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鐵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張耀宗的話後,半天未返過神來,先還以為是張耀宗開玩笑。
張耀宗又說:“剛才我代表黨委已撤銷了李自強的黨支部書記職務,現在我正式任命你為大塝村黨支部書記。”
廖鐵生腦門一熱,他大聲地幹咳了一氣,調整了一下緊張的情緒,便毫不猶豫地跟著張耀宗走進了村部會議室。
張耀宗把廖鐵生介紹給在坐的村幹部說:“廖鐵生同誌現在就是黨支部書記,是你們的班長。”接著他要求廖鐵生當著大家的麵表一個態。
廖鐵生說:“既然領導看得起,在這個危難之際,要我挑起這個重擔,我隻有當仁不讓了。但是,領導隻在村幹部中宣布一下,還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的,我建議要開一個支部大會,在全體黨員中說明一下,讓大家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我再上任履行職責也不遲。”
村長廖鐵印說:“鐵生說的也是,應該召開一個黨員大會,我與他是同姓,又是一個輩份的弟兄,醜話說在前頭,村幹部這碗飯是不好吃的,你可要把算盤打準,你是一個生意人,上任後不要遇著什麽不順心的事兒,就溜了坨,不幹了。說幹就要好好地幹幾年,幹出個樣兒來,”廖鐵印的話是菜刀打豆腐兩麵光,有進有退,有哄有嚇,在於你去體會。
廖鐵生知道是他老弟耍滑頭,心想:你一個窮光蛋能當村幹部,我為什麽不能當,我還沒有眼睛角兒瞧你呢,想嚇我,沒門。他沒有理會廖鐵印。
張耀宗說:“好,明天就開黨員會。李會計,會議的通知由你負責。”
大塝村的支部大會順利通過了各項議程,大家都知道這幾年的幹部,特別是大塝村,有什麽幹頭,一個窮村,幹部一年忙到頭,工資不能保證,還要拿私錢出來墊稅,倒貼,根本不劃算,有誰還去理會幹部由誰去當呢。他們認為從某種意義上嚴格地說,個個都不行,理由多得很。將就一點,個個都能當,因為不是什麽 好差事。
廖鐵生在黨員會上的態表得很硬,他說當幹部一要對得起上級,任務一定要完成。二要對得起群眾,要帶領群眾致富,比如說養豬就是一個致富的好門路,現在糧食生產過剩,年輕的人又都打工去了,糧食根本無法消化,隻有搞養殖業,把囤積的食物變成萬能的錢,該多好嘛,這一點以後要下硬性指標,把任務分解到農戶,大家的豬養多了,手頭就有錢,有錢不愁那一點稅費款難收。
廖鐵生雖說當村幹部還是一個新手,見識還很膚淺。但是他說的話,可以說是農村工作的一個方向,說明他幹屠夫這個行當還是動了腦筋的。支部大會散後,全體村幹部又開了一個會,會上張耀宗把任務分解到了各位村幹部,規定五天的期限結帳。
五天過後,四位村幹部,隻有村長廖鐵印完成了總任務的百分之八十,其他的三位都在百分之三五十左右,為了讓領導嚐到換人後的甜頭,廖鐵生到銀行裏取了一筆錢,把剩下的任務全部包幹完成了。
大塝村的任務結清之後,張耀宗興致衝衝地向雷早春報喜,雷早春笑了笑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先解脫你嗎?”
張耀宗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我發現你今年的上進心要強點,比如說前次市級報紙上連續有兩篇報道見報,這是你過去沒有的事,你過去就是虧在“懶”字上,一個大學生卻從來不愛動筆,過去當宣傳委員時也不愛動筆,結果搞栽了。現在吸取了教訓,開始動筆了,從而一鳴驚人。你還是有特長嘛,繼續寫,要大膽地寫,有什麽寫什麽,新聞報道不要求百分之百的真實,有一點影子就可以,再添油加點醋就成了,你說是不是那回事?”雷早春神秘地說著,完全象是一個老師教導學生。
“前次的報道,全賴林委員與報社的一個編輯牽上了線,現在發稿子也要靠麵子,不知今後會怎麽樣呢。”張耀宗一老一實地說。
“這倒沒什麽,關係嘛是可以重新建立的,這方麵如果需要點經費,我會支持你的,關鍵是要多寫,沒有稿子就等於零,有關係又能怎麽樣,林民總是扳著個九寸九,要寫真人真事,否則就不寫,寧可去寫那些閑情逸致的詩啊,賦啊什麽的,有什麽實用價值。你想想,現實生活中哪有那麽多實實在在的新鮮事呢!難道人家都是寫真的嗎?他們那裏就是個‘新聞窩’?你應該在這方麵去突破一下,有的兄弟鄉鎮的通訊員,寫通訊有個奧秘,就叫做‘當年今日’,也就是說,把去年的筆記本子打開,到什麽時候寫什麽,超前一點就行,行政工作總是些老套套,去年做過了的,今年同樣要做,明年還要做,大體差不多,你懂嗎,這就叫做敏感性。再提醒你一句,還應該宣傳一下領導個人,這年頭政治宣傳還是有用的,對領導有用,對你自己的進步都有用,現在你的財貿任務完成了,就在這方麵用點功吧。”
