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委書記周明這一段的心情一直不快,鎮內一些重大問題在決策時鎮長劉國棟與他總不能想到一塊兒,對於劉國棟他倒沒有什麽擔憂的,論資格、能力和文化水平還遠遠不及於他,隻是他仗著上麵的靠山,才騎著老虎不怕驢子。真是時不依古,過去的幹部上麵越是有靠山,下來後越是謹慎謙虛,而現在年輕人如果上麵有一點關係就趾高氣揚,目空一切,所有的人都不在他的眼裏,就得意忘形,這其實是一種不懂規矩的表現。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現在許多方麵的事情都沒有規矩和規則,時已至此,我又奈何。由於心情不暢,而引起身體有些不適,整天頭昏腦脹的,是不是過去的老毛病又犯了,老毛病那是一種很危險的疾病,應該盡快到縣城醫院裏去檢查治療一下,鎮上的事還是多讓他們跳跳吧!看能跳出什麽花樣。周書記轉念一想,可不能讓他劉國棟一人獨攬大權,應該采用分權製的方法。此時周書記想起了雷早春,雷早春是個愛出風頭的人物,過去與劉鎮長雖然關係不錯,但如今他是副書記,職務的變化能使人調整方位、立場和欲望,這是過去的一般經驗,雷早春應該是知道的,還是讓他挑挑擔子,但願他倆協調得好,工作有起色.
在宣布這一決定之前,周明還想找一下林民,宣傳工作非常重要,輿論導向是黨的生命,要示意林民大力組稿,在各級報刊上把新昌鎮這之前的工作措施和成績向外推介出去,特別是要把去冬今春帶領群眾發展經濟,把“戶戶栽種板栗,家家都有聚寶盆”的一些做法宣傳出去。這樣周圍都是搞收稅費,而我們在搞發展生產,讓農民致富,豈不是獨樹一幟,有經可取嗎!以免讓上麵的有些領導又在背後指我的背脊骨.晚上新昌鎮的“四大家”領導聯席會議按時舉行,當周書記將他的決定向各位宣布之後,大家覺得很意外,眼下就是村委會換屆選舉的環節,不是治病的時候,怎麽周書記卻要作出如此之決定呢?此時雷早春卻心中暗喜,多年想當一把手,今天總算“代”上了,這時正好在村委會換屆之時,是撈取政治資本的絕好時期,如今也應該打一點家底,網羅一批親信為我所用,此時的雷早春他真感謝周書記的信任,竟直接把大權授予了自己,按照過去的慣例,書記請假,應該授權給鎮長才是,他今天破了例,說明周書記是對自己的抬愛,這也是自己近段與兩位領導人之間巧妙周旋的結果,當幹部嘛,就是要會看形勢,既要能隨機應變,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又不能沒有主見,讓人任意擺弄,有時專點權,讓人家知道點你的厲害還是必要的,這樣你就有了份量,看來今後自己還必須走好這著棋。
此時的鎮長劉國棟卻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周書記在演什麽戲,籠絡人心是他的獨到之處,怎麽在村委會換屆這樣一個最好收買人心的節骨眼上卻自動告退了呢。他也許是真的病情加重了,不錯!是真的病了,有什麽還要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呢,劉國棟放心地相信了自己的判斷,此時他倒覺得輕鬆了許多。
雷早春自代理主持黨務工作以來,覺得一切都很順心,工作上的事情與劉鎮長配合得相當默契,其他的同誌也未提反對意見,自己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明天就是村委換屆選舉的第一天,河畈村是第一批優先選舉的試點,一定要把這一試點搞好,為爭取這一成功,自己還該親自出馬把關,要顯示一下我這個“代書記”的能耐。
