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
薑清元恍然意識過來。所以今天雖是周末但濱江大道這一整段路沒有其他遊客,也是被安排好的嗎?
金十八老神在在地,先往和薑清元相反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走出兩步。示意他找,驚喜就近在眼前。
因為兩人拉開了距離。薑清元放眼望去,在這條空曠的步行道上,他果然一眼看到了金十八所指的不同之處。
他忽地將頭撇過去。
金十八:“你剛才笑了吧?”
薑清元忍著笑轉回腦袋:“沒有。”
金十八還在懷疑地看著他,薑清元已經帶著藏不住的笑意走上前去。
普通公園裏不是有那種很常見的圓形落地花盆嗎,白色大理石的,做成花托盆的模樣。
這條濱江步道上本來擺放有一整排類似的,作為景觀花盆。在薑清元剛才靠在欄杆那看江景的時候,其中某一個大花盆被人悄無聲息地換成了:一捧玫瑰。
是的—— 一捧,玫瑰。
不怪自己從剛才一眼都沒有發現。這捧玫瑰——能說是一捧嗎?一眼甚至看不完整體的龐然大物的花束,目測直徑能直逼兩米的好大一束花,已經是和公園裏那些一人高的景觀花壇差不多的大小了。
事實上,花束一變大起來還真就是花壇的形態。這是薑清元這輩子所見過的最大的一束玫瑰花。
到底是誰想到這種偷梁換柱的偽裝手法啊!
當初賀超龍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金十八還對人破口大罵:“你有病就去治不行嗎?誰家好人送對象的花是偽裝成個大花壇奧?”
“不是,藏的地方不重要啊!要不你說說這麽大一捧花藏哪?”
當時的金十八:“……”
現在的金十八倒覺得還行。至少效果是達到了不是?
他插著腰,站在薑清元身旁得意地哈哈大笑:“怎麽樣!九百九十九朵! !”
薑清元看著他的臉,彎起眼睛,十分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好像能夠理解金哥的想法了。也是,按照他一貫喜歡到處藏花給自己驚喜的習慣,這麽巨型的一捧花還真不好藏。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陣仗,他第一次親眼所見,絕對是非同凡響的。
是最鮮妍的,欲開未開的大朵玫瑰花苞。非常新鮮豔麗,微卷的花瓣像是層層濃紅的絲綢,細密柔情地攏住了花心,空氣裏洋溢著玫瑰的浪漫甜美的香氣。
擠擠挨挨熱情洋溢的玫瑰,滿目烈烈的玫瑰紅色快要燃燒到他腳下來了。每一朵都爭妍鬥豔地盛放著,這裏的香氣也最為濃鬱。
像極了金十八一直以來談戀愛的風格。熱烈,恣意,大大方方地、所有隻傾注給他一個人的很多愛意。
第一次見識到這種陣仗的薑清元看著看著,他小小地倒抽一口氣。
他的眼睛怎麽也離不開這一小片挨挨擠擠的花:“太大了……”
這麽多花,都是給他一個人的嗎?
薑清元清澈驚喜的眼睛裏倒映著一朵朵玫瑰,盯著麵前碩大無朋的花束看了好久。他臉上淡淡的笑意加深了些。這一刻他是真的由衷感到了快樂。
這還沒完。
就聽身旁一陣音樂聲響起。薑清元扭頭看去,金十八剛好把手機若無其事地收回褲兜裏。
手機放的鋼琴曲呀。薑清元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還需要忍耐住自己笑意的時候,但他又很想要保持嚴肅,隻得又一次匆匆別過臉去控製表情。
他再轉回來時,麵前出現了一顆大玻璃。
這次金十八送的是一顆是大名鼎鼎的綠寶石之王,祖母綠。
這種寶石在寶石界的地位可見一斑,聽大名就知道,也是國際上聞名遐邇的貴寶之一。
果然,這才是正常情況下金十八該有的風格。
而這個特殊日子裏金十八會選擇祖母綠的原因也很簡單。一是顏色,剛好和他的大紅玫瑰絕搭。
二是,剛好懷念一下他第一次給薑清元送的那個便宜鐲子。可以體現出他本人的浪漫細胞。
“謝謝……”
話還沒說完,薑清元感覺腳邊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在蹭他,低下頭。忽地看見一個毛茸茸的三花背影,他驚喜地喊出來:“喪彪!”
