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級換屆選舉籌備工作的這段日子裏,林民常常閉門不出,他已報考ABC大學的寫作函授班,他想係統地學習一點理論和寫作知識,認為隻有學上真本事,不斷地提高自己的知識水平,才能開拓視野,適應時代的需要。學習之餘,便寫一些新聞報道等稿件,向一些新聞媒體投遞投遞,有時也偶爾到鎮直機關單位裏去采訪采訪,調研調研,盡量不使自己無所事事而碌碌無為。至於河畈村的事,他倒沒有原來進村時那麽心急火燎,既然是換屆的時候,就讓群眾來自己挑選吧,決策方麵有雷書記把握,他還著什麽急呢。
清閑一陣子之後,人又耐不住寂寞,這是人的本能決定的,幾十年形成了急性子,怎麽一下子能改變呢!林民的興趣廣泛,他懂書法,會寫各種美術字。他懂音樂,還拉得一手好二胡,這些都是過去當教師時的一點家當。二胡確實是一個好東西,每當你心煩意亂或情緒低落,快要變形或是承受不住某種壓力時,隻要你拿起它,讓一顆自由的心去任意選擇適合你渲泄情緒的曲子,用那絲線一樣的音律牽引著你的神經向遼闊的世界飛去,一會兒就是藍天白雲,紅日高照,春光明媚,身邊是綠色的植物和美麗的花朵簇擁著你,你便進入了另一種境界,就是忘我,完全忘記了一個變形的“我”。到了此時,一曲已盡,回過神來,它就會還給你一個本來的“我”。
林民拉了一曲《奔馳在千裏草原》之後,忽覺心情爽朗,神采奕奕。這時他想找一個人聊聊,他走出門外直向教育組電視台奔去。他站在機房門前,沒有推門進去,停留了片刻才輕輕地敲了一下門,裏麵傳出了一句“請進”的美妙聲音。
林民大方地走了進去,彭佳俏正在電腦前敲打著鍵盤,她連忙起身,見是林民,便招呼林民入座,林民問她在忙什麽,彭佳倩說在剪接一個新聞鏡頭。她起身倒了一杯開水送到林民的手上,林民問前次委托的方案寫出來沒有。彭佳倩連忙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已經用電腦打印好的文字材料說:“寫是寫了一個,不知你是否中意。”
林民順手接著,細心地看了一遍,自言自語地說:“很好,第一步摸清全鎮內文學愛好者的名單,我已經做了。第二步,開一個見麵會,時間嘛要挪一挪,等村級換屆選舉之後較為合適,這段時間沒有精力。第三步確定自辦刊物特色、刊名、欄目,這個大家議一議就行,第四步組織經費,這個較困難一點,不過,我會想辦法的。彭老師你考慮得很周到,全麵,花費了精力,叫我怎麽獎賞你呀!”
“獎賞!”彭佳倩笑了笑,“就看領導吝嗇不吝嗇。”
“就封你一個官吧。”
“什麽官?”
“就當個主編吧!”
“主編算什麽官,要是有你那麽大的一個副鄉級還湊合。”
“主編的權力也不小呀!他能判一篇稿子的死刑,就相當一個法官那麽大。”林民朝著彭佳倩笑了笑,幽默地說。
“那麽!你得還要授予給我一個權力。”
“什麽權力。”
“在文學社裏,你得聽我的。”
“聽你的!我這不是正向你請教嗎。”林民思索了一下。“可以!聽你的。”
“我這裏有一個人寫的一部小說叫《情緣》,你必須看一遍,還要提出一些意見。”
“誰寫的?”
“暫時你不要問是誰寫的,不過是我打印出來的。”彭佳倩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厚厚的打印稿遞給林民。
林民接過來,說:“愛情小說,我可沒有興趣看嘛。”
“那你完全錯了!愛好文學的人,必須懂情,動情,有情。情感是文學創作的源泉,人們常說的‘自古才子多風流’,便是此理。”
“我還沒有那個體會,大概我還不是一個文人的緣故吧!”
