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民針對河畈村存在的問題,擬好了一個工作思路。他認為該村的主要原因是村幹部職能錯位,職責不明,沒有章法而造成管理混亂,工作踢皮球。要扭轉這一局勢,首先必須建立一套比較規範的崗位責任製。劉奇才作為班長,不以身作則,帶頭垂範,相反帶頭違紀違規,還陽奉陰違,蒙騙領導,應該重點解剖,輕則說服教育,使其改正,重則撤職。其次必須做好教育和引導工作,村長牛二毛是個年輕幹部,雖然工作經驗不足,但個性直爽,沒有什麽大的毛病,可以作為重用對象。而要順利實施這一方案,應該從經濟清理入手,找到劉奇才經濟上的問題後,責令他交出財權,讓村長依法履行職責。林民將這一思路的詳細實施步驟如實地寫在本子上,準備在晚上黨委、人大、政府、政協四大家領導聯席會上提出來,交大家研究決定。
誰知晚上的會議是傳達縣委關於村委會換屆選舉的有關精神,會上分管組織的副書記雷早春和人大副主任馬青山分別講了話,馬青山主要講的是選舉工作中應該注意的法律程序,重點強調了各個環節之中,指導選舉的工作人員應該怎樣操作,才算合法等問題。雷書記重點強調了選舉中如何把握的問題,怎樣把領導的意圖變為群眾意願,要求一定要保證選舉一次成功。
為了確保選舉工作順利進行,做好宣傳和引導工作,雷書記提議在這次會議上應該把村“兩委”班子成員候選人員確定出來,作為領導推薦的對象,並在下麵開展選舉工作時到選民中進行重點宣傳。大家表示同意。
副鎮長李家成提出了補充意見,說選民推薦的優秀對象應該增補進來,這次領導推薦的對象,隻能作為宣傳的對象,不能一錘敲定。大家認為李家成的補充意見更完善。
黨委書記周明叫組織委員何少珍做好記錄,他強調說:“村兩委班子選舉,三年一屆,是件大事,一個班子選得好不好,決定著一個村三年的工作成敗,選準了人是一方百姓之福,若選錯了,是一方百姓之禍。因此在確定班子人選時,應該把班子成員的構成要素考慮進去,當然不要搞千篇一律,要結合各村的實際情況,因村製宜地逐個落實。要讓各位住點幹部做到胸中有數。”他認為就人選問題,四大家聯席會上應該定個調子,以集體的意見為準。
“剛才周書記講的我認為十分正確,班子人員的成份要考慮,也就是說要有一個標準,這個標準如何確定呢,我想應該依照形勢發展的需要而變化,不能一切都按老規矩,我們絕不能用老辦法做今天的事。因此,我認為誰能完成任務誰就上,不能完成任務的統統不予提名。象河畈村的牛二毛這樣的幹部,當了幾年的村長,還不知自己的位置,不知自己該做什麽,財貿任務一直不能很好地完成,有幸還有個書記硬撐著,不然不知是個什麽局麵。如今檢驗鄉村兩級幹部的好壞,不看別的,就看他能否完成財貿任務,因此我建議在換屆工作中應該把財貿任務作為‘一票否決’的依據。”劉國棟的話講完後,把自己的筆記本重重地扔在桌子上。,以示意他講話的份量。
坐在後排的林民聽了劉鎮長的講話,心想河畈村這下完了,看來領導還不知真相,他必須在適當的時候,談一下對河畈村的看法。
會上,領導們順著次序一個村接一個村地落實人選,遇到難以確定的村就表決。當何少珍點到河畈村時,林民想現在是自己應該說話的時候了,把話說在前麵,多少會起一點作用。“我想就今天的會議,把我掌握的一些情況向大家匯個報:河畈村牛二毛不履行自己的職責,是我們過去沒有人給他舉行一個權利交接的儀式,劉書記對村‘兩委’的工作全麵負責,是他對牛二毛不放心,我們這些人是在不知不覺中默認了這種不正常的工作格局,因此從現在起,大家要有一個清醒的認識:隻有職責分明,工作才會有轉機。剛才劉鎮長說得正確,牛二毛糊裏糊塗地幹了幾年村長,自己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現在到了我們應該好好地教導他的時候了,決不能讓他繼續糊裏糊塗地混下去。但我認為他還是可以啟用的,如果好好地培養、教育,還是有前途的。”
