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早春和司機連忙把任有方送到縣人民醫院就診,醫生輕聲向他的妻子說:“病人的情況有些不妙,從放射科提供的情況看,胃裏陰影太多,肯定是大麵積潰瘍,這樣的病隨時都有大出血的危險,如果治療不得法,還可能轉化成癌症。”

醫生的一番話,說得任有方的妻子淚水長流,心如刀絞,她悔不該當時領導派任有方到下麵去工作時,未能去阻撓他,自己一門心思為了丈夫的進步,而獨自一人承擔了全部家務,想讓他安心工作,早日進步,盡快回城,脫離苦海。誰知苦海卻還未到岸,卻讓他累倒了。此時任有方的妻子想找他談談,想動員他回城算了,官大官小無所謂,還是性命要緊。

任有方聽完妻子的勸告,心裏熱乎乎的。但是轉念一想,男子漢大丈夫應當以事業為重,豈能半途而廢,目前自己正值中年,年輕氣盛的,這點小病算什麽,況且鎮裏的工作已經打開了局麵,雖說有人捅了一下婁子,但是那都是普遍現象,並不是我們那裏獨有的,怕什麽,我應該堅強起來,努力拚搏,創造佳績,實現平生的遠大抱負。

精神是治病的最好良藥,住了幾天院,任有方的病情好了許多,他瞞著妻子與大夫秘密商量出院的事。醫生說:“這是個慢性病,一天兩天是不能完全康複的。若真要出院,除非答應我兩條要求。”

任有方說:“隻要能出院,一百條要求都答複你。”

大夫說:“一是要堅持吃藥,不能間斷。二是發現有異常情況或是什麽不適,應立即回來住院。”

任有方滿意地答道:“一定按您說的辦。”

任有方趁妻子回家料理家務的時候,悄悄地辦理了出院手續。這時,在收款處他發現了一個人,就是張耀宗。

張耀宗自開年以後就病了,前次又遇省市縣的領導為《內參》一事去大塝村調查了解情況,受了一場驚嚇,精神幾乎崩潰,進而加重了病情,這時正準備做檢查。任有方見張耀宗人已消瘦了許多,眼睛呆陷,知道病情不輕,便陪同一起進入了放射科。放射科的醫生做完檢查以後,草草地填好病曆。張耀宗一看根本看不出名堂,便問醫生檢查的結果。那醫生說:“檢查的情況還不明確,還需要做其他方麵的進一步檢查,你找內科醫生去吧,他知道怎麽做。”

張耀宗和任有方準備出門,那位醫生拉了任有方一下,輕輕地問:“你是他什麽人?”

任有方說:“同事呀!”

那醫生又說:“是同事我就告訴你,張耀宗得的是肝癌,已經是晚期,不可救藥了。”

任有方聽後心向下一沉,說:“怎麽會這樣,壞事都一路來呀。”他連忙 跟上張耀宗,迅速安排他在醫院裏住下。

遇著張耀宗後,任有方的心中更加沉重,他想還是要回家做做妻子的工作,再回新昌。進屋後,他向妻子大話、細話、好話一齊說,最後作了一大堆保證後,妻子才放他走出家門。

任有方回到新昌後,便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之中。一天上午,他正準備下鄉的時候,忽然又來了一群記者,還帶著許多器材,有的背著攝像機,有的馱著大包小包的,任有方過細一看,但見麥克風上寫著明明白白的“中央電視台”幾個大字。有一個人走上前來打聽,見到任有方時便出示了記者證,然後說:“我們是中央電視台‘焦點訪談’節目的記者,有幾件事想采訪一下你們的負責人。”

任有方把記者們引到鎮小會議室,一個記者將一個長長的麥克風送到他的嘴邊問道:“請問你在該鎮擔任什麽職務?”

“黨委書記!”

“請問你對該鎮農民負擔問題怎麽評價?”

“我們鎮的農民負擔從全鎮農民的承受能力來看,是比較重的,但與周圍兄弟鄉鎮的基數比,又是比較輕的,因為我們鎮是嚴格按照政策落實下去的,沒有巧立名目,沒有直接加重和變相加重農民負擔,這一點縣政府減負辦公室和我鎮農民的負擔卡上是可以證明的。”

“請問該鎮的農民負擔,具體的說國家的農業稅和特產稅是怎樣得來的?”記者步步緊逼。

任有方不慌不忙地說:“至於問正當的農民負擔是怎樣算出來的,包括農業稅和特產稅,這都是過去以年報的口徑核算的,當然過去沒有特產稅,隻有農業稅,後來增加了特產稅,而且特產稅比農業稅的比重還大,這是政策規定的。”

“那麽,你們的年報數據是怎樣推算出來的?”