“這就象你要我寫新聞,培養政治敏銳性一樣,慢慢地培養吧。”
“我想一個人對情感的生發和外露的方式是與生俱來的,由本性所決定,後天培養恐怕是難以做到的吧。”
“可能是,又可能不是,有的人就是一個多情種,而且有時還有些粗魯,沒有理智,有的人甚至是當領導的,還象是個衣寇禽獸。”
林民見彭佳倩話中有話,便試探性地問:“你說的話,象是在你身邊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是呀!還是一個大領導。”彭佳倩吞吞吐吐地說。
“是誰呀?”林民催問道。
“還能有誰呀!就是前天來喝酒的雷書記,剛才他跑到我的房裏醜態百出,真好笑!簡直是無知、無恥,惡心極了,瞧他那個熊樣。”彭佳倩憤憤地說。
機房裏"鐺"的幾聲,時針指向六點,正是鎮政府吃晚飯的時候,林民起身告辭,他不喜歡與人說細話,特別是跟女同誌在一起,更何況彭老師是在受到傷害的時候,那個敏感的話題他更不敢觸及。彭佳倩目送林民走了出去。
這一段新昌的鎮幹部對換屆選舉工作非常重視,因為各人都想把自己所住點的村幹部選準,工作能順利開展,各項任務能確保完成,下年就能向領導交一個滿意的答卷。若是把人選偏了,工作就搞砸了,一年的工作就要坐黑旮旯。但是領導卻不這麽想,他們考慮的東西比一般幹部要複雜得多。分管組織的雷早春更是如此,他看到林民這一段到河畈村去得很少,深怕河畈村在選舉時出了差錯,他認為有必要找林民談一談工作。雷早春是個急性子人,他想做的事,隻要大腦一閃,便會去做,一般顧慮較少,這也是領導看重他的一個重要原因。有些事情領導確需要一個人破草開荒闖一闖為好。作為一個人,生存在世,特別是在官場上混,不管你所在的單位的大細,官職的高低,他都要具備一點特長來維係他的地位,能與庸、善和惡隻要用在點子上,它就有了適合你生存的廣闊空間。精明的雷早春對林民是清楚的,他認為林民正直又有涵養,善良卻又敢碰硬,搞工作是一把好手,缺點就是不研究政治,不懂權術,卻又有點任性。因此避實就虛的方針就是他對河畈村的選舉工作與林民接觸時應把握的策略。
雷早春急匆匆地走到林民房門前,門已鎖著,便返身跑到黨政辦公室打聽,辦公室主任小郭說林民大概是到郵局發稿件去了,剛才向他要了一個信封。“發什麽稿件,淨做些務虛的工作,選舉的事他怕是忘了。”雷早春嘟嚕著。他轉念一想,這事還得親自過問,幹脆直接進村。
林民回到政府大院時,雷早春提著一個公文包正等候著他,“林委員,今天到河畈村去看看吧,我已有一段時日未去那裏了。”
林民見雷早春要親自過問,那還有什麽話說,便迅速騎上摩托車一同前往。
雷早春的擔心並不是沒有一點理由的,現代媒體如電視、報紙的宣傳作用,極大地增強了人民群眾的民主意識。河畈村信用站會計魏新年是一個比較愛關心時事政治的人物,他對行政機關每一階段的部署安排和動作經常進行研究和揣摩,也弄得了個一知半解。在開展信貸業務中長期與千家萬戶的交往,使他與各農戶的接觸較多,並經常緩解了一些農戶的燃眉之急,因此他與許多農戶建立了一種比較好的人際關係,他們在一起交流思想,彼此在一起談論村幹部的較多。
這幾年村幹部為了完成國家稅收任務,一味地找群眾收款,而魏新年做的都是應急方便之事,自然得到了農戶的擁護,其實這些都是工作性質決定的,而群眾往往把這種工作態度作為衡量一個人品行的標準,因而對村幹部的意見多,特別是對黨支部書記劉奇才更看不慣。一些人認為劉奇才並沒有大的經濟來源,隻是在村裏領點工資,卻成天花天酒地地揮霍,他哪裏來的錢,弄不懂。他職務是書記,卻超越權限,死死抓住財權不放,這裏麵必定有名堂。大家私下議論著,一批選民醞釀著,要在這次村委會換屆中把他搞下去,看他還玩什麽,還吃喝什麽。這些人已把這些想法變成了行動,要聯名推舉魏新年作為村幹部的候選人,目的是要魏新年接替劉奇才的職位。
老謀深算的劉奇才,對群眾的這些動作當然看得清楚,他相信自己的能量,是能輕鬆擺平這些的,他對幹部的取舍升遷了解得較透,過去的時代群眾運動太多,當幹部就要得民心才穩當,而如今幹部的命運都掌握在領導的手上,合官意就行。那些無名小卒簡直似銅盆裝水,能翻多大的浪頭呢?
這幾天劉奇才經常到下麵的幾個村民小組長家中去走走,其火熱勁較過去更熱烈一些。
當雷早春和林民來到劉奇才家時,劉奇才正準備出門。雷書記忙問是否有事,劉奇才說:“今天象是有預感,知道領導要來,我這不是出門迎候嗎。”雙方寒喧了一陣,才進屋落座。
雷早春說:“今天來主要是看換屆選舉工作的準備情況,並了解一下群眾之中有些什麽動態。”
林民拿出筆記本在等待劉奇才的匯報,劉奇才見雷書記在場,又不是外人,便把村裏近來的一些情況作了詳細的說明。
雷早春聽完劉奇才的匯報,慢條斯理地說:“選民推薦的候選人還是要報上去,不報不行啦,不報就是壓製民主,剝奪公民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是違法的。但是在具體操作過程中,特別是在選舉之中的有些環節,我們可要嚴把關口,如唱票、記票、監票人的提名,選民到會人數和對象把握,委托投票和流動票箱的控製決不能掉以輕心,這些事情你劉書記必須親自過問。”
劉奇才一邊聽著,頭象搗蒜一樣地點著,連說:“那是,那是。”
“鑒於河畈村的情況還比較複雜,到時我還有必要來過問一下,林民同誌要利用這次選舉記票的空隙之中,麵對廣大群眾講幾句話,也算是召開一次群眾大會嘛,機會難得呀。”雷書記轉臉看了一下林民,以示強調。“其他有關鎮選舉委員會要做的工作,我會向書記、鎮長匯報並直接動作的。”為了從慎重起見,怕生萬一,雷早春提議要到選民聯名推薦的候選人魏新年家裏去看看,順便對他的素質進行一番考察,看他到底是真羅成還是假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