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金容準備回去一下,他將信用社裏的事安排停當,騎著摩托車用一個不快不慢的速度和十分矛盾的心理要回去會一會那個不願見的女人和心愛的女兒。可是一到家裏,他發現妻子那不冷不熱的表情,一句話都不想說了,他隻是在房裏轉了一轉,又騎上摩托車趕到女兒的學校,女兒是一個懂事的孩子,見爸爸來找,知道爸爸一定有事,她想肯定是爸爸有什麽話要轉告媽媽,過去她就是這樣一位使者,才一直維係著這個家庭的存在。金容見女兒蹦蹦跳跳地來到他的麵前,十分高興,便溫情地說:“爸爸準備出一趟遠門,到南方去考察參觀,你需要什麽禮物,說出來讓爸爸給你買。”
“我什麽也不要,爸爸沒錢我知道,媽媽就是經常找你要錢,你才不愛她的。”女兒天真的童話給金容的心上深深地紮了一針,他想自己確實是一個窮光蛋,每月一點菲薄的工資,除去自己各種開銷,所剩無幾顧及家中,因此失去了女兒的信任感。金容告別了女兒,一陣風地回到了信用社。
下午雷早春打來了電話給金容,說他已找了縣社的周主任,周主任基本同意了原來的轉貸結算方案,但是資金要自籌。金容也順便向雷早春請了一個假,說是準備去外地找一些老熟人組織一批資金。雷早春聽後高興地說:“請假不必找我,隻向周主任說明一下便可。”
金容回答說:“那是自然。”
這幾天林民為了寫作金容的典型材料而大費了一番腦筋,經過象文學創作一樣的技術處理,搜腸刮肚地遣詞造句,總算有了一個眉目。他準備將這篇稿子送給馬青山看一看,讓他提點看法或修改意見什麽的,結果未見到,滿院子隻有張耀宗一人,他轉念一想,與張耀宗交流一下,不也一樣嗎,人家是老宣傳委員,又是正牌大學生,定會說出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來,遂走上前去打招呼,隨後說明了用意,張耀宗過細看了一遍,然後說:“從文學上看,無疑是一篇好文章,但是我不同意你的這種寫法,對於一般的人物,拔高一點是可以的,但不能牽強附會地拚湊,加進一些水份,這種與事實不符的文章讓知情的讀者看了會罵你的。”
張耀宗中肯的提示,林民聽了倒十分高興,並對這個人有了一個新的認識,認為他是真誠的,可是如今在政界真誠的人實在太少了,越是真誠的人你就越是難以進步,自己何曾不想按照事實去寫呢,可是那樣寫下去,怎麽能叫典型材料呢,沒有寫出一個象樣的典型材料是要挨批評的,領導會批評你失職,會說你沒有服務好政府的工作中心,甚至還會指責你是在拆台呢。一個人在這種處境下開展工作,不能完全遷就自己的意願和性子,隨聲附和的話有時還是要說的。
林民望著張耀宗那誠實的表情笑笑地說:“該罵!該罵!誰叫我要捏這支筆。”
張耀宗聽罷搖了搖頭。“我說的話不要當真,你還是去找雷書記吧。”
林民想:他說的是。便登上樓去,來到雷早春的 房間。雷早春見林民手上拿著一疊材料紙,知道是材料的事,便問道:“材料寫好了?”
“寫是寫了一個,不知是否符合你的要求。”林民說罷,遂將材料遞到雷早春手中。雷早春邊看邊想,看看停停,末了說:“我看這份材料的深度還挖掘得不夠,象是輕描淡寫一樣,沒有轟動效應,你拿去還加加工。”
“我已經加進了一些水份,如果再加工,就是一篇假材料,哪 豈不失去了新聞報道的真實性。”林民為難地說。
“唉!你真是轉不過彎的死腦筋,現在報紙上有幾多是真的呢!你如果全寫真的,一篇也沒得寫,寫了也一篇都不能發表,你又不是一個專業記者,而是一個業餘通訊員,寫點假的也沒有什麽,何況還有個影子呢,這叫為政府工作服務!”雷早春故意把“服務”二字拖得老長。
林民二話未說,從雷早春手中拿過稿子,怏怏地退了出來。
金容經過一番打點之後,選了一個晴朗的日子,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E市,第二天在火車站的出口處,羅娜應約提前在那裏守候著,當她見到金容那結實的身影,呈現在眼前時,簡直就是情不自禁,喜得幾乎跳了起來。金容叉開雙臂,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周圍的一切都消失在她們的腦後。倆人許久才鬆開,羅娜挽著金容的胳膊,灑下一路銀鈴般的笑聲出了大廳,再登上羅娜的專用小車,女主人親自駕車來到一處別墅停下,“到家了,下車吧!”羅娜朝金容呶呶嘴,示意這裏就是他們的家。
羅娜牽著金容的手,對豪宅內的各處一一看過,邊看邊作介紹。金容象進入了一座殿堂一樣,看得眼花繚亂的。此時,他既感到陌生,又覺得興奮,心想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外麵的世界確是太精彩了,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嚇一跳,此時才真正知道是自己過去無知,沒有大誌。
金容參觀過後,在客廳裏休息了片刻,羅娜要金容洗一個澡,換上她為其新選購的上等服飾,金容隨羅娜來到寬大且一應俱全的衛生間裏,羅娜親自給他脫掉衣服,並教他操作各種器具,親自為他沫浴,更衣。一番精心裝扮之後,金容對鏡一照,發現自己就象換了一個人似的,簡直就是一個白馬王子。看著看著,忽然頭腦一熱,眼淚長流,他也許是激動,也許是悲傷,回想自結婚以來,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他關心服侍過,家中那個女人完全是出於無奈,在父母的逼迫之下才結婚的,誰知婚後才知道她並不是一個貞潔賢淑的妻子,以致十多年來身上一直背負著沉重的包袱,一種無奈的心病時常讓他隱隱作痛。此刻他恨自己懦弱,恨自己浪費了寶貴的青春年華,錯誤地在那種不快的環境中生活了那麽長時間。如今總算機會來了,這真是命運,曾經錯過了的初戀情人,卻又奇跡般地回到了身邊,這回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次放棄機會,讓美滿的情緣在身邊溜走。他連忙擦去眼淚,用雙手猛地抱起羅娜,在空中打了一個急轉,嘴裏甜甜地說:“你真好,我的寶貝。”然後輕輕地把羅娜放在**,重複著那柔情蜜意的一幕……下午羅娜帶金容到公司辦公樓裏看了一遍,之後又到E市開發區去看羅娜的建築工地,隻見數十幢樓房,有已經建成了的,有正在興建的,還有一些開始進入基礎處理的,總之是一派興旺的景象,工地上三三兩兩的人不停地向羅娜打招呼:
“羅總你好!”