“年報數據偏高是曆史形成的,不能說是哪一任班子編造出來的,誰都不願意把自己的政績說得一塌糊塗,這要看我們的領導到底是要以政績論英雄,還是以數字論英雄。農民負擔也是一樣,核定國家稅收看我們是以客觀經濟狀況為依據還是以年報數據為依據,如果繼續以年報數據為依據,那我們的農民所背的黑鍋可能就要背到底羅。”

“請問你們鄉村兩級幹部常年的主要工作任務是什麽?”

任有方知道記者們所問的目的是什麽,便直接答道:“不可否認我們鄉村兩級幹部到目前為止,仍然把完成國家稅費、三提五統任務作為主要工作來抓,但這是舊體製帶來的弊端,要想改變它,除非要進行一場徹徹底底的政治體製改革,因為各級都把完成財貿任務的情況、單位的財政資金拔付與幹部的工資掛上了鉤,你不抓這事,單位怎麽運轉,幹部的日子怎麽過!”

整個采訪約花費了一個半小時。末了 記者在與任有方閑聊時說:下麵調查的情況與任有方采訪的情況基本一致,這些在當地是一個普遍性的問題,不是突出性的問題。隨著湖北省即將開始的農村稅費改革之後,這些問題便迎刃而解了。至於采訪的節目是否播出,還有待領導審查過後便知。

中央電視台“焦點訪談”節目的記者離開新昌鎮之後,人們抱著各種不同的心態到處議論著。有的說:“這下我們鎮可以出名了,一下子不僅全中國知道,而且全世界都會知道的。”

有的說:“不怕那些幹部威風,這下可再威風不起來了。”

有人說:“播一下,宣傳一次新昌鎮,等於做了一次廣告,將來或許對我們這裏還有好處呢,有得有失。”

也有人說:“是小題大作,根本還達不到需要曝光的程度。

各種議論評說不一,各種猜測、擔心、高興的心理交織在一起,每到晚上七點鍾,人們都要打開電視機,看看焦點訪談到底播的是什麽,一天兩天過去了,一月兩月都過去了,中央電視台在新昌鎮采訪的內容一直沒有播,至此,人們才一塊石頭落了地,再沒有議論這件事了。鎮政府內又開始慢慢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一天,任有方接到上級組織部門的一份通知,說要他到省委黨校去學習,時間是半年。到省黨校學習是件好事,機會難得,任有方隻好把鎮“四大家”班子成員召集起來召開一個會議,會上他把鎮裏的主要工作全部安排妥當,部分調整了一下各人所管的事項。然後才離開新昌赴省城學習去了。

徐用全這一段確實在使勁地搓麻將,常常徹夜不歸,廖紅有時找他卻是找不著影子,他一坐到桌子上去往往關掉所有的通訊設備,一門心思地幹,其他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廖紅有時說他也太過份了。他回答說,你懂個屁,幹經委主任這個職務,就是靠打麻將打出來的,有時與客商做生意,協議談不到一塊,就打麻將,在麻將場上,客商如果認為玩得有意思,一轉念就簽訂了合同。因此,玩麻將也與男女之間談戀愛一樣,是聯絡感情的事兒,他幾句話就把廖紅說得不言語了。

徐用全這人就是一張嘴硬,真是有三寸不爛之舌,你若與他說開了,他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什麽天上、地下的事都知道,好象白水也點得著燈似的。在新昌鎮幹部的眼裏,徐用全擔任經委主任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這一段鎮政府內連續出事,同事們幾乎很少下鄉,各片的同誌更輕鬆,不下鄉便沒有什麽事做,紛紛來約徐用全“鬥地主”和搓麻將,因為政府內助理級的幹部隻有徐用全的“水”足,幾個總支書記輪班換替地與他玩。

一日,南片和西片的總支書記在計生辦江雲仙的屋裏又熱戰正酣,幾個男人的年齡相當,級別同等,坐在一處,打打牌,嘴裏說說話兒,這時什麽都說,野話、粗話、髒話隨心所欲地說,大家都無拘無束的。