“河畈村的問題,據我看問題在鎮裏,不在下麵,劉奇才資格老,有威信,我們就寵他,牛二毛年紀輕,不懂規矩,我們就把他不當一回事。可人家在學呀,過去我們總是用常規的眼光看問題,從來沒有人給他打過氣,撐過腰,致使他縮手縮腳不敢工作,這種論資排輩的作法要不得,這種局麵如果不改變,河畈村的被動工作局麵就很難扭轉,到頭來還是害了我們鎮政府自己,一個村的任務不能完成終究會影響一大片。我看河畈村應該有一個有魄力的人闖一闖,打破一下原有的格局和固定的工作模式。”政協副主任廖一言直言不諱地說。
雷早春聽到對河畈村幹部的評價,似乎是針對某個鎮領導的,他敏感地意識到,必須矯正這種矛頭向上的動向,於是他連忙辯解道:“河畈村的班子據我看,過去的配備應該是合理的,兩位主要負責人的年齡一大一小,一位工作經驗豐富,一位是個嫩頭蔥,搭配也是合理的,村幹部的配備應該是一個鰟頭加一個鰱子,一主一次就安寧,若是一個籠子裏裝兩個叫雞公在窩裏鬥,那就造翻了天。”雷書記一邊說,眼睛一直望著劉鎮長,似乎是在提醒劉鎮長一樣。“我想河畈村的候選人暫時穩定不變,待後選民推薦了再說。”
劉鎮長其實理解雷書記的意思是為著自己的,畢竟兩人的關係不同,過去作為正副鎮長各方麵均配合得相當默契,在決定重大事情的時候,有時心照不宣地想到了一起。如今他當上了副書記,這裏麵還主要是自己幫他動作的,相信雷早春絕不會外自己的行的。況且雷早春這人比較滑頭,精通權變,常常把自己的權力用到了極點,以提高自己的影響力,讓領導與同事們都知道他是一個既不怕軟也不怕硬,既作福也作禍的人物,連黨委書記周明也常常拿他沒辦法,事事都讓他三分,他現在已是黨委的人了,在這籠絡人心的關鍵時刻,自己還必須利用一下這個盤人的老手。象河畈村這樣一個最不能讓他放心的村還需要讓他去把把關。想畢,劉鎮長故意清了一下嗓子然後說:“我看各片的片長在這個時候都要多長一個腦子,哪些村是需要重點把握的,哪些村需要調整,必須做到心中有數,並及時采取相關措施,掌握主動權。下麵就討論下一個村吧。”
各村的候選人大家確定之後,劉國棟將何少珍所做的會議記錄拿來認真地琢磨著,同事們還在討論其他工作方麵的問題,他卻沒有一點心思聽,因為各村委會班子的人選問題,對一個政府的工作來說確實有直接關係,對鎮長個人的政治影響、官職的升遷息息相關。剛才大家討論時,有些村幹部的人選定得確實不如人意,隻怪書記周明總是向著大夥,要以集體的意見為準,否則他是要統統推翻的。
劉國棟確實有些恨周明,肚子裏罵道:你不想進步,我卻還要進步的。他轉念一想,定了又能怎麽樣呢,我同樣可以讓它是走走過場的事,隻要我與雷早春打個招呼,必要時動用一下鎮長的特別權力,雷早春是會采納我的意見的,有權此時不用,過後就遲了,絕不能因小失大,因一時的遷就而影響了整個大局和全盤計劃。曾記得初調到行政機關來時,我那在市政府工作的姑父曾告訴我,當幹部應該有點魄力,凡是看準了的事,就要大膽地闖,大膽地試,大膽去幹,有時甚至還要擔當一點風險,就算是周圍有些人不同意,提出反麵意見,也要力排眾議,一往無前地去搏一搏,要知道真理有時候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姑父還說:一個搞政治的人,不能所有的事都隨大流,往往隨大流的人,都是沒有什麽作為的,他們沒有獨特的見解,就沒有屬於自己的領地,更不會有鶴立雞群的能力和機會。
現在想來,姑父的話千真萬確,當時我還以為那是姑父聳人聽聞,不想今天卻是應驗了。姑父啊!你是我的至親,是我的保護神,有你在上麵保佑著,我在下麵就踏實了,事事有你的指點,我會永遠立於不敗之地,在官場上永遠會一路順風。
