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組、衛生院、文化站、廣播站和郵政是宣傳部門的戰線工作,縣委宣傳工作會議後,林民約雷書記一起下去見見麵,聯係一下工作,雷書記說教育組是大單位,要先去,其餘的下次再去。
教育組長叫周習之,是個有學問的年輕人,他曾是外鄉鎮中學的一名教師,因工作出色被上級教育主管部門評為模範教師後,再提拔上來的。到新昌鎮教育組工作後,對新昌的教育事業有較大貢獻,學校“普九”驗收曾獲省府獎勵,特別是抓素質教育有他獨特的見解,其論文《素質教育之我見》曾在省級刊物上發表過。
在教育組辦公室裏,林民和周組長就新的一年的工作思路提出了一些要求,周組長簡要介紹了教育組的基本情況,最後林民說:“周組長是一個真正的文人,領導安排我擔任宣傳工作,其實我還是個門外漢,今後還希望周組長在寫作方麵多多給予協作,我還希望教育組要擔當起新昌鎮新聞宣傳、文藝創作中的中堅力量,這些方麵我也有一點興趣,但隻知道其皮毛,過去曾寫了一些東西,那些隻是憑感覺和揣摩寫出來的,實際還是‘迷宗拳’之類的一些把戲而已。如果有什麽能提高寫作方麵知識的途徑,請幫我留個心,我還想學習學習。”
“我手上正好有一個信息,華中ABC大學要招收函授學員,專業是中文寫作,課目包括寫作知識的各個方麵。”周組長向林民遞上一張圖文並貌的廣告。“這是我們教育組新來的一位女同誌向我傳遞的一條信息,這所學校就是她的母校,具體情況你可以去問她。”
林明細看一遍說:“正好,看來我與這所大學的情緣未了哇。”便裝入袋中,兩人起身準備告辭,周組長連忙攔住,“飯已辦好,請二位領導賞光。”
林民望了望雷書記。“可以!第一次聯係工作,就全麵了解一下嘛,檢查一下教育組食堂的生活情況,也是我倆份內的事,就不推辭了,走!到廚房去看看!”雷書記反客為主地走在前麵。
飯廳的餐桌上,擺著滿桌既豐盛,又利落的各種菜肴,中間的火鍋裏把一種芳香的美味送出屋外,雷書記大聲地說:“好香。”便入座。
周習之說:“二位領導隨便點,我們的炊事員確實有點手藝,隻是二位來得倉促,沒有準備。”他說著便擰開一瓶酒,給每人倒了一大杯,足有二兩。林民推托說他不會喝酒,要求少倒點。
周組長說:“那怎麽行,酒隨官長嘛,當領導就是要會煙酒,研究,往往平時不能解決的問題,在酒席上隻需一杯酒就能順利達成協議,官場中的許多關節也往往是在酒桌上通的嘛。喝!一定要喝,今天不能推辭,鎮領導的海量我是領教過的。”教育組正副組長、會計、輔導員紛紛上來敬酒,二人聽喝從流,一會兒主人們有些陪不及了。
此時,雷書記暗喜,他故意問周組長:“有‘楚鄉春’的酒沒有?這種叫‘春’字的酒好喝,有口勁些。”周組長說:“有!我去拿!”便走出門去。
少許,周組長引進來一位女士,她長得既漂亮又有風度,柳葉眉毛,丹鳳眼下是一副蘋果般的臉蛋,大方自然的微笑把一對酒窩甜甜地掛在唇邊,一件半長的綠色披風,配著一雙紅色的半高跟長統皮靴,把一個現代女性的風韻充分地渲泄出來。周組長介紹說:“這是教育組從下麵中學裏新抽來負責電視台的播音工作兼打字工作的彭佳倩老師,是我最近從兄弟鄉鎮的一所中學裏挖來的,今天就叫她代表我們全鎮的教師向領導敬一杯酒。”
雷書記上下左右地望著彭老師過細地打量了她一番,乘著幾分酒興他哼哼哈哈的,笑得合不攏嘴。
林民見狀說:“周組長,女同誌就算了吧,喝酒傷嗓子,對播音不利呀!”