第二天一大早,雷書記喊醒了林民,要林民提前去河畈村督促選民到會,並通知黨員先到,首先召開支部大會,選舉村黨支部書記,再選村長及其他村幹部,爭取用一天的時間解決問題。
林民二話未說,騎著摩托車急速來到河畈村選舉會場,他對會場的布置和其他準備工作過問了一遍,發現一切已準備就緒,便吩咐劉奇才用村委會的大喇叭通知黨員先到會議室開會。
三年一次的全村群眾大集會,還是很能吸引人的,人是群性的,也最喜歡熱鬧,全村農戶都把早飯提前了一個小時吃,全體黨員在八點半以前就來到了會場。當鎮政府的小車載著雷書記到來時,劉奇才已把黨員全部召集到了會議室。雷書記說:“好,要快刀斬亂麻。”
雷書記親自主持了河畈村的支部選舉,他說按照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的規定,村黨支部書記可以由上級組織委派,因此支部書記和支委的選舉不搞差額,而采用等額,大家舉手表決就可以。
河畈村的黨員共有三十五人,隻有村長牛二毛和婦女主任張金鳳、信用站會計魏新年是三十歲左右的年輕黨員,其餘的都是四十五歲以上,百分之七十以上是六十多歲,有的老得連說話都接不上氣來。雷書記問大家有什麽意見沒有,大家都說沒意見,一切都按領導的意圖辦,要與上級黨組織在政治上保持高度的一致。於是支部選舉順利進行,舉手表決結果是一致同意劉奇才為村黨支部書記,牛二毛和張金鳳為支委。整個會議隻用十分鍾,雷書記就宣布支部換廟選舉結束。幾個老黨員在退場時私下議論說:“現在也好,開會簡單,哪象過去那樣牽不長扯不斷的,程序還一套套的。”
九點整,村委會投票選舉準時進行,會議按程序由雷書記宣讀大會紀律,作填寫選票的說明,他說:選舉用兩張選票,第一張選舉村長,在劉奇才、魏新年兩個候選人中選一個,第二張是選舉村委會的其他幹部。接著通過監票、記票、唱票人和流動票箱傳遞人,由村電工劉資德、林場場長劉資品、一組組長張爾雲和劉奇才的弟弟劉有才擔任,雷書記說:“同意的請舉手!”會場上嘈雜一片,三三兩兩的有人舉了一下又縮了回來,表決結果險些未過半數。
大會開始分發選票,劉有才馱著一個流動票箱,拿上一摞空白選票準備下組到未能來會場的農戶家中填寫選票。臨行時,雷書記吩咐他要速去速回,不要耽誤了大家的工夫。劉有才心領神會,走了約半裏的路程,便抽出自己早已準備好了的筆,一氣嗬成地填了個精光,把“√”全部填在劉奇才名下,魏新年全部是一個“×”號,然後自己悠閑自得躺在地上曬了一陣太陽之後再返回會場。
會場上的投票已經結束,監票人劉資德馱著箱票,吩咐記票人和唱票人到裏屋去匯總。雷書記吩咐林民利用匯總的空隙中開一個群眾會,他到裏麵去把關,防止記票中出了什麽差錯。
不用雷書記提醒,林民早就想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作為住點幹部向全體群眾麵對麵地講幾句。台下的群眾也覺得林民是一個新麵孔,看看他有何新的見解,換換口味新鮮一點,因此都想聽聽。大家都比較遵守大會紀律,沒有發生隨便走動和高聲喊叫的舉動。
林民從容地走到主席台上的麥克風前,他沒有講話稿,因為這個時候給最基層的群眾講話,最有效的方式是打土局,講一些人人都能聽得懂的語句,不能用那些假斯文的語言來嘩眾取寵,鬧得他們晦澀難辨,而產生適得其反的效果。
“各位父老鄉親,”林民用的是一句大家最樂意聽的稱呼。
“今天我想利用河畈村民委員會換屆選舉的機會與大家拉拉家常,說點什麽呢?就談談在新的形勢下,我們如何過日子。所謂過日子的起碼要求就是需要油鹽柴米醬醋茶,有了這些,你的溫飽問題就得到了基本解決,這是最原始的需求。再往高一點的目標看,就是要求你的家中有點現代氣息,也就是彩電、冰箱、電話、摩托車之類,還要在銀行裏有一定數目的存款,住的是小洋樓,如果我們的條件達到了這個水平,你的家庭便是小康生活。今天這裏在坐的有百分之十的家庭已經達到了這個目標。但還有百分之八十的農戶正在朝著這個目標艱難地邁進。更值得我們注意的是,還有百分之十的家庭正處於貧困狀態,他們根本難於解決溫飽,有的家庭的孩子還無錢接受九年義務教育。”林民的聲音越講越洪亮,他有些激動,台下的群眾被感染了,會場鴉雀無聲。