曾記得姑父你那時官小無權時,我在社會上也沒有什麽地位,隻能在一個破小工廠裏當一名髒工人,吃盡了千般苦,受了百樣的罪。自你升遷有權後,我才搖身一變當了國家幹部,你把我調到鄉鎮工作時,開始還是一個計劃生育辦公室的一名小專幹,那時你說,搞計劃生育好!可以放量地去衝,去闖,這個工作是越左越好,越左越能出成績,越左領導就越會看重你,而且法律又管不著它。我照你說的做了,每次大行動時,我都衝鋒在前,第一個捆人的是我,第一個牽豬趕牛的也是我,第一個拆屋的還是我。後來事情確實如你所說的絲毫不差,第二年我就當上了鎮計生辦的主任。這時我的工作更努力,膽子更大,工作當然就更出色,結果第三年我便進了黨委,當了鎮人武部長,你接著把我叫到你麵前說:“國棟呀,現在要放穩一點,做事要學會慎重些,現在是一個領導幹部,領導幹部就要以穩為主,還要與領導和同事們搞好關係,這樣你的進步就會更快。”我回來之後是完全按你說的法子去辦的,下年就當上了副鎮長,次年又當上了副書記。
這時你又對我說:“你現在是一個大領導,又要有一點魄力,副書記沒有魄力就不能服眾,要想再升點,有時還需整治一到兩個人,讓大家知道你是不好惹的,並產生一點畏懼,這時你就有希望了。”
姑父哇,你說的話,真是靈驗,接著我就當上了鎮長,自調到新昌鎮當鎮長之後,我由於太忙,到你家裏去得少了一些,家中大小之事都是妻子代我去做的,看來眼下還要到你家裏去走走,主要是聆聽你的教誨,遇著這樣一個不配合的黨委書記時,我該怎麽做。但是你教的那些法子我還是要分別用一下子的。
劉國棟經過一番思量,決定要親自把各村的幹部,特別是村長的候選人要重排一遍,不如意的一定要去掉,換上自己的親信,免得以後留下禍患。
散會之後,劉國棟關上房門,一個人在房裏閉門造車,他要連夜趕出來,交給雷早春去貫徹實施。晚上,劉國棟睡得很晚,他給各村的村長選舉候選人分別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中他與這些候選人商量了一些事,提了許多要求,也達成了許多共識,最後才一錘定音地把這些名字一一都記在本子上。
林民散會後,沒有直接回寢室,他跑到馬青山房裏去了,想找老領導交談一下河畈村工作中的事。馬青山說:“象河畈這樣的村,你不要急,要慢慢來,先認真研究了解到它存在問題的關鍵,今後再慢慢想辦法找一個突破口,要象醫生做手術一樣,一刀割掉那個腫瘤,徹底地解決問題,目前我也沒有什麽具體的良方可供你選擇,你自己再在工作中慢慢去試吧。”林民回到自己的宿舍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他躺在**久久不能入睡,他對劉鎮長這人有點捉摸不透,看似是當麵一套,過後又是一套。領導大概都是如此吧,政治就是政治,政治就是要讓人摸不透,當領導的都不願他的下屬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有的領導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身邊的人,想必就是如此。看來要解剖河畈村還沒有象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自己還必須繼續觀察領導的真正意圖,看看他們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再作定奪,免得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