“你曉得個屁,女的是兩個極端,一種是滴酒不沾,一種是千杯不醉,彭老師既然來了,肯定是個千杯不醉。我們不能卻了周組長的意思。”雷書記大聲地說,深怕彭老師未聽著。
“二位領導,我們是初次見麵,酒是要敬的,但我確實不能喝酒,我有一個要求,隻能喝一杯酒,同時敬二位領導吧。”彭老師大方地說道。
“彭老師的要求我不同意,你若有意敬酒,就應該分別敬,包括周組長在內,我是最愛喝敬酒的,你敬幾盅我就喝幾盅。”雷書記想用激將法。
“雷書記!我首先同敬大家一杯再說。”彭老師拿起一杯酒與三位領導碰了一下杯,然後一飲而盡,雷書記和林民豪爽地喝下去了,隻有周組長是無可奈何地喝的。
雷早春接著問彭佳倩,下麵怎麽喝,彭老師說:“光喝酒沒有意思,現在我提議搞點‘文’的,活躍活躍氣氛,怎麽樣。”
雷書記問:“怎麽個活躍法?”
彭老師說她唱一句歌,雷書記就喝一杯酒。
“那不合理,你的歌多,我的酒量有限。”雷早春用極其溫和的聲音表示不同意。
“這樣吧,我再搞個折中方案,雷書記的酒量大,彭老師有水平,就各盡所能。你倆同喝,但彭老師可以說一句以酒為題的名言代酒,說不上就同喝,如何?”周組長在打圓場。
“可以。”雷書記想了一下同意用這個方法。彭老師連忙倒了一遍酒說:“雷書記,我就開始啦。”雷書記“哼”了一下表示同意。
“無酒不成禮儀。”彭老師脫口而出。
雷書記二話未說,一杯酒已下肚。彭老師又給雷書記倒滿一杯,說:“酒逢知己千杯少。”
雷書記朝彭老師望了一望,又一飲而盡。彭老師又倒滿一杯,接著說:“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句話說得雷書記心花怒放,他邊喝邊說:“說得好,有水平,是死我也喝。”
站在一邊的林民說:“雷書記,慢慢來,不要喝得太急。”雷書記裝著沒聽見。
彭老師迅速給雷書記倒上一杯,接著又說:“把酒問青天,今昔是何年。”
雷書記聽著,眼睛連眨了幾下,見彭老師微笑地望著她,脖子一仰又喝了下去,回身時打了一個趔趄。
林民趕快上前扶住說:“現在你已醉了,不要喝吧。”
“放屁,這麽有味的酒,我……我怎……怎麽不喝,美人敬酒,詩情畫意嘛。”
彭老師拿起酒瓶,見裏麵已經倒光,又拿起另一瓶,擰開酒蓋,給雷書記倒了滿滿的第五杯說:“雷書記,這一杯你先喝,我後說,如果我說不上來,我就喝酒。”
雷書記拿起杯子,眼睛在發直,說:“行!”顫顫抖抖的手把酒杯晃晃****地送到嘴邊,這時他的嘴唇似乎不聽使喚,一邊喝,酒從嘴角裏流了出來。
彭老師從雷書記手中拿過杯子,又倒上一杯,林民連忙製止說:“彭老師,現在他確實已經醉了,照理這後兩杯酒應該是你喝,因為他不是名言,它是古人的詩句,不能算。”
“怎麽不算,彭老師說的都算,你說,不說就喝酒。”雷早春似是搶著說出來的。
“一酒解千愁。”彭老師不讓人有喘息的機會。
雷早春正準備拿杯子,林民又說:“等等,不是一酒解千愁,是一醉解千愁,這杯不能喝。”
雷書記根本不聽林民的,林民話音剛落,他的一杯酒已喝了大半,剩下的酒確實喝不下去,他打一個“噎”,還是把他喝了。接著他喉嚨裏的食物象泉湧一般,直奔了出來,吐了一地。林民和周組長趕忙上前扶著,這時雷早春已爛醉如泥,周組長隻好把他送到客室睡下。
安頓了雷書記,周組長邀請林民到電視台看一看,林民正有此意,便走進了機房,彭佳倩說:“歡迎領導來視察。”
“彭老師客套了,什麽視察呀,我還沒那個份量,說參觀學習還可以。”林民指著電腦問彭老師:“全套程序都是你一個人完成?”
“是的,這是一個簡單的操作程序,放一放電視劇,有時是電教片,偶爾也錄一點新聞鏡頭,再稍微通過電腦剪接一下,比較容易。”彭老師謙遜地答道。
“你是什麽大學畢業的?”