江雲仙說:“洪濤建自當上副鎮長之後,人變了許多,過去經常來我家裏玩,挺隨和的,自官當大了一點,便慢慢疏遠了我們,不知怎麽我現在一見他那股膻勁,就瞧不起他了,這樣的人,戴了高帽就歪嘴,與之深交不得。”

餘正中說:“他倒又與你深交呢,這種人隻是兩眼向上,身邊的人都是他的踏腳石,過河後就會拆橋,過去我與他也玩得可以,有一次我與他談到任書記,我說任書記是縣城坐辦公室下來的,農村工作經驗不足,要想把我們鎮的工作真正紮實搞上去,那還有待時日,哪知他向任書記告了密。這次鎮裏提人提的是肖軍,就是他出的大力,雷鎮長在後台唱,他在前台跑斷了腿。”

龍在水說:“他本事確實有哇,聽說有人寫了一封檢舉信,上麵是一首詩,下麵說是與某某某發生了兩性關係,結果卻是未拔掉他的一根毛,照樣當他的副鎮長。”

餘正中一聽,問龍在水:“龍書記,你的消息靈,說他跟誰呀!這我可是一點也不知道,那四句順口溜我倒知道,寫得真有水平,你知道那些女人的男人若是知道了,那是多麽丟人的事啊!”

這時丁小英送茶來了,她給每人倒了一杯,然後坐在江雲仙旁邊看牌。龍在水說:“到底寫的是哪些女的我也不清楚,但我敢肯定都是我們鎮政府院子裏麵的女人不假。”

餘正中開玩笑地說:“剛才我見江主任似有氣的樣子,該不是你丁小英吧,過去你們常在一起玩,哈哈,哈哈。”

丁小英也笑笑地說:“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呢,我的男人也是一個人,也有一個臉麵,我若跟他,那豈不是把自家的男人當粉頭,這戴綠帽子的事我家雲仙是不會戴的。”

江雲仙連忙說:“他若是搞了我家小英,我就非要罷他的官,叫他沒有好下場。”

幾個人越聊越熱鬧,隻有徐用全一言未發,他知道洪濤建經常在他家裏轉,至於說他跟廖紅發生關係沒有,還不敢肯定,今天聽大夥兒這麽一說,倒是懷疑上了,他倆打牌在一起,晚上跳舞是一對,有點像。特別是剛才聽說他在幫肖軍,更是有氣,我曾向他打招呼,結果泡了湯,這人實在可惡,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其實廖紅與洪濤建早就有了不正當的關係,金媛與洪濤建也有不正當的關係,隻不過是廖紅遲於金媛,金媛在先,廖紅在後。

一日徐用全告訴廖紅說:“有個客商打電話找我,我要出一次差,一兩天後就可以回來。”

廖紅不以為然,對於徐用全來說,出差是家常便飯,心想這一段他一直困在家中,讓他出去放放風也好,便未嘮叨什麽。

晚飯後,電話鈴響了,廖紅一聽是洪濤建的聲音,洪濤建說:“用全出差去了嗎?”

“是的!”

“我想死你了,幾個月未碰你一下,我實在憋不住了。”洪濤建甜甜地說。

“饞貓兒,呆會兒來吧,我不栓門。”女人也真是奇怪,本來他對洪濤建也有想法,可是聽洪濤建這麽一聲“愛”呀“愛”的,就哄住了。

洪濤建按時赴約,兩人如餓狼爭食一般地狂歡著,發泄著那久違的欲火。事後兩人便無憂無慮地酣然入睡。

深夜11點鍾,徐用全輕聲地呼喚著李家成,幸好李家成未睡,他正在趕寫一份材料,自當上副書記後,分管了黨政群團政法等工作,事情可多著呢,忙到深夜是常事。

李家成見徐用全喊,忙打開門問深夜有什麽事,徐用全說,他與廖紅吵了嘴,廖紅不吃不喝的,請李書記千萬幫忙去勸一勸。李家成一聽便跟著徐用全一起去了。

徐用全用鑰匙打開了自家前門的暗鎖,拉亮了電燈,再兩人一道進入了臥室,徐用全又拉亮了臥室的大日光燈。李家成傻了眼,隻見洪濤建和廖紅兩人還抱在一起,正做著鴛鴦夢呢,李家成連忙大聲喊醒洪濤建,洪濤建驚醒後,睜開雙眼,日光燈下那一副狼狽相實在無法形容。