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昌鎮政府的國家幹部接連吃了幾劑補藥,大家的工作熱情空前高漲,人人都從心底裏佩服任有方的能耐,凡是他的指示人們都是言聽計從。在鎮直機關單位裏,自信用社事件之後,大部分負責人也都知道處事的分寸和板眼,哪個單位隻要是遇到為難之事時,都知道去找任書記出麵幫忙協調,任有方也都熱情地去認真周旋,使事情得到圓滿的解決,因此全鎮上下都認為很少有任有方難以辦到的事。這一個時期,任有方的擔子也太重了,單接待領導這一個方麵就累得他夠嗆,縣委各個部門、政府各口的領導來新昌布置工作、檢查督辦、驗收工作都要直接找他拍板,因此工作上一般幹部都覺得還比較輕鬆。在這個時期可以說是自成立新昌鎮以來黨的一元化領導落實得最好的時期。

一個單位的主要領導,有了這樣的威信,下屬如果利用得好,那是一件受益匪淺的事,組織委員何少珍說:“任書記!以後若到哪裏去,要辦什麽事,應該把我帶上,我盡管不能幫你辦大事,但幫你提提東西,聽聽叫兒,跑跑腿兒,還是可以的,你難道不知道,上級設置組織委員這一職務,就是要專門為書記服務的。”

任有方聽了,笑道:“你說的也是,確實身邊需要你這樣一個身強力壯的人,少珍,我記在心裏,今後我會留心的。”

洪濤建也經常主動找任書記接觸,包括在縣城的家中,有事無事找他閑聊,意在推銷自己,任有方知道洪濤建是一個能幹的下屬,但是也意識到他也是一個危險的人物,他做事膽大自傲,無所顧忌,有時還愛耍小聰明,當然在有的場合,確實需要這種人,他是一麵優質的擋箭牌子,隻不過有時要慎用而已。

張耀宗主動找任有方的時候並不多,而是有的時候任有方倒主動找起他來了。這一段張耀宗寫新聞報道的水平提高了許多,報紙上幾乎做到了每個星期都有一篇文稿,每見報一次,任書記都要當麵表揚一番,鼓勵一陣子。

馬青山是一個官場老手,鎮政府內的一切動向大都瞞不過他的眼睛,隻是因自己已接近退休的年齡,不想介入這些是是非非的事情之中去。但憑他獨有的一種特殊嗅覺和對人的實感真情,想給林民一點暗示。他認為象林民這樣有才又有德的中年幹部,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此時不上進更待何時,我的個性就是喜歡舉薦幫助有正義感的人。於是在一天的晚飯後向林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並傳授給了一些與領導建立感情的妙策。

林民聽後,對馬青山的關懷深表感激。但是林民認為靠巴、拍起家的人總不長遠,況且這與他的性格不符,有時也知道這事應該要那樣去做,可是心裏卻不願意那樣去做。如果是幫助關心領導,當然這是下屬份內之事,可是任有方太優秀了,自己沒有那個能耐,沒什麽資本去充當那個角色。若他是個等閑之輩,自當義無反顧地照你說的話去做。再說,自己並沒有高升的欲望,一切都隨緣罷了,知足才能常樂,自己隻管做事,履行好自己的職責而已。

馬青山見林民不為所動,雖然從心底裏深愛著這位正直之士,但是他更知道,在當今社會這是一定要吃虧的。他無可奈何地說:“人各有誌,不可勉強也。”說畢,連連地搖著頭怏怏而去,他一邊走一邊悠哉樂哉地說:“不管你,跳舞去囉。”

馬青山來到舞廳時,幾個老家夥早已聚集在一起,這時候他們的舞技提高了許多,基本上是能做到瀟灑自如。李家成指著馬青山說:“今天我們的積極分子怎麽遲到了呢?”

馬青山笑著說:“我現在已經學到家了,雖說不能算跳舞專家,也可以充當教練的!可是有的人昨天跟女士跳舞,雙手還在發抖,全身還在發顫呢,真是膽小鬼,土包子。”

李家成知道馬青山是說他的,便惱火似的說:“你真是一個老洋扮,風也是你,雨也是你,變化的速度還是蠻快的。”

馬青山見李家成在指他的背脊骨,便一老一實地說:“不是我洋扮,老李!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這一段學跳舞,不知怎麽我腿上的風濕病幾乎都好了,頸椎骨也活泛了許多,看來我們這些老個兒,跳跳舞還是有益於身體的事呢,有病沒有錢,就跳舞診,你們說怎麽樣?有什麽感覺沒有?”

李家成說:“身上的感覺沒有什麽,心裏的感覺倒有一些,我感覺到若是心煩意亂,愁眉苦臉的時候,能到舞廳裏坐一坐,哪怕不跳舞,一會兒 就心平氣和,冰消雪化了。我看啦!如果一個人經常來舞廳坐一坐,聽聽這和諧美妙的音樂,定會使人長壽的。”

“音樂也能治病,你現在才知道哇。”廖一言插話道。他連忙站了起來又說:“當然,在舞廳裏各人的目的都是不盡相同的,據我了解真跳舞的也有,假跳舞也有。”

“何為真跳,何為假跳?”李家成問道。

“也就是說正人君子是真跳,有一些人是假跳。真跳就是為了健康去娛樂,去活動。假跳就是為了搞小動作而走進舞廳的。你看看有的人抱著別人的妻子,身體貼得那麽近,真是肉挨著肉,嘴裏象蒼蠅一樣地‘嗡’個不停,又深怕別人聽見了,這象什麽話,難看死了。”

馬青山說:“各人跳各人的舞,各人管各人,你光看別人幹什麽,吃飯的碗裏也有砂子呢。”說完,便請了一個舞伴步入了舞池。

正當大家跳得正酣的時候,舞廳的麥克風中喊道:“請鎮政府兩辦主任洪濤建同誌趕快回鎮政府有事,鎮辦公室的同誌打電話找你。”這喊聲根本沒有驚動沉浸在深度舞步狀態中的被通知者。接著,音箱喇叭裏的音樂聲音小了一點,第二遍通知的聲音大了起來。洪濤建聽後一驚,便停止了走步,舞伴廖紅卻扯著不放,嘴裏撒嬌似地“嗡”了一個顫音,然後說:“我還要!”