“華中ABC大學,是一所專門培養教師的院校。”
“周組長有眼力,可把你這個人挑準了。”林民讚賞地說。“今後還請你也要多為黨委、政府報道報道啦。”
“那是應該的,這裏也是你的一塊陣地,希望領導多來指導工作。”彭老師表現出一種友好的姿態。
“指導可不敢當,麻煩是少不了的,我想你擔負著這份工作,還應該向報社寫些稿子,新聞報道上級對鄉鎮分配的有硬指標,你應該為教育係統、為新昌鎮光光麵子喲。”
彭佳倩起身關好門說:“這一點對於我來說,還是一個新課題,寫作嘛可能沒問題,但新聞的寫作還需要政治的敏銳性,要有深邃的洞察力,可我就是對政治不感興趣。”
“敏感性在於培養,隻要你有這種追求就成。”林民找個位子坐下。彭佳倩也坐下,她想這個宣傳委員還不是一個土包子,也不是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懶官,他的談吐,有高人一籌的見識,卻又沒有高人一等的政治說教,聽起來讓人頗有認同感,我何不趁此機會來檢驗一下他對工作的真正誠意否。
“林委員,我也向你提個要求,你也不要隻為應付上級,要求我寫報道,你還應該為我們這些下屬做一些實際的工作。”彭老師由被動變主動地一邊說,一邊整理桌子上的紙張,一邊打量著林民。
“請說具體點,我該怎麽做。”林民追問道。
“比如搞一搞文藝創作,成立一個文學社。”彭老師停頓了一下,思考著,“還可以自辦一個文學刊物等等。”
林民沒有立即答複,林民是個善於思考的人,對於任何事情他都要在大腦中過濾一下。剛才彭佳倩的要求,他認為是一個好點子,這不是今後我鎮宣傳工作的落腳點嗎,還可以把它辦成全縣的亮點,此時,他認為麵前的這位女子還不是一般的女子,但是否有真才實學還得進一步驗證。
“這個建議是值得參考參考,不過嘛,你還得給我議個頭緒,寫個方案什麽的。”林民試探性地問道。
“這個不難,在大學時,我就是學校裏文學社的成員。”彭老師轉身倒了一杯開水給林民,自我介紹地說。
“看來彭老師還是一個奇女子,一般情況下,我隻發現女教師隻擅長歌舞,對文學有興趣的不多,你是怎麽對文學感興趣的?”林民問。
“說來話長,這可還得感謝我大學時的一個同學,也是我的初戀情人,他叫方哲,是一個高官子弟,一條東北漢子,他很有文學才華,寫了大量的朦朧情詩,當時他是我崇拜的偶像,後來我倆慢慢地有些短暫的接觸,他勸我也學點文學,他說一個大學生不懂文學不行,不搞文學就是一個邊腳販子。一次他隨手塞給我一張紙條,我打開一看,是一首詩歌。”
啊,象是幻覺
東方的維納斯
我的上帝
能否用你那已成仙的手
在裙下,撫摸著我的頭顱
讓靈感的春潮
把我澆透
“我看了一遍,似懂非懂,方哲看我不語,輕聲說,‘詩歌的寓意是十分廣泛的,它的意思在於你去理解,想什麽意思就應該是什麽意思,你看我這首詩,似是給你一首情詩,但又是給你的勉勵詩。漂亮女同學,未來的教師,不懂文學就象維納斯失去了手臂一樣,我多麽盼你與我一起搏擊在浩瀚的文學海洋裏。’從此我慢慢地愛上了文學。”彭老師說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美好的往事使她深深地陷入回憶之中。
“後來你們怎麽樣了?”林民接上話題。
“接著我們一同學習,互相幫助,共同上進,文學的魅力使我倆成為一對情侶,可是畢業時,他那個當官的爸爸給他找了一份理想的工作,卻拒絕了我這個無背景的野姑娘。”
“現在還有這樣的父親,真不通情理,那個方哲也可恨,新時代的大學生怎麽還不敢與封建意識作鬥爭呢,太有負於你了。”林民抱不平地說。
“這就是文人的局限性,文人永遠是政客的工具。”彭老師憤憤地說。
“你倆還有聯係嗎?”林民問。
“文學的交流我們從未間斷過,他說:‘在文化人的眼裏,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詩人則更是如此,普天之下皆兄弟也。’不過現在他已結婚,我倆僅僅是異地文友的關係而已。”
林民不敢多問,畢竟是初次見麵,談工作無意觸動了女兒家的隱私,覺得不妥,便起身告辭,彭佳倩也沒有挽留。林民說:“彭老師,關於成立文學社的方案,過幾天我再來拿。”彭佳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