此時地上的喪彪身後一條尾巴簡直快要豎到天上去了。
它好久沒有見到咪,高高仰著腦袋,張嘴喊人的時候嘴巴也使勁兒地張著老大:“咪——嘔——”
令人懷念的聲音,還是如此熟悉的嘔啞嘲哳難為聽。
而且好久不見他,喪彪最近又有點夾不住了。薑清元很開心地把它抱起來。
喪彪胖了,抱在懷裏是十分溫暖的毛茸茸的一坨。
他這才發覺自己和喪彪也很久沒見了。不過,花和喪彪是一回事,但是利江旁邊這段觀景步行道他是怎麽做到把人清空的?
可能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方法吧。薑清元也沒有太在意,隻從中感覺到了金十八的用心。
“條件有限,隻能先這樣了。”金十八語氣中還帶些歉意。
無人機、大煙花、大廈LED屏他們也不是弄不起,策劃公司不是沒找過。按金十八本來的想法,就算把整條步行道上的花壇都換成玫瑰也不為過。還想過幹脆大手一揮給他幾套利江邊上的房子算了。但礙於動作再大點會被薑曼察覺,最後隻得忍痛縮減。
薑清元本來應該擁有一個更盛大更精彩的,獨屬於他的紀念日。金十八都替他記著了。
這些都是他欠著薑清元的。全都是。
可是即使他們隻有現在這樣簡陋的紀念日,薑清元卻也滿足得不能更加滿足了。
如他所料的,薑清元果然對這束花愛不釋手。他欣喜地摸摸這一朵,又碰碰那一朵。
如果金十八每次送他一朵玫瑰就代表一點愛意的話,這裏這麽多的花,都是送給他一個人的嗎?
而且,薑清元在滿心的欣喜之餘,他又還有一點點不合時宜的……茫然。
難以想象。
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偷偷為他做這些事情,記得他“答應處對象”的紀念日,送他很多很多花和愛意。而這些都是他特意為他一個人做的。
最後薑清元從這片小小花海中慢慢抬起頭。
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金十八走上前,本來是伸手想摸摸他的臉的,但中間他反應很快地將伸出的手換了個方向,手掌朝上盛在青年的下巴處。
也就是在那一秒,驀地接住了從他下巴上掉落下來的一滴濕潤。
—— 一滴淚從他的下巴滑落下來,正正落到金十八手掌上。
薑清元秉性多堅韌多獨立的一個人,被外人如何詆毀謾罵、訓練上吃再多的苦他都一聲不吭,被金十八拒絕那會兒他都忍住了沒有哭出來。
現在隻是別人對他的一點點好,薑清元就哭出來了。
“金哥。”
“嗯?”
“我……”
“什麽?”
“金哥,”薑清元抬起一雙盈滿淚水的眼睛,他終於把話說完全:“可是我還沒有贏棋。”
金十八先是不知道他怎麽忽然說起這個,下一秒他反應過來,愣住在那。
薑清元始終覺得這和他從小到大接受的邏輯對不上。
他還什麽都沒有為金哥做。
雖然他清楚現在的他早已經比不上從前的那個自己,但他多少還有點用處的,他還可以繼續比賽,無論是什麽樣比賽薑清元都會心甘情願去的。隻要再逼著自己去下棋,他就可以用那點成績,在薑曼麵前正大光明地介紹金哥。
不對啊,怎麽會是現在這樣呢?——他始終隻是無端端地站在那兒而已,無緣無故就收到了另一個人許多熾烈熱誠的愛意。
這一刻金十八竟然接不上話。
金十八一顆心跟針紮似的,快要心疼死了。
什麽樣的教育才會讓人始終活在自己有沒有價值的自我審判中,覺得自己不贏棋就沒有價值、就不值得收禮物了?什麽狗屁道理啊!
“傻子。”金十八輕輕把掉眼淚的薑清元抱入懷裏。
因為你值得啊。
沒關係,薑清元掉下的眼淚都由他來接住就好。
最好是讓薑清元永遠都不再流淚。
很快,薑清元就又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他從金十八懷裏推出來,目光還無法從送給自己的那束花上移開。
他的表情看起來竟還很遺憾:“可惜我帶不回去了。”
“這有啥的。”金十八在他身旁站著:“我辦公室大,就養我那兒唄,我替你養著,拍照給你看。”
薑清元聞言,亮晶晶地眼睛看向他,還很有禮貌地詢問道:“真的嗎?”
小模樣也太招人稀罕了。
金十八實在忍不住故意想逗他:“假的。”
但在此之前薑清元已經小跳起來,摟住他腰身、整個人鑽進了他懷裏:“謝謝金哥!——”
終於從他身上看出了一點屬於年輕人的活潑情緒。他整個人變得生動起來。
“你還有辦公室?”
“嗯。”金十八不知在想什麽,低頭吻了一下他發頂,這才意有所指地道:“等下次,下次帶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