洪濤建敏感地說:“明天再跳吧,若是真有急事,任書記會批評我的。我去一下,若沒有什麽事我再來陪你。”說著轉身便走,廖紅在洪濤建的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說:“你去吧。”

洪濤建匆匆地來到鎮辦公室,任有方確實坐在那裏,並鄭重其事地告訴他說:“剛才辦公室接到大塝村委會打來的一個電話,說該村的會計喝農藥毒死了,你趕快帶幾個人去調查一下事情的原因和全部經過,如有特殊情況,趕快打電話找我,如事情比較簡單就現場處理一下,我等你的電話。”

洪濤建聽後二話未說,便約上張耀宗,因他是在該村住點的,再邀了派出所的一名幹警連夜趕往大塝村委會的會計家中。

會計的屍體還未入殮,正等著鎮政府領導來處理,洪濤建知道村委會的會計服毒自殺肯定與經濟財務之類的事情有關係,不是一樁小事情,便把村幹部和死者的妻子、戶下當家人都集中在一起,了解全部情況。

根據村幹部和死者家屬所述,情況是這樣的:會計為了完成國家稅費任務,多年以來累計向鎮信用社借貸款約三萬餘元,因村委會負債過多,一直無錢還債,前次信用社的主任來到他家要求把本金放一下,隻收利息。可是五千多元的利息用什麽付呀,結果信用社的同誌無功而返,賭氣告上法庭。法庭辦案的同誌認為,所借貸款都是會計的私章和個人的名字立的借據,屬個人借款行為,遂下達了支付令並限期還款。在期限規定還款的這一天,會計還是沒有一分錢,法庭的辦案人員便把他帶到了縣公安局拘留所關起來了。眼看關押的期限已到,縣公安局拘留所隻好放人,並說錢還是要還的,否則還會二進宮,甚至三進宮,也就是說關了又放,放了又關,無休無止的。會計回家以後,妻子又與他發生了口角,說他不應該私人為集體借錢,結果受罰的是個人,關鍵時刻沒有人出來挑擔子開脫。如今數萬元的債務要私人承擔,是永遠也還不清的。妻子賭氣地說,不與他過了,要求與他離婚,給她一條生路。說完便走了。當晚,會計喝了一些酒,結果借酒澆愁愁更愁,一時想不通,便找了一瓶農藥喝了。幾個小時之後,其妻的氣消了許多,又轉了回來,叫門門不應,撬開後發現房裏一股農藥氣味,知道大事不好,掀開蚊帳一看,會計早已死了,由於喝的劑量過大,他倒在**後,幾乎沒有再動彈一下。

真是一個晴天霹靂,眼看人財兩空的現實,會計的妻子痛不欲生,險些同時自盡,幸虧戶下族人及時趕到才製止了這一連串的事件。

如今人已死了,會計的親屬及族人要求政府應先給一個說法,再入殮,否則定不能入土安葬。

洪濤建問家屬有什麽具體要求,對方說:“會計所借貸款應憑帳辦理有關債務手續,現在人已死了,再不能作為私人貸款。第二條,會計的死是為集體而死的,村委會應承擔喪葬費和子女的優撫費。

洪濤建把對方的要求一一寫在筆記本子上,接著用手機撥通了任有方的電話,匯報了所了解的全部情況以及家屬的要求。

任有方聽後,知道這事的嚴重性,遂通知鎮司法所長一道又連夜趕往出事地點。

經過雙方反複協商,鎮政府方麵根據有關優撫政策,參照考慮死者家屬的實際情況,基本上答應了死者家屬的全部要求,並連夜辦理了有關手續,大塝村委會承擔了會計三萬伍仟元的貸款本息,由村長打出了欠條,簽訂了還款協議,並拿出伍仟元現金作為喪葬費,另給一萬元作為子女的撫恤金,一次卡斷了結了此事。然後任有方於天亮時回鎮政府,洪濤建、張耀宗留在原地確保按時下葬。

任有方妥善處理了一起突發的事件,回到鎮政府,心中雖然有一絲的輕鬆,但一種巨大的擔心在他腦海裏縈繞,他意識到發生在大塝村的這一件事並沒有完結,而是同樣的事情可能在全鎮即將要大麵積發生,全鎮四十二個村,村村都負債數十萬元,而且也都是由村幹部個人借的貸款,一旦債權人都來索債,豈不是冰山融化了,那後果就不堪設想。對!要立即采取措施,製止這一行為繼續發生。

他心急火燎地來到法庭,問大塝村的案子是誰辦的,秦庭長說是他親自辦理的,任有方大怒道:“你也好大的膽子,敢受理這樣的案子,要捅破社會主義基層政權這個婁子嗎!你是想與政府為敵嗎?”

秦庭長知道任有方的厲害,忙說:“請書記大人息怒,有話慢慢說,你聽我解釋,這裏麵是有原因的。”

“有什麽原因你說,凡是涉及到集體的債務就是一本呆帳,眼下誰都沒有能力解決它,你要著錢沒有?結果隻是逼死一條人命。你還打算逼死幾條人命?”任有方火氣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