張耀宗明白雷早春的暗示,他想,如今也隻有這一條路,成敗在此一舉。想自己一個正牌大學畢業生,還不如那些土包子處處受人尊敬,而今,既然已有人看重我,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大塝村通過換人之後,立即完成了稅費任務。雷早春認為應該把這一件事向全鎮各村吹吹風,讓每一個幹部都有一種緊迫感。於是他對未能完成任務的二十多個村,普遍走動了一次,村村都打了招呼,說是要把應被撤職村幹部的指標個數控製在十人以內,希望大家不要擠占了這個指標。
說實話,當了幾十年村幹部的人還是比較熱愛這個職業的,特別是那些年紀大的村幹部,中年半載的,當幹部已經習慣了,如果轉向,做什麽呢?已經是郎不郎,秀不秀的。當村幹部畢竟是個官,官就是管人的,他長短是根棍,大小是頭兒,利薄但有名望,這是一個味兒,如果真的被撤了職,象了半輩子的人,一下子就什麽也不是,威風掃地不說,卻是怕被人笑話,甚至還怕被人恥罵。因此這些村,看到鎮政府已經動了真格,還是有一些畏懼。大家開始急得抓頭皮,一方麵下狠心到農戶家中去收,實在收不起來的,隻有想方設法去拆借,就是脯顱骨上的錢也被他們刮下來了。
到了六月三十號,全鎮各村的幹部共撤了八人,有正職也有副職。盡管開了殺戒,可是還是隻有百分之八十的村完成了任務,剩下幾個村的情況確實糟糕,群眾幾乎都在外打工,舉家無人,找誰要錢去?就是把幹部撤光了,此時任務也難完成。換人吧,確實沒有人願意出來當幹部墊錢。雷早春急得無法,隻有又是打信用社的主意,非要信用社給這些村貸款。
新調來的信用社主任姓熊,是個職業型的管理人員,原則性很強,根本不買雷早春的帳,他說:再貸款給各村,不把信用社拖垮他可不信,現在各村是老貨款還不了,新貨款還想借,這明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事。雷早春好話壞話說了千千萬,結果還是不行,最後大罵了熊主任一頓,才回到鎮政府。他又找任有方商量,要求對信用社采取組織措施,或是把熊主任趕走。
任有方說:“為借錢要趕走他,於理不合,人家是按章辦事,沒有什麽把柄可抓。但是,一個政府部門一點也不買鎮長的帳,這也未免太過份了,這種與黨委、政府完全不配合的行為也應該扭一扭,不然其他部門以後紛紛效仿那還了得,黨委、政府的權威何在,再如何開展其他工作。怎麽扭,得從長計議,以後再說。”
雷早春認為任有方說的有理,便按住了性子。信用社貸款的事沒戲了,任務還掉著幾個村,怎麽辦吧,雷早春決定把國家幹部分成幾個組搞大包幹,什麽時候完成了任務,再回鎮幹各人的本職工作。
連續幾天,鎮政府大院內冷冷清清,全體國家幹部都下鄉去了。一天晚上狂風大作,暴雨如注,久違的酷暑有了絲絲涼意。鎮區各家各戶都把大門和窗戶關得嚴嚴的,早早地睡覺了,一會兒西渠村幹部打來電話向鎮政府告急,說河水陡漲,河堤保不住了,大堤裏麵的數百畝良田很快就要變成沙丘,請求鎮政府調度人力抗洪。
辦公室很快撥通了鎮直各單位的電 話,要求各單位迅速組織人員自動到指定地點抗洪。雷早春和鎮辦公室主任小郭提前到河堤上指揮西渠村的群眾和機關單位工作人員抗洪,直至次日早晨,雨住洪水退,大家才鬆了一口氣。這次洪水把河堤衝潰了一個小口子,損失不是很大。雷早春讓郭主任清點抗洪人數,登記上冊。
郭主任如實登記過後,交給雷早春過目,雷早春一看,勃然大怒道:“全體機關單位,唯獨信用社是空白無人參戰。他急忙回鎮,令紀委書記餘心亮速回鎮辦案。
餘心亮按照雷早春的指示,對信用社熊主任在防汛緊急關頭,不聽從防汛指揮部的調度指揮,不派人參與抗洪搶險,給予了黨內嚴重警告處分。盡管信用社有人因事請假,人手不很充足,但一個小單位的值班事由,絕不能與全鎮的防洪工作相提並論。
任有方為此事親自打了一個電話給縣聯社周主任,叫他把熊主任換個地方工作為好,以免今後對信用社的業務帶來一些負麵效應。周主任立即采納了任有方的建議,連夜送來一紙調令,把熊主任調到另外一個鄉鎮去了,新調來了一個滑頭式的新主任,名叫丁從喚。
丁從喚是一個笑麵虎,他知道熊主任過去吃了什麽虧,他在來新昌的當日晚上就拜見了黨委書記任有方和鎮長雷早春,主動提出願意為書記、鎮長效勞,雷早春開門見山地提出,要向部分村提供貸款。丁從喚說,完全可以,但按照新的規定,貸款隻能針對農戶,不能對村,因為村委會沒有資金抵押,雷早春見說到這個份上,同意將指標分解到村,再由各村分解到農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