“羅總!正要找您!”
“羅總!……”
羅娜應對自如,伸手向工人們致意,同時不斷地指指點點給金容作情況介紹,金容跟在後麵,頓感身價倍增。
告別了工地,羅娜又駕車載金容在市區文化娛樂豪華地帶觀賞了城市風光,兩人象一對小孩一樣,盡情地玩耍了一陣,天黑時才回到別墅,再就是“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
“感覺怎麽樣?”羅娜甜甜地問金容。
“無與倫比,象是在作夢一樣。”金容美滋滋地閉上雙眼。
“這不是夢,是活生生的現實,看得見,摸得著。”羅娜把豐滿的胴體側向金容,與金容的身體貼得更緊。
“你不後悔嗎?是真心要我?”金容有一丁點兒不 放心,他想兩人的現狀懸殊太大,怕羅娜是一時的狂熱。
“現在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歸你了,難道你還懷疑嗎!明天就跟我上班去,白天是總經理助理,晚上當我的丈夫和這幢房子的主人如何?”
“我還要適應一段時間,你要教我,如果我所做的一切能讓你滿意,我再正式把信用社裏的工作辭了,再把婚離了,這段時間你就算是試用階段吧。”
“行!一切都隨你,真是老實人,我就是喜歡男人的這一點。”
眼看縣財政局解庫的最後期限快要到了,新昌鎮信用社卻一直未有金容的消息,雷早春簡直急得象個熱窩上的螞蟻,實在沒有辦法,他隻好前往縣聯社,恰好縣社領導都在家開緊急會議,他便在接待室裏坐等。一會兒,周主任走進接待室小聲地說:“出大事了,金容逃跑了,還不知信用社裏經濟手續情況如何,他有沒有卷走資金。”
“不會吧,這可是沒有什麽跡象和理由哇。”雷早春傻了眼似的,疑惑地眨巴著兩隻小眼睛。
“什麽不會,這就是他的辭職信,是剛剛收到的,我們已針對這一突發事件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已成立專班去新昌信用社處置此事,並要求暫時保密,查清帳目再說。”周主任嚴肅地說。
雷早春接過信件一看,沒有郵址,信的內容寫得很簡單,不過確實是金容的筆跡:
尊敬的周主任:
您好!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今天我正式向您提出辭職申請。我真厭倦 了那份差事,常常是左右為難,上下都不是人的滋味。我想過上幾天自由的生活,於是便出此下策,到外地來淘淘金,不過請你放心,我隻支出幾千元的資金,你就算作是我今年的工資吧。
再見
金容夜字
雷早春看罷,象是吃了當頭一棒,大腦“嗡嗡”作響,隻好陪同縣社工作人員回新昌。
工作組立即開展調查核對工作,還好,金容倒是沒有什麽經濟問題,支走的6000元錢已打支條。縣社領導的心中頓時平靜下來,認為這個金容怕是著了魔,為什麽會放棄這麽好的工作不幹,偷偷地跑了呢?難道外麵真有個金元寶在等著他。也好,走了一個,騰出了一個位子,自然地精減了員工過剩的壓力,這豈不是件好事嗎!
工作組把清查的情況和他們的看法迅速電告周主任,並要求立即落實新昌信用社的主任人選。周主任得到清查組的報告後,對金容出走的原因似有所悟,他想這完全是叫當地政府逼的,才使金容出此下策,不過他的出走對於信用工作來說,倒是一件好事,能夠緩衝一下我們與當地政府的正麵衝突,從而使他們屈就我們的意思,遷就我們的條件,從這一點看,金容還是有功的,說明這個人還是一個大公無私的好職員,他寧願犧牲自己的利益,而不讓單位的利益受損,確實難得,再說過去他對信貸工作還是有貢獻的,我們絕不能讓這樣一位隻講奉獻,不計較得失的下屬吃虧,就給他辦一個停薪留職吧,過一陣子如果他在外麵不行又回來時,我再重用他,一定要重用他。至於新昌信用社主任的人選,暫時讓副主任代著。周主任想到此便向新昌信用社回了一個電話,指示信用社的全體員工要安排和銜接好工作,讓一切都正常有序,好象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