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民講到這裏,魏新年心裏突然一亮,心想,這是一件大事,我怎麽忘了。忙說:“剛才林委員講的你們聽清楚沒有,前次林委員和我提出這個思路時,我還有些擔心,有些怕,今天你們就借我一個膽,隻要有你們的支持,我就甩開膀子幹,你們願不願意當這個後盾啦?”

下麵說:“願意。”一個年輕的村民代表站了起來說:“這倒確實是一個正點子,去年我去南方打工,發現那裏都是靠搞土地開發發了大財的,如今人家一個村民小組就是一個集鎮,一個村就有我們一個縣城的規模,一個鎮就是一個城市,那裏人可富呢,群眾都是大老板,我們就是去給他們打工,村組幹部都是大富翁,坐的都是小轎車,他們都是肥頭大耳的,那象我們這些黑炭頭。今天我表態,我一百個支持村委會的意見。”

那位年輕的村民代表的話還未講完,大家便議論開了,會場亂嗡嗡的,魏新年準備製止,林民示意讓大家議論一下,互相之間做一下工作,效果一定好一些。

過了一會兒,魏新年說:“大家安靜,請安靜,還是用老辦法,大家舉手表決吧。”

魏新年用手一數,竟全數通過。林民見狀笑笑地問大家:“難道就一個也沒有別的意見嗎?”

台下說:“沒有。”

林民又說:“我剛才還說了,你們一定要是發自內心的表決,按照自己的意願表決,怎麽又忘了。”

台下有人答道:“這下沒有忘,領導的決定是正確的,是真心為群眾辦實事,辦好事,我們還要舉雙手讚成哩。”

魏新年見狀高興地說:“好!現在大家去吃飯,我要敬大家一盅酒。”

下午河畈村的黨員幹部、村民代表散會以後,村幹部又接著開了一個小會,會議對開發中心村的事項進行了精心安排和部署,做到了村幹部人人頭上有指標,各人都有各人緊急要做的工作,魏新年被確定為總負責和設計牽頭人。

林民要到他聯係的貧困戶家裏去看一看,魏新年說他陪同一起去。林民說:“你還是做你的事吧,把中心村的事做好就行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也不是不會走路,魏新年遂作罷,林民獨自去了。

鄉鎮幹部的職務和工作的地方,一年有一次小調整,這在新昌鎮,甚至是整個義川縣都是早已形成的規矩,縣組織部門每年的年末都要派出專門的人事考察組深入各鄉鎮開展工作,一般情況下,縣委領導授意對哪一個鄉鎮要進行重點解剖,就派重兵去考察,對哪個鄉鎮隻進行微調,也要派小股人員去了解了解情況。

縣組織部這次派到新昌來的人並不多,幹部便揣摩著,認為新昌鎮的人事是微調,不會有大的變動。可是事情奇怪得很,越是微調人們就越是看重它,說明調整的麵窄,提拔的人就越有限,競爭就越激烈。過去新昌鎮的幹部在此時因為工資不保,對領導考察提拔的事,都不很在意,沒有把它當回事。可是今年工資都按時兌了現,基本的生活滿足了,隻有把心思轉移到職務的晉升上來。

任有方對這次組織考察的事非常重視,他首先將考察組的同誌安排在一個單獨的旅館住下,再指定辦公室的秘書專門為他們提供生活服務,指定組織委員何少珍專門為考察的內容提供方便,進行協調,通知人員等項工作。

為了使考察工作順利進行,任有方還把鎮“四大家”班子成員及各片總支書記、鎮內各辦主任以及部分有影響的村支書、村長、部分機關單位的負責人統統通知在鎮政府集中,聽候領導談話。

南片的總支書記餘正中說:“任大老板算開恩,公開叫我們休息幾天,讓我們輕鬆輕鬆,過去總是要我們下鄉,政府內一見到我們就不愛,連星期天和正當的假期都給我們取消了。”

西片的龍書記答道:“你莫高興得太早了,把這幾天一過又要擂得你頭皮發裂,耽誤的時間就要你統統補上。”

餘書記說:“管他今後,顧著眼前再說。”他倒在**睡覺做夢去了。

大家都在四處轉悠著,廖一言把各人的房裏都跑了一遍,他走一處,說一處:“你們的心裏在貓兒抓吧,想提升心裏又沒底,你看我們多輕鬆,輪不到我們頭上的事,心裏多坦**啊!”