然而屋裏記票的場麵卻截然不同,大家手忙腳亂,雷早春抽查了部分選票,發現魏新年的讚成票多於劉奇才的讚成票,他發現事情不妙,連忙叫幾個記票人停一下,並反饋了這一情況,他說:“你們都是劉書記信得過的人,你們說怎麽辦。”劉資德神秘似地一言不發,用筆在一張空白信箋紙上寫道:“票數在於我們寫,誰也不知道。”雷書記看後眉頭一皺,“荒唐!這票是要存檔的,人家查出來了怎麽辦。”他小聲地說。
雷書記見大家不語,便伸手在選票中翻弄著,他忽然眼前一亮,“有了!”幾個記票的不約而同地都轉身注意著他,雷書記指著一張選票說:“你們看這候選人姓名下應該是畫‘O’,選民們卻是打‘√’,這‘√’下麵添長一點,不就是一個‘×’嗎!再把一個“×”改成“√”,也可以算讚成票,大家如果一改,把反對票變成讚成票,那倒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了。”雷早春的話還未說完,幾個人便呼呼啦啦地開始行動了。
門外的會場上林民還在大聲地講著。“農業生產責任製已經實行十幾年了,我們的一些農戶的生活水平為什麽還沒有提高呢,這除了一些農戶受客觀因素的製約外,主要是沒有解放思想,重農輕副,重糧輕商的傳統思想還捆住了我們的手腳。現在真正到了我們要調整農業種植結構,走產業化道路的時候了,我們要把我們生產的東西變成商品,搞集約化經營,哪賺錢就種哪,並逐步形成規模。不一定要種糧食,糧食的成本高,效益低,不劃算,隻要我們有了錢,不愁買不著大米,象信用站會計魏新年家裏的板栗,一年能賣七、八千元,要買多少斤糧食?你們算一算,我建議大家要向魏新年學一學,學一學他是怎樣安排生產的,他是怎樣過日子的。”
林民講到此處停頓了一下,他打開杯蓋,喝了一口水清一下嗓子。雷早春從裏屋出來在他耳旁低聲說:“好了,選舉結果已出來了。”他隨手抓起麥克風,大聲地喊道:“現在宣布選舉結果,村長選票總共發出六百一十張,收回六百零九張,劉奇才得票三百九十一張,魏新年得票二百一十八張,劉奇才當選為河畈村村長。請大家鼓掌表示祝賀。”他帶頭鼓掌,台下也鼓掌。他又說:“村委會委員當選的有牛二毛,劉啟貴、張金風,按照這一選舉結果,村委會的分工為牛二毛擔任副村長,劉啟貴是一個老幹部,又精通會計業務,繼續任會計,張金鳳仍然擔任婦女主任。現在散會。”台下的選民有的迅速離去,但還有許多人遲遲未走,最後還是慢慢地散去了。
劉奇才真是高興極了,他緊緊地握住雷早春的手,千言萬語都在不言中,他衷心地感謝雷書記,是雷書記給了他的未來乃至一切。此時他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如何報答雷書記了。這時他想起了夏小琴,無論如何今天要把雷書記領到“情侶餐館”去喝他個人仰馬翻。
“情侶餐館”就在河畈村部前的“十”字路口邊,這裏比較繁華,過去曾是人民公社的所在地,早已形成了當地幾個村農民的一個商貿交易地,成天南來北往的人流不斷,餐館的生意雖說不算紅火,但還有利可圖,雖說小店做不出豪華大餐,卻也是小吃不差,一般的酒席也還能湊合得出來。店老板夏小琴三十歲多一點,身強力壯,精明能幹,既是老板又是廚師,一切都是她一個人撐持,身邊隻請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聽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