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十八從那誇張的玫瑰花山裏拔出來一枝,給薑清元拿在手裏玩。

“這些花怎麽辦?”臨走之前,薑清元有些不舍地看著那束花。

金哥的車隻有兩個輪子,放不下的。

“有人來收。”金十八隻是道。

薑清元今天就隻請了一個上午的假。兩人在花壇後麵找到了喪彪的貓包。他們的車離開之後,不遠處,咯吱咯吱地踩著一輛小三輪的神秘人就出現了。

賀超龍吱呀一聲拉下刹車,

沒錯,他就是那個“有人”。

這花好看吧,價格更好看。那是一束花嗎,那是九十九大個達不溜。

——有錢人的快樂就是這麽超乎他的想象。賀超龍也是最近才知道,連花這種玩意兒還能有奢侈品牌。而且就這麽大一束今天剛下飛機來的大馬士革玫瑰,九十九個達不溜。

咱也不知道這花是能永遠不死還是怎麽滴,奪嚇人你說。

還得是奢侈品這玩意好啊,不坑窮人。

總而言之,這九十九個達不溜讓別人來運他可不放心。

把東西弄上車之後,賀超龍又以一己之力哼哧哼哧地踩著小三輪,載著後鬥的九十九個達不溜離開了那裏。

*

金十八送他回棋院。

中途應薑清元的要求,特地停下來在路邊找了個垃圾桶,因為那杯刷鍋水喝完之後的袋子不能隨地亂丟。同時金十八看到一旁有便利店,順便進了店裏去買煙。

於是獨自在店門外等他出來的薑清元第一次自己坐在這台酷炫的金屬大家夥上麵。

單邊的腳架穩當十足,即使隻有他一個人也不用擔心掉下去。

金哥的這類車子在他眼裏全都長得大同小異。但沒開過車看過車跑,坐的車多了,現在的薑清元看一眼就知道不同型號不同長相車子後座可以坐的正確位置分別在哪裏。

腦海裏想象著金哥雙手握著車把上身前傾時的帥氣畫麵,薑清元坐著坐著,他的人往前挪,不覺就移動到了金十八坐的位置。

金十八今天開出來的是輛寶馬仿賽。

仿賽是專為公路行駛加入跑車概念的車型。特點就是那對抗風阻的大包圍設計和鋒利的流線型車頭,攻擊感壓迫感拉滿。

握住車把之後的薑清元小小地驚訝了一下。沒想到這輛車竟這麽沉重,他不用點勁兒的話整個人差點被這重量帶過去。

看金十八平時毫不吃力的輕鬆模樣,薑清元一直還以為這就跟駕駛普通摩托車差不多。

看來他是拉不動整輛車了,於是薑清元便隻是學著金哥平時駕駛的姿勢,一雙手臂筆直前伸,把住車頭。

白淨清秀的手端正握在了金十八平時握的車把上。

薑清元心中有些新奇。想象著兩人位置互換,自己載著金哥在馬路上飛馳的樣子。

但很快他就再也新奇不起來了。

好巧不巧。就在薑清元一個人小小地體驗駕駛樂趣,假裝自己在開車的時候,他一個轉頭,和一位代表正義的黃皮膚摩友對上了眼神。

薑清元:……

他動作僵住在了那裏。

就見遠處的馬路上,一個黃皮膚的正義摩友,正在穿過人行道,邁著一雙長腿朝這邊走來。剛才兩人就是隔著一段距離對上的眼神。

薑清元脖子僵硬地轉過腦袋。

什麽叫做騎虎難下。他現在算是知道了。

怎麽說呢,正義摩友——交警同誌本來是不在執勤時間的,他隻是過來這邊的便利店買瓶水。

忽而瞧見店門口停著一輛造型拉風的機車,換做平時這類車輛應該是檢查重點。但此時這輛車停的地方倒是沒問題,車上一個小青年手上也抱著頭盔。怎麽看都挺遵守交規的,不在檢查之列。

出於職業本能,他靠近一點試試。嗯?沒走?

真神奇。換平時他這麽慢悠悠的速度走過去,對方不是掉頭就跑就是緊急拐彎,就算在等紅綠燈也要先跑為上。

但車上這小青年一看平時就是遵規守紀慣了的人。

那他就再走近幾步了?真要過來了?