洪濤建說:“你坦**個屁,這不是在發牢騷嗎!”

“提升無望,連說都不能說嗎!說說話就是發牢騷,你洪主任真是神經過敏。”

“神經過敏就是有政治頭腦,當幹部如果沒有政治頭腦就等於不稱職,就是個糊塗蟲。”洪濤建答道。

廖一言見洪濤建說話還是比較注意策略的,便信口開河地說:“其實呀!當幹部頭腦也不能太那個,有些事也不一定都是按照你的意誌去發展的。比如說這次組織考察,就是一個形式,走走過場而已。考察的那幾個人能提拔人嗎?你看他們搞得神乎其神的。其實呀!要提拔的人,跟上麵有關係的,上麵早已登記在冊安排好羅!與上麵沒有關係的,鎮內當家的要提拔哪一個人,也早已報上去了,說不定縣委的堆兒也已扒好了呢,你莫把它當真了。”

洪濤建隨話答話道:“我與你的看法是一樣的,無所謂啊!”

“無所謂就好!心裏平靜就生活得愉快一些。有的人說愛吵愛鬧的孩子,往往實惠一些,父母對他們照顧就周到一些,那是假的,有的孩子沒有父母,靠誰照顧,大吵大鬧也無益,還不是一樣嗎。”廖一言一邊說,一邊腳又出了門,他要到第二家去遊說自己的觀點去。

洪濤建聽了廖一言的話後,忽然反過來一想:這事可不能無所謂喲,論職務我是政府內班子成員中最小的,論做事我一個頂兩個,有的副書記,副鎮長做了什麽,隻是往前混,他們都混出了個模樣,我樣樣辛辛苦苦地幹,為鎮長賣命圖了個啥呀,此時不動不作,過後就遲了。我非要先去問問雷鎮長,他常說不會虧待我,今天不幫忙 ,啥時候幫。洪濤建越想越是坐不住了,他拔腿就走,一口氣便蹬上四樓,走進了雷早春的房間,雷早春的房門都敞著,人不在房裏,洪濤建料定他一定是上廁所去了,自己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等著。

雷早春這時並未上廁所,他又是到城建辦主任肖軍家去了,此時他正和肖軍在臥室裏密談呢?雷早春對肖軍神秘地說:“找你就是為這次考察的事,根據領導透露的消息,這次我鎮的人事安排是副鄉幹部職務調檔一個,從助理級的幹部中提拔一個,我推薦了你,並和任書記交換了意見,任書記說要看大家提名的情況後再定,我來向你打一個招呼,你要趕快活動一下,分別找這次領導要談話的人見見麵,活動活動,有個別的人還要那個那個。”雷早春說話時,用大拇指和食指搓著,意見是要用點錢。

肖軍感激地說:“一切都要你幫忙和維持,我就照你說的去辦好了。”

雷早春站了起來又說:“我還有事。”抬腿便走,忽然又調過頭說:“切不可張揚,要小心一點,另外組織委員那裏要作為重點,他在找人座談時,還可以幫你打招呼,這比你自己打招呼方便多了。”他說完後,輕輕地退了出去。

雷早春回到房間裏,見洪濤建坐在那裏,忙問道:“你算知道來一下,我這就準備去找你的。”

洪濤建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找我,有事嗎?”

“肯定有事,而且是喜事。”雷早春笑了笑。

“我有什麽喜事。”洪濤建假裝不知,故意問道。心想:難道雷鎮長你已圈定我了。

“我要提升你,這一點我與任書記的意見完全統一,把你給報上去了。現在隻要在考察中不出現漏洞就行。”

“你們共報了幾個?”洪濤建問。

“隻報你一個。”

“怎麽未報林民?”

