挺溫和的哄人的語氣了。

薑少爺想了想,覺得也行。

於是他繼續低下頭,去咬著金十八手裏那個個大料足的煎餅果子。

車水馬龍的路邊,一身嶄新齊整黑西裝的高大男人彎身替他舉著那個太燙的煎餅果子,薑清元慢條斯理地一口口咬著。

直到那個大家夥被啃下去了快有一半,薑少爺撂挑子了。

吃不下了也行,下午茶嘛。金十八也不逼他,薑清元就看見他把煎餅果子拿過去,自己三兩口就把自己剩下的解決完了。

他倆吃的好像不是一個東西,那個煎餅果子在金十八手裏不燙也不巨大了,就那麽幾口解決了個幹淨。

薑清元想起來了什麽,於是當時便四下轉著腦袋看了看,在找什麽東西。

“看什麽?”金十八問。

薑清元邊看邊道:“剛才……”他咬下來的那塊餅皮呢?

金十八:“吃了。沒浪費。”

薑清元就驚訝地看著他。吃了?

“吃了就吃了,幹什麽這樣看我?”金十八:“我能嫌乎你嗎?”

薑清元不知道做什麽表情好。

他要去買咖啡,金十八伸手去把袋子丟進垃圾桶裏,順便先他一步走了:“我去就行。你在這等著。”

薑清元的舌頭這會已經不怎麽疼了,在那等著金十八買完咖啡。

站在車來車往,熱鬧喧囂的大馬路邊上,沒一會他就看到身穿西裝的金十八從店裏出來了。

他從馬路對麵朝自己走過來,手中提著一個飲品袋子。一路邊看著車邊邁步往前走,沒扣扣子的西服外套就在他身上隨性地翻飛著。男人側臉線條英挺硬朗,隨便一個畫麵都像是街拍似的。

街對麵的薑清元就看著他走過來的一幕。

等到金十八快要走到的時候,他又轉過頭不去看了。

薑清元不知道。

——他不知道如果這次自己又一次不管不顧地投身進一段感情裏的話,後果他還能不能承受得住。

像是翻看自己口袋裏還剩多少錢可以買玻璃櫥窗裏的糖果的小孩。

他口袋裏也隻剩下一點點快要見底的勇氣了。

但這種事情似乎是不受自己控製的。

金十八很快到了他身邊。不急著把咖啡給他,他先神秘兮兮地對薑清元道:“你眼睛閉一下,有東西給你。”

薑清元現在不用猜就知道這人要送給他的東西是什麽了——大玻璃。

他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睛盯著金十八,比起大玻璃現在更想要自己的咖啡。

金十八哄他:“閉一下眼睛,就一下。”

他依言閉了眼睛。

薑清元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此刻也是,說了閉眼就實誠地雙眼緊閉,金十八喊他伸手,青年伸出手的姿勢就端正而認真。

看著就讓人忍不住想捉弄一下。金十八看著他想道。

薑清元還不知道自己要被戲弄了。他陷入眼前漆黑一片之中,他隻是能感覺到自己手腕被人套上了一圈厚實的東西。像是一串珠子。

薑清元睜眼一看,他的手腕被纏上了一條並不適合他的烏黑的紫檀大佛珠。

這佛珠一看就是金十八的東西。圈口和尺寸都十分粗大,墨色濃重,看著像有煞氣而不是佛性的東西。

男人的佛珠戴在他清瘦白皙的手腕上,大了一圈,一動就晃**。上麵猶帶著金十八身上的體溫。

這不是禮物,是金哥的東西。

他意識到自己被耍,抬頭看向男人。

“逗你玩呢,”金十八笑了:“禮物在這兒。”這才把東西拿出來。

果然還是不出薑清元所料。隻不過今天不是大玻璃了,是大塑料。

是一枚快有雞蛋大的粉紫色的蛋麵戒指和一條綴滿粉紅色塑料珠的項鏈。全是粉嫩的顏色,滿滿的塑料感。

紫的是紫羅蘭翡翠,粉的是海螺珠。

大概是地位比較特殊,這一次項鏈總算還帶了個像模像樣的首飾盒。

金十八道:“項鏈是給咱媽的。”

薑清元不滿道:“她是我媽媽。”

“你的刷鍋水。”金十八也不跟他計較。這才把一路提來的袋子遞給他。

薑清元低頭打開袋子,看到裏麵有兩個杯子。這時見金十八還在一旁沒有走,薑清元問:“你不是上班嗎?”

“上啊,一會就回去。”金十八說。他看著薑清元的臉,臉上帶笑,隨之轉身指了個方向給他看:“喏,就那,我上班的地方。”

薑清元頓了頓,便也順著他所指的方向一看。

S市的標誌性建築之一,屹立於寸土寸金的S市CBD的萬禦集團總部大廈。

隔著一公裏外都能看到它摩天樓上雄偉壯觀的公司名字,以及整棟樓取代了LED的先進內透式玻璃幕牆。

不知怎的,他從剛才的話裏聽出了金十八語氣裏隱隱的炫耀之意。

的確,薑清元也很認可他的成就,在大城市從零開始奮鬥起直到現在當上了大公司裏的保鏢,這份工作來之不易。

薑清元看完便收回了視線。但身旁的金十八還在低頭看著他。

他以前也掙錢。掙那老些錢,沒人用也高興。但今天忽然就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取而代之地湧上心頭,占據了他此刻整個人。

可能是他也到了那個年紀,又可能是他漫長而獨來獨往的人生裏終於出現了一個薑清元。

金十八覺得自己掙的這些家業終於有了實實在在的歸處。

麵無表情的漂亮小青年正抬頭看著不遠處的高樓大廈,他的額頭忽而就被人重重地親了一下。

薑清元時常覺得這人做事蠻橫。他單純就這麽意思意思親一下就算了,他一隻手按住人的後腦勺、雙麵夾擊地親!用力到瞬間讓人有種自己的腦袋被親扁了的錯覺!

薑清元一把推開他:“你幹什麽!”

金十八笑眯眯的:“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