那一刻薑清元也很想躲。但身下這台氣勢張揚的大家夥怎麽也縮減不了存在感。隨著摩友的靠近他身體愈發僵硬,還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等到店裏的金十八察覺到不對,急忙等待店裏的自動門打開後第一時間衝出去看之後,就見到眼前的一幕。

正義摩友伸手擰走了這輛機車頭的車鑰匙。對著車上的薑清元敬了個禮。

“您好,請出示一下駕駛證。”

薑清元:……

金十八:……

*

在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大十字路口,站在中間交叉的安全島上,站在一起的金十八和薑清元人手一塊宣傳教育牌子。

“駕駛摩托車請牢記:有牌證,戴頭盔,限兩人,靠右行。”

薑清元看自己手中舉著的這塊醒目無比的大紅色KT板牌子上麵寫著的幾行賣萌泡泡字。

事情是這樣的,為提高廣大市民的安全文明出行意識,做到行車規範、平安出行,近日s市正義摩友聯合誌願者,在市區各主要道路對存在輕微交通違法行為的駕駛人采取柔性執法的勸導教育。

治的就是金十八這種囂張到常在河邊走的法外之徒。

所謂柔性執法,簡單說來就是要那些被抓到的法外之徒像這樣舉著這塊宣傳牌子在這裏站上十分鍾。

經過一番解釋之後,正義摩友終於了解了情況,也知道了薑清元並不是無證駕駛的事實了。

但不帶頭盔,活罪難逃。

馬路上飛馳而過的車輛帶起一陣陣塵土味的風,法外之徒薑清元手裏端端正正舉著一塊牌子,他額前劉海被輕輕吹動。畫麵幾分蕭瑟。

薑清元還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個路口,還站著幾個不服不忿的黃毛以及他們那幾輛被收繳的鬼火。

就在薑清元看著那邊的時候,他身旁舉著牌子的金十八還跟正義摩友在談判。

金十八(囂張但是舉牌版):“不是,你就直接扣我分不行嗎?”

正義摩友:“也可以。扣分加罰款,就可以不用舉牌。”

金十八毫不猶豫地要直接說就這麽辦,身側的袖子卻傳來小小的拉扯力道。

“金哥。”

金十八就先顧不上這邊了,先轉過頭,又怕他聲音太小自己聽不到,特地俯下一點身子聽他說話。

正義摩友還在看他們想刷什麽花招。

就見那個很有氣質的青年小聲在大高個混混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麽,大高個看表情還有點不樂意。

隨之金十八對薑清元說:“那我一個人在這罰站,你去那邊等我。”

站唄,反正他一個人怎麽站都無所謂,但薑清元是公眾人物,金十八比薑清元本人都還更更看重他的名聲,死活就是不能連累薑清元。

薑清元安慰他:“沒關係的。十分鍾很快就結束了。”

他清楚自己的影響力還沒有金哥想象中那麽大。隻是對方太緊張了。

上次他和賀超龍還在紅綠燈路口出車禍了,不是也無人在意他嗎。

薑清元繼續道:“不會有人看到的。”

金十八皺眉:“那我喊人來幫你舉。”

還在一旁盯著的正義摩友:“你小子油鹽不進是不是?”

金十八:“……嘖。”

薑清元就輕輕彎起唇角笑。

最終兩人商量的結果,金十八不情不願地對正義摩友道:“啊,罰吧罰吧。”

薑清元清亮的瞳仁看著他,又看了看那邊的正義摩友,在旁無聲地表示讚同。

在薑清元的認知裏,他們有錯在先,現在罰站也是應該的。

罰站才是對的。這樣金哥也能記住以後要戴頭盔的教訓。

他還笑的出來。金十八仰頭望天,此時此刻很想給自己點上一根煙。

啊,行吧。不就是罰站嗎。

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以後要再有出門他就直接把那破頭盔焊腦門上了。誰來都不好使。

*

車來車往川流不息的大十字路口,其中就在某個紅綠燈之下某個不起眼的安全島上,站著一高一矮兩個被交警教育過舉著警示牌的人。

矮一點的身影端正地舉著牌子,目不斜視,認真罰站。

高他一頭的那個身影,同樣是雙手舉牌卻是吊兒郎當得多,還用那塊牌子給身邊的人擋太陽。那塊牌子在他手裏生生被拎出了板磚的氣質。

而就在和他們隔著一條馬路的位置,對麵有一輛通體漆黑的豪車反常地停靠在路邊。這邊車來車往,而那輛車不知道已經在那停留了多久。

此時的單向車窗玻璃內,滿臉驚怒的薑曼正死死攥緊著手邊的門把手。

沒有看錯的話,此時眼前被交警抓到在路邊舉牌的,是此刻原本應該在棋院專心訓練備賽的兒子,薑清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