“林民這人能做事,聰明,可惜卻在政治上不敏感,這樣的人隻可用,而不能作為心腹用,不是心腹就不能提拔他,所以我要求任書記報你而不報他。”

“那任書記是什麽樣的意見?”洪濤建又問。

“任書記認為從實際工作中來看,我的觀點是正確的,但他認為從情理上講,不提林民是說不過去的,甚至黨委和政府都有愧於他。最後由於我堅持了我的觀點,任書記才算同意了。”雷早春一點也無遮攔。

“說組織有愧於個人,他任書記也太言重了吧,我認為就是你們兩個人對他也沒有什麽愧疚的,其實他對你一直看不來,他每次與我交談時,我都看出來了,隻是礙於我同他曾是同學,才一直未向你透露。”洪濤建挑撥地說。

“這些我知道,他每次見我,我察言觀色也能看得出來。對於林民你不要考慮什麽同學不同學,大多壞事的都是老同學,老熟人,因為他對你太了解了,知道的底細越多,這人對你的威脅就越大。”

“我早就對他惱火了,一有空那些所謂的文人就跟前侍後的,什麽文學社呀、創作呀,年輕的人不說,那些年紀大的老師也經常在他的身邊轉,簡直是肉麻!他是什麽人物哇,到底有多大學問啦!比你和任書記都吃香嗎,我就不服這個倒頭死。”洪濤建越說越起氣。

“這個時候可不能外露哇,關鍵時期,你應該去穩住他,你去說幾句恭維的話,讓他得意得意,再過幾天就得啦,你就穩穩當當地坐在常務副鎮長的位子上啦。你說是不是,哈……”雷早春笑得拍起了巴掌。

洪濤建遞了一支煙給雷早春,並用打火機給他點著。雷早春吸了一口又說:“何委員那裏你也要去打一個招呼,對有些危險分子要他親自在場守著,或是要在門外候著,有人監控他們就不敢亂講,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

“聽到了還不去活動,還等誰呀,我是不會大明大白地去公開為你拉票的。”

洪濤建從雷早春房裏出來,剛剛下到一樓口,經委主任徐用全正好與他撞了一個滿懷。洪濤建問徐用全為什麽這樣匆忙。徐用全說:“找你呀!”

洪濤建問:“什麽事?”徐用全拉著洪濤建的手說:“到我屋裏去說。”洪濤建被徐用全象牽羊一樣牽到了屋裏。兩人坐下,廖紅瞄了洪濤建一眼便遞上一杯熱茶,還有意地把手在洪濤建的手上摸了一下。

徐用全說:“剛才肖軍來找我,說了這次組織部考察的事,據說助理級中要提升幾個人,他叫我推薦他,他一定推薦我,我想這幾年我搞經委主任時,發了一些財,大家對我有一些意見,害紅眼病的現象是有的,這很正常。但是這次組織考察是個機會,我求你去幫我活動活動吧。若是需要點什麽,我都給,你是旁人話好說一些,人家肯定會買你的帳的。”

洪濤建一聽這話犯難了,心想自己也正要遊說呢?哪能包得住你那個葫蘆頭。況且你徐用全一副唯利是圖的相,有誰能推薦你,這不是明擺著是泡湯的事嗎!真是異想天開。答應吧,以後如果兌不了現,人家會說你未出力。不答應吧,又礙於廖紅在場,她會說我不義。怎麽辦呢,還是含糊應酬一下吧。洪濤建思考了一下說:“我盡力吧,不過我的權力太小了嘛。”

徐用全說:“你的本事我知道,沒有辦不到的事。”

政府內各人都在按照各人的思路和需要活動著,有的當然還蒙在鼓裏,根本不知道這些路數,林民還在河畈村未回來,鎮辦公室打了幾次電話,河畈村的人說:“林委員上山去了,路途遙遠,一時找不著。”辦公室也就算了,反正少一二人參加考察也無礙大局。

考察組的同誌正在與幹部座談,何少珍找來了李家成,李家成走進密室,一位領導把門關上,何少珍站在門的旁邊候著。裏麵的談活聲隱隱約約的。一會兒,一位領導問李家成:“你認為洪濤建這人怎樣?”

李家成答道:“我看沒怎樣,要是讓他當大一點的官,將來群眾肯定要造反,我看他是個有風險的人物。不過,這事也不能聽我個人的,以領導說的為準。”

裏麵轉入了其他話題,何少珍輕輕地離開找下一個談話的人去了。

考察組談話結束時,一位姓熊的領導在清理房間時,發現地上有一隻信封,拾起來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張紙,紙上還寫有四句話:

洪濤建啦紅桃箭,

生就一副金鋼鑽。

隻要女的臉漂亮,

管她丈夫幹不幹。

下麵沒有落款,考察組認為不留名就是汙蔑,是不可信的匿名信,便把這封信交給了任有方,任有方看後輕輕地說:“他們也在爭權奪利呀!我還蒙在鼓裏,過去以為這裏風平浪